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睡经年》衣如故

1、极乐之殇

　　珩江，是横向贯穿了碧痕天这个大陆的心脏城市的绵长河流，同时又将支流遍布在这块大陆上，孕育了肥沃的土地和富裕的百姓。

　　而处于珩江凹塞的穆方小镇，不单单是碧痕天名门李家庄的所处地，其绵延百里的青荭山脉，更是连通逍遥城与织姬城的要塞山脉。穆方镇古朴拙雅，包围在珩江支流轻水之中，是一座著名的古香水城。

　　太平盛世之下的小镇，显得繁华而又富饶。摇曳着船橹的渔夫将一艘艘竹篷小船使入了纵横连接的水道，被雷电击过的大树横贴着水面，中空枯焦，枝头却是郁郁青青，耄耋老人背靠着青藤椅、摇着蒲扇坐在树荫之中，阳光透过树荫斑斑点点的撒在他垂老的面容上。衣衫鲜亮的妇女手提木桶沿着石阶走下，在水面上轻轻一荡就舀了满满的一桶清水，就水清洗着手中的菜食，涟漪返开，水波荡漾。船头健壮的小伙子清亮的歌声朝浣衣的少女而去，悠扬的歌调在湖面上回荡，少女笑靥如花，音如银铃轻荡，切冰碎雪。

　　日上中天，一艘装在满货物的木船破水而来，往阴凉的水道中驶去。

　　“阿罗——又给莫掌柜送药材啦？”桥边喝着凉茶的一人遥声唤道。

　　“鲁大爷！”船头的壮汉莫测一笑，道：“这回的货，可绝对是好东西啊——鲁大爷回头可一定要来青杏居看看！”

　　“好咧！那是一定的！”

　　木船东绕西拐的，悠悠荡进了一所□□，树木遮日，只余点点斑驳，更添阴魅。船身一荡，顿时止步。

　　那阿罗招来两个下手，问道：“还晕着么？”

　　“嗯。晕乎乎着呢。”一人边回边暧昧笑道：“那似睡非睡、惺忪懒散的样子，可挠的人心痒了。”

　　阿罗“呸”了一声，道：“把你脑子里那点子想法都给我掏掉，这是路爷的人！去，把那箱子抬去路爷房里去！”

　　那人心里却暗骂道：“要不是你在那装圣人，我们哪会看得到吃不到！”脸上唯唯诺诺，连同另几个小厮，将数十个红木箱子抬了出来，顺着布满爬山虎的林道抬入仓库，其中一个桃花花纹的木箱，却由阿罗亲自和另一个小厮抬入了主房之中。

　　安置好了之后，阿罗挥退那小厮，将主房中的烛台左转几圈又右转几圈，只听咔嚓一声，那床面居然一下子坍塌了下去，露出一个大洞来。阿罗转身打开箱子，那箱子中转满了药棉、纱布之类的物件，阿罗将它们拿出，又将横隔在其下的木板放开，却见那木板之下，竟然躺着一个粉衣秀容的少女，眉目如画，清丽绝俗。

　　阿罗将那少女拦腰抱起，走入那暗道之中。

　　那暗道漆黑无比、又繁琐复杂，阿罗走来却娴熟异常。初时十分安静，渐渐的有些了细不可闻的声响，似喘息、又似呻吟，又走了片刻，吟哦之声渐渐响了起来，急促的呼吸声、低吼声，在一片黑暗之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这些声响交织出来的乐曲，绮丽中透着蛊溺，诡谲中透着淫靡。

　　似走了一炷香的功夫，阿罗在黑暗中停下，一手搂着那少女，另一手面前的墙壁上摸索着，只听嚓的一声，墙壁翻转而开，橘红色的暖光透了出来，阿罗走入，只见那房间布置的红纱飘摇，中间是一张方方正正的大床，床头描画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图案，床的两边数着两面大铜镜，房中烟雾缭绕，香气浓腻，艳红的灯罩发出了橘红色的微光。

　　阿罗将那少女放在了床上，那少女双眼似闭非闭，双眉轻蹙，额头薄汗沁出，显然正与药效对抗着。阿罗叹了口气，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走出了这房间。

　　咔的一声，门墙复又转上，突然，少女原本氤氲的眼眸倏地睁大，雪亮无比。

　　黑暗的道路持续着亘古的静默，只有时不时的浅浅的抽气、呻吟声响起。片刻后，石门又是咔嚓一转，轻巧脚步声在走道里回荡。

　　“这次的货——真的有那样好？”却是一个颇为老成的声音。

　　“那是、那是。”另一个声音，谄媚而圆滑：“阿罗说，长这么大没见过那么水嫩的丫头，就等着路爷你来调教了！”刻意压低了声音，暧昧道：“就是极乐散，也是我们特意为路爷准备的，最纯的粉，销魂劲儿绝对是外面的水货比不了的。”

