《始血》肥嘟嘟的鱼

12、第 12 章

　　深夜的街道中传来不缓不急的脚步声，清晰的在巷子里回响。月光斜照下来的影子长长的铺在地上，慢慢的移动着。
　　一如记忆之中高贵而又优雅的身影此刻就在身旁，黑色的长发伴随着移动在身后飘动着，如瀑布般反射出淡淡的月光。
　　“在看什么？”
　　似乎是刚刚才注意到自己的视线，转过的脸上除了微笑不见其它任何的一种表情。
　　“……在看你。”
　　伸出的手从脸颊滑落下颈侧，勾起的一缕长发放在唇边轻吻，碧色的眸子波光流转，散发出暧昧的气息。
　　承认自己想要看他微笑以外的表情，哪怕是一丝一毫微小的波动。
　　“嗯。”
　　淡淡的回答后将视线移开，留给对方的侧脸，仍旧只有优雅的微笑。松开手任凭发丝滑落，挫败感淡淡的萦上心头。
　　不知为何突然回忆起了很久很久之前，也是这样子被邀请去看日出，就算是被自己赌气似的夺取了吻，依旧没能够抹去对方脸上的那抹云淡风轻。
　　其实最初只是想要看他是否会有除了微笑外的其它表情，但是却在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想让对方因为自己而变动的优雅，就像面对那个人一样，哪怕只有一丁点。
　　结果直道现在，仍旧没能够如愿。
　　“稍微有点来早了呢。”
　　海风轻轻的吹拂着脸颊，回过思绪看到的，是深蓝色的海水被月光所反射出的亮银色，深深地刻进眼眸。
　　“似乎要等一下子。”
　　随便的坐在岸边的礁石上，转过的身躯向自己伸出手，赤红色的眸子里是自己平静的脸庞。
　　“要坐么？”
　　“……不用了。”
　　虽然脸上很平静，但是心里从来都没有平静下来过。明明眼睛里有着对方的影像，轻轻捉起的长发在手中也有着真实的触感，为什么心里还是没有一点欣喜地感觉？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随时都有可能会消失。
　　“刘黑，能不能弹钢琴给我听？”
　　赤色的眸子回望过去，看见的是巨大的黑暗之中慢慢浮现出的自己熟悉的，古老却被保存的极好的钢琴。纤长的手指慢慢抚过上面的每一个琴键，微微用力发出的声音，透明的如同山涧的清泉，纯净无暇。
　　“……还能用啊，都已经两百年了……”
　　“我叫了人专门护理。”
　　眸底深处滑过一抹意义不明的色彩，沉默了之后终究还是坐下在了钢琴前。双手熟练的交替在琴键上落下，悠长而又空灵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出去很远。
　　这架钢琴，也度过了悠长的岁月了，从发现它，带回去，到最后去到人类世界几乎完全的遗忘掉。虽然主人是自己，但是自己从来都没有真实的尽过一个当主人所该尽的责任。反倒是白银，明明不会弹，反而跑到人类世界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向人类学会护理与调音。仅仅是为了在自己回去的时候弹琴……
　　结果代价是严重的灼伤，足足有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办法出门……
　　“噹！”
　　重重砸在琴键上发出了巨大的回响，伸出的手粗鲁的将对方的身体转向自己。碧色的眸子里映出的，是对方带着寂寞的微笑，淡淡的、优雅的哀伤就这样散发出来，仿佛又回到了两百年前，自己的手怎样也碰触不到的、孤寂的存在。
　　这种寂寞，是只属于那个人的。
　　……不甘心。
　　就算是夺取了那个人的一切，依旧没能让自己在刘黑的心里留下哪怕高出一丁点儿的地位吗……
　　缓缓握紧的手中传来的对方骨头清晰的脆响。赤红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般的，向着自己温柔的微笑着。
　　“焰绯，天亮了啊。”
　　浅浅的金桔色光芒照射下来，谈谈得灼烧感在身体上腾起。转过头看见的，是那盘巨大的红日，缓缓地出现在水平线上。蔚蓝色的海水映衬着火红，像是燃烧着的美丽而又残酷的火焰。
　　日出，天……亮了……