　　那老成的声音低低一笑，道：“那就多谢老莫了。”

　　两个桀桀怪笑的人在见到安坐在床上的粉衣少女时刹那愣住。

　　粉衣的少女悠然轻笑，右手拿着银制削刀，专心致志的削着葱白的指甲，面对两个呆愣在门口的人，头也懒得抬：“莫掌柜，不错啊，江湖闻名的医道圣地青杏居居然是极乐散在轻水的脏点，你可真让我惊讶的啊。”

　　“你是谁？！”莫掌柜紧紧握住袖刀，低喝道。

　　那少女以手扶额，低低的笑了一声，突然两指如钩，刹那从脸上撕下一块薄皮下来，缓缓抬起的容颜冷厉如冰，淡漠的绿眸却给人十足的压迫感：“莫见，极乐散乃洞仙源禁药，谁给你的胆子，你竟敢私自贩卖，甚至建地宫蓄女妓，祸害百姓！”

　　莫见见了那少女真面目，突然腿一软，跪倒在地，颤声道：“仙、仙主——仙主大人，仙主大人饶命，是我该死！”

　　旁边的中年男子听了，低声喃喃道：“仙、仙主大人？”这少女是洞仙源传人、仙主任空游？！

　　抬头一看，绿眸雪肤，神色冷然，不是任空游还是谁！

　　路道冷汗涔涔，心念数转，猛的跪下，凄嚎道：“仙主大人饶命啊——我与此事毫无干系，只是被莫见诓骗而来的！”

　　那少女听了此话，淡淡一笑，复又坐下，拿起那削刀继续削着未完的指甲。

　　那路姓男子再接再厉：“仙主大人——我对这里原是极乐散贼窝实是一无所知，我是因为一时轻信他人才被诓骗到这里的！”

　　“糟老头子，你以为仙主大人是你可以诓骗的么！”莫掌柜冷眼道，自己既然难逃死路，又何必让他人好过：“逍遥城那边的极乐散，你不就是最大的货源么？没有你每年从我这运那么多极乐散过去，逍遥城的那些瘾徒哪来的散吸食？这当中的差价，嘿嘿，路道你可赚疯了吧！”

　　那路道道：“你胡说八道！三年前逍遥城禁散，我是第一个支持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如果我真贩售极乐散，何苦断自己财路呢！”

　　莫见冷笑道：“物以稀为贵，如今极乐散是什么价钱，路老比谁都清楚吧？不批张羊皮怎么藏一颗狼心呢？”

　　掏掏耳朵。“好吵啊。”女子轻轻叹了口气，莫见和路道顿时住口，烟雾缭绕的香闺中只余从门外传来的隐隐呻吟声，诡谲的氛围悄然弥漫。突地，少女手中的削刀懒懒一抛，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后，又稳稳落入了那少女的手中。

　　莫见和路道同时咽了口口水，生怕下一刻这刀就往自己头上招呼过来。

　　那少女指尖轻扣着床板，上下打量着两人，淡淡道：“每年大量的极乐散流入市场，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

　　面对这个问题，方才还争执不休的两人此刻却同时沉默了下来。

　　那少女见状也不恼，淡淡一笑，又道：“我不会威胁你们、也不跟你们谈什么交换条件，你们说就罢了，不说我自己也能查出来。不过——毕竟查也是需要时间的，我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碧眸璀璨，悠然的掠过已经暗自颤抖的两人，少女红唇轻启：“这样好了，让我再浪费这么多时间，你们也得付出点代价。就给你们连服七天的极乐散，再断了你们的散源，你们说可好？”

　　轻柔的语气、悠然的声调，却让两人如坠冰窖，连手脚都哆嗦了起来。

　　“这是——默认么？”星眸微眯，看向低头发抖的两人，隐约的笑意流露了出来……有点，贼贼的……

　　“那么——”指腹掠过刀尖，话还未出口，路道的凄呼已经响起：“饶命啊——仙、仙主大人，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女——”正呼号着，眼中诡色却是一闪而过！

　　那少女讽刺一笑，口中呢喃了句“为什么永远是这句台词”，削刀一竖，只听“叮叮叮”三声，三根透着蓝汪汪的钢针已经钉在了那削刀上。

　　路道早知无法伤那到少女，只求阻她一阻，让自己有时间逃离，却在转身的一刹那整个人呆愣住。

　　漆黑为幕，寂静为辅，门边不知何时立了一个绯红衣衫的少女，容颜淡漠，不带半分烟火气息，眉眼间却笼着一层轻雾，似愁扰又似倦怠。而最最令人惊讶的是，她的容貌，居然和身后的粉衣少女一模一样，就如镜中看人双生立！

　　那绯衣少女淡淡道：“你玩够了？”

　　方才的少女叹了口气，道：“还没过够仙主的瘾呢你就出现了！”说罢，执刀的手在莫见、路道的目瞪口呆中往自己额头上削去，刹那间削去了眼角的一块表皮，可那脸还是光滑如初，连颗血珠子都没有沁出！她微微一笑，运刀如风，连连在自己脸上削剥，待到她放下手中的削刀，那少女已非方才的模样。眉如远山清渺，笑似雪落梅绽，隐隐傲气流露出来。容貌虽不若方才精致，却更为英气不羁、淡定洒脱，一双碧眸也显得要比方才更为清亮有神。

　　连带方才少女的撕皮换颜，这少女今日已在人面前展露了三张容颜，易容术之精妙可说独步碧痕天！

　　路道心中隐隐不安，思绪一闪而过，正要想到些什么，莫见却已脱口惊呼：“虞——虞二小姐！”碧痕天中，有如此精妙的易容术的，只有离凰剑主虞心颜一人！

　　红唇轻笑，虞心颜打了个响指：“叮咚！答对了！”

　　路、莫两人背脊发寒、浑身瘫软，再生不出一点气力了。

　　虞心颜支着下巴，又悠然道：“本剑主信奉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样吧，看在两位在我接管轻水湖的一年来为我轻水支流一带的繁荣作出了巨大贡献的份上，不如你们把这一年来的盈利都交给本剑主吧，本剑主定会给你们一个全尸的！”

　　“……您信奉的不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么？”怎么还要他们的命？

　　虞心颜点头道：“是啊，不过本剑主还信奉‘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本剑主可是立志做那贻祸千年的坏人啊！”眨眨碧眸，看向两个面色发灰的人，笑道：“两位定会乐意成全本剑主的，是么？”

　　路道和莫见面色一变，眼中流露出了不甘和决绝，还没来得及发难，只听身后幽幽一声叹息，似通透世事的无奈，又似无言的惋惜，身子一僵，已经无法动弹！路莫两人大骇，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两个女子什么时候出的手！

　　虞心颜一脸叹息的看着他们：“你们看、你们看，脑子里一转坏心思，就被仙主大人惩罚了吧！唉！”

　　斑驳的白墙，爬满了爬山虎和苔藓，郁郁青青，攒集了一整个夏天的浓烈，古朴苍老的气息从斑驳的灰瓦朱栏流露出来。

　　站在院落中清点人数的云岚见任空游、虞心颜两人走出了主房，上前汇报道：“主子，一共有八十多个女孩子被关押在这里，都是被迫服食了极乐散，供青杏居吸食极乐散的瘾徒发泄欲望。地道里瘾徒已经全部带回去关押了，但是小姐，那些姑娘怎么办？”

　　“先一起带回去吧。”虞心颜叹道。

　　云岚领命而去，任空游看着满院的爬山虎，新月般的眸子中难得的浮现出杀意：“你知道么，极乐散就如这爬山虎一般，杀不尽、烧不灭，就算只剩下几根根须，春风一到它又吹又生！这是我洞源仙的罪孽么？当年师傅因为极乐散有麻痹镇痛的作用，将这方子传出，在邱渡之战中治病救人，可是战争结束之后，却造就了无数极乐散的瘾徒！师傅嘴上虽然不说，可是到她死，都在后悔这件事！”

　　数十名黑衣的卫兵在院落中来来往往，从地道中将一个个神智昏沉的女子带出，她们有的衣不蔽体、有的口中呢喃不定、有的不住痴笑，竟然没有一个是清醒的！

　　“是欲望啊！那是欲望在作祟。”虞心颜道：“是欲望使得极乐散盛行。没有尝试过的人想要尝鲜、尝试过的人开始食髓知味、瘾透骨髓的人没有毅力戒去、被强迫戒去的人宁愿再踏归途——而所有的人，宁愿把这一切都归结在初蔻仙主身上，也不愿意在自己身上寻找原因！”

　　沉默了片刻，任空游道：“那些少女，你准备怎么办？”

　　“还有戒瘾的可能行么？”虞心颜不答反问。

　　“不是每个人都有那种意志力。”淡绿色的眼眸空濛的看向虞心颜：“不要再用你的仁慈去衡量这个世界的残酷，给她们一个痛快是如今最好的方法。”