　　洸，如果我消失了，这里就拜托你和master了。

　　狠狠挥下的利爪带着仿佛可以撕裂空气的强度，划开的，却只有敌人的残影。本是需要全神贯注的战斗，不知为什么走了神。
　　两百年前，如同开玩笑般说出这种话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开玩笑的话成为了现实——不，那根本不是在开玩笑。只是自己，把它当成了一个玩笑。于是懵懵懂懂的寻找了两百年。
　　其实从头到尾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吧。在力量开始流失的那一天，就应该意识到了，可是自己却下意识的不想去相信，不想去承认。
　　“在战斗中分神，是会被杀死的。”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来不及转过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抛开，飞过了吧台后撞在酒柜上面。细碎的玻璃以及粘稠的液体洒落在身上，颓废而又狼狈。

　　“洸？你没事吧？”
　　身旁的手摸索着碰触着自己，侧过的头看见的，是已经擦干了脸上血迹的master。
　　洸，如果我消失了，这里就拜托你和master了。
　　“……你知道刘黑怎么死的吧。”
　　问出口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对方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之下怔然。随后，是压低了的回答。
　　“对不起，我约定过，什么都不可以说。”
　　“……是吗……”
　　如迅雷般冲出的身体里再次和对方纠缠在一起，每一招的攻击都是抛弃掉了防御的赌命。仿佛是发泄心理长久以来的苦闷般，反而让对方一时间难以招架。
　　两百年，对于人类来说，也许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对于吸血鬼来讲，确是眨眼而过。也许哪一天睡下了，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己花了两百年的时间来寻找一个人，其实下意识里已经承认了对方的消失，却在心里还抱持着哪怕千分之一的期望。渐渐失去了力量的自己，每一天每一天忍受着阳光的灼烧与疼痛，去寻找一个微渺机会存活的人。然后才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实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因为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的感受……
　　刘黑……你知道吗？我开始想要恨你了……
　　浅浅的阳光就那样射入满目疮痍的Bar内，桔色的朝阳在地平线上若隐若现。记忆中强大的气势慢慢的削弱下去，回过头看见的，是毫不避讳的望着朝阳的白银，任凭灼烧得痕迹在白皙的脸上不断地扩大。四周腾起的，是巨大的哀伤以及沉寂的绝望。
　　“……刘黑，为什么你仍然这么选择……”
　　……我希望每一个人都幸福，包括你，白银。
　　……可是没有你的世界，我怎么可能幸福……

　　“……刘……黑……”
　　瞪大的碧色瞳孔中是对方在浅金色的光线下变得朦胧的身影，那温柔的微笑，优雅的身躯，本该是被自己紧紧地拥抱在怀中的。可是伸出手触摸到的，只有空气。
　　“你——一早就打算这么做了吗？！”
　　近乎低吼的质问得到的是对方无声的沉默，望向自己的赤红色的眸子，满布着温柔与宁静。
　　无怨无悔。
　　“……为什么”
　　悲哀、绝望。几乎所有的负面情绪一瞬间涌上心头。如同尖利的刀刃般，深深地插入心脏，痛得自己几乎要停滞了呼吸。
　　刘黑，为什么你要这样的温柔？你总是顾虑着所有人的事情，却不知道这种顾虑伤害了多少人……
　　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跟过去的白银有多么像。
　　这样的你，让我如此的想要去恨……
　　“……对不起。”
　　耳边回响着对方的声音，抬起头时，看见的视野中对方放大了的脸孔。冰凉的触感拂过唇边，仿佛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分别，温柔的近乎虔诚。
　　“——不！”
　　吼出口的拒绝，伸出手的阻拦。都没能够阻挡住对方影像的消逝。碧蓝色的光点如同美丽的焰火般四散开来。茶色头发的少年重重的栽倒在自己的怀里，慌张的抬起头时，唯一看见的，只有那灿烂的光芒，以及回荡在耳膜里对方若有若无的声音——
　　焰绯，对不起……
　　……谢谢你……
　　被破坏的封印……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