　　“喂——”虞心颜哭笑不得：“仙主大人，你才该是悲天悯人的那个好吧？这番话是不是说倒了？”

　　绿眸染上清愁，少女勾起了一个浅浅的讥笑：“心颜，我曾经相信，只有上天能够夺走人的性命。”

　　“空游——”知道好友想起了往事，虞心颜低声安慰。

　　“但是，过了界的仁慈反而会酿造悲剧！”任空游决然道！

　　悠然的神色转为凝滞，虞心颜轻叹一口气：“道理我懂，但是，感情上接受不了。给她们用五绝丹吧，至于能不能熬过去，就看她们自己了。”

　　回到府邸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安置完那些女子，云岚的眼睛已经是红红的了，虞心颜叹了口气，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这一年来，每撬开一个窝点，总有这样的一些人，也许能够重新见到阳光，可更多的是沉默的走向死亡。

　　任空游走的时候似乎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她的居所有太多需要仰仗仙主庇护的人在等待她的归去。很多时候虞心颜望着她的背影，都无法了解这具纤细的肢体下面蕴藏的灵魂是怎么样的。

　　云岚的黑脸一直持续到风吟的到来而终止，扯出两抹笑接过风吟从乌云楼带来的菜式，闷闷的去准备了。

　　风吟千年不化的冰块脸也不禁疑惑道：“她怎么了？”这小丫头平时可爱闹腾了！

　　“没听说么，今天本剑主和仙主大人亲自去青杏居把底下那个黑窝揪了出来。”支晗轻晒，故作轻快的语气掩不住那一丝叹息，在风吟了然的眸光中，她轻声道：“可惜，还是晚了好久。”

　　风吟保持他一贯的沉默，只是伸手拍了拍虞心颜的肩膀。

　　并不避开那只温暖的大掌，虞心颜理智的换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这么早？”

　　“昨晚。”

　　顿了一顿，方问：“棋王身体……还好吧？”前些日子风吟师尊棋苑之主棋王传出病危的消息，风吟连夜赶回，昨日才归。毕竟派别不同，询问过度似乎有别有用心之嫌，不问的话又好像说不过去，毕竟自己小妹也拜在棋王门下。

　　“还没到闷死的地步。”下颔微微绷紧，提起这件事风吟一贯冷漠的面庞突地有些凝滞。

　　“啊？闷死？”

　　“太闷，所以装死。”继续惜字如金。

　　病危的消息传出后，他披星戴月的赶回天元山，在山脚上碰到了同样赶回来的大哥、老二、小四，三个人马不停蹄一进棋苑就看见满苑素裹！死老头躺在大厅正中，一身锦衣直挺挺的，旁边摆满了花堆！大哥腿一下子发软跪在地上，连磕了九个重重的响头，咚咚有声，老二话都不会说了，两眼发直，小四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晕过去，这个时候死老头居然一下子坐起身来，红光满面的笑嘻嘻道：“我的徒弟果然很孝顺啊！”

　　他们四个足足呆愣了半盏茶的时间，然后齐心送了死老头一拳，决定再也不理这个死老头，无视后方的痛呼，头发甩甩，各回原处！

　　闷？装死？虞心颜愣了片刻，突然扑哧一声，爆笑出来！她、她懂了！太、太强大了——不愧是棋王啊！

　　棋王行事作风随心所欲，这点她要有耳闻，没想到居然真的率性到那生死大事玩笑置之！

　　风吟见她嗤嗤笑个不停，一扫方才的沉郁，嘴角轻勾，也不说话，任着清凌凌的笑声随风洒落，如珠玉叮咚。

　　任她笑了片刻，他方道：“那群人，你们会怎么处置？”

　　虞心颜还未答，正摆放着碗筷的云岚脆生生的接口道：“哼！他们不是爱强迫女人么！给他们灌下七八帖阴阳合欢散，再送他们七八十个阴阳失调的寡妇，让他们睁眼‘□□’闭眼‘□□’好了，也不枉他们对我们女人做的那些好事！”

　　碧眸眨巴……这就是传说中的……最毒妇人心吧？

　　风吟沉默了片刻，正色道：“阴阳失调的女人我倒是可以负责提供。”从自小立志当老鸨的师姐手上找一群姑娘还是很简单的！叹了口气，故作可惜：“但是都是年龄偏老、身染恶疾的女子。”否则也不会阴阳失调了！

　　“阴阳合欢散我可以找仙主姐姐要！”云岚一扫阴霾，笑颜附和：“最好是带花柳、梅毒、还有——”

　　“云岚——”叹了口气，虞心颜扯出一抹大大的笑：“听说我这个主人还站在你的身边。”这决定权怎么似乎不在自己手上啊？

　　这是哪一国的笑话啊？“主人？！”云岚斜睨，“嗯哼，主人大人，云岚我今儿有点不舒服，明儿的早膳您只好——”

　　“岚妹，”称呼自动升级，附赠大大笑容，以表示自己的友好和善：“来，快坐下吃晚饭吧，虽然乌云楼的菜色完全无法跟你做的相提并论，今天我们也只好将就一晚上了！”

　　哼！抬高下巴，倨傲的坐下。云岚深谙抓住主人的人就要抓住主人的胃这个道理！

　　“明天我想吃小鸡炖蘑菇。”谄媚的笑，得了寸立刻再进尺。吃是她甚少的爱好之一。

　　“看心情。”不咸不淡的需应，深知她脾性的虞心颜纵容一笑，知道明天的肚子不用愁了，忙了几天，也该好好犒劳自己了。

　　看着主仆俩的互动，风吟紧绷的下颔也不禁放柔。“如果真的气不过，我可以帮你们惩处那帮人。”棋苑是正派心中有名的“邪魔外道”，手段自然也理所当然的“狠毒绝辣”。

　　淡淡的眼神，却蕴含着正色警告，令云岚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虞心颜笑着摇头：“我的事情到这里已经结束了，逍遥山庄会派人下来接手审问这帮人的。”

　　“最好是让五小姐来审问他们！”云岚忿忿不平。

　　说起这位江五小姐，虞心颜不禁叹息，逍遥山庄有名的武将，平常挂在嘴边的是“有勇气拿起刀，就要有勇气面对我的刀口”，也没什么特殊爱好，就是宁可杀错也不放过，喜欢把一些手里的犯人弄的横进树出，好好的一个身体七零八落。在她绝世的容颜和刀法之外，同样绝世的还有她对酷刑的研究。嘴巴再硬的人，到了她手上，无一例外的都化成了一滩水。

　　“主子，听说有人真的在五小姐手上化成了一滩水，是不是啊？”想起这个传言，云岚好奇道。

　　“你说呢？”虞心颜不答反问。

　　“我就是不知道啊，听说就是那个两年前的刺客，五小姐的十八道大刑放在他身上轮番过了个遍，愣是一个屁没放出来，后来有一天早上，狱卒打开牢门，突然就发现人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滩水渍。五小姐后来说‘宁杀错不放过’，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难道五小姐真的把他化成了一滩水？”

　　风吟微微动容：“化尸水这类东西当真还存在于世间？”失传百年的化尸水，居然让一个不到双十的女子研制了出来？！

　　虞心颜悠然笑道：“事实如何我并不知道，但是事后老五身边多了一个面具男。”

　　“哦？”云岚双眼刹那间发亮，“莫非五小姐百般折磨于那男子，却始终未见那男子示弱，日久天长面对着一腔凛然正气，生出敬佩之心？因恨生爱，屈服在那男子的一片傲骨之下？从此日日笙歌，夜夜狂欢，游走在爱情和理性之间，沉溺在堕落和出尘之隙，最终看淡礼教，漠视陈规，再不做那十八未亡人？”

　　叹了口气。“风吟，你二师姐那边缺不缺说书人？”

　　“不缺。”二师姐开的是青楼而非茶馆。

　　再叹一口气。“看来送不掉了。”

　　“主子！”忿忿的吼声，河东也不过如此吧？

　　终于汇聚成了哀声长叹。“岚妹啊，跟在主子我身边实在是委屈你了。”莞尔一笑，自动无视云岚的怒目相视，转向风吟道：“这次真的要好好谢谢你二师姐，多亏她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多线索。”

　　“还是别谢了。”风吟立刻皱眉否决。

　　虞心颜一愣。“为什么？”

　　“她一定会问你要谢礼。”自家师姐的臭脾性，再了解不过。

　　虞心颜又是一愣，片刻后笑着摇头道：“她还是那个样子啊，真是一点都没变。”

　　风吟伸手拈起一只龙虾，十分顺溜的开始某个爱吃的懒人剥壳。“你已经可以笑着面对她了么？”风轻云淡的口气，好像在问，你今天吃什么。

　　云岚的目光已经向利剑一样射向某男了。

　　虞心颜好笑的叹了口气，接过风吟递来的虾肉。“微笑、傻笑、冷笑、奸笑、哈哈大笑，凭君挑选。”

　　于是风吟微笑，云岚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