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始人每天都想跑路》叶遥挚

34、第 34 章

　　两个人跟着算命先生又回到了人挤人的东市。算命先生明显没有了继续摆摊的心思，草草收拾东西就带着两个人拐进一条小巷。
　　“我家挺远，不过这后面就有个清净点的酒楼。”
　　比不了刘一西过度奢华的客栈，小酒楼客人很少，三三两两的人零星坐在店里，闲适安宁。

　　算命先生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和老板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他们向楼上走去——他居然在这里有个定下来的隔间。
　　周焘看向算命先生的眼神微微变化：“看来算命还挺赚钱的？”
　　算命先生没有正面回应，只是说：“东市里的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找我算过命，我是这里算命算得最准的。”

　　“如果我想的没有错，他应该是可以通过某些方式得到其他NPC的信息。如果我要创造一个‘算命’的人物，我也会这么做。”黎期知道在里世界并不存在“算命”这回事，在后面小声对周焘分析道。
　　按照这个逻辑，算命先生能知道所有其他NPC的相关内容，神机妙算、未卜先知便不再是难事。
　　可他们不是NPC，而是现实世界里的人，算命先生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他们姓甚名谁。黎期不禁怀疑一会儿的算命要如何进行下去。
　　他敢确保人工智能还没有发展到这种智力水平——否则AI都能料事如神了，还要人干什么？

　　“先看看怎么回事。”周焘对黎期说。
　　算命先生好似完全没有感觉到二人在后面的小动作，进门后等他们进来坐下，自己又过去把门关上，才一丝不苟地落座。

　　对方如此郑重，周焘正视着他，问：“你想告诉我们什么东西？为我们算些什么？”
　　“从你们二位身上，我其实什么都看不出来。”算命先生说。

　　“那你叫我们来干什么？”黎期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虽然已经很克制，但还是把不满表现在了脸上。
　　“虽然我看不出来，但是我知道你们的名字。”算命先生并不介意，表情甚至称得上愉快，“你是黎期，另一位则叫周焘。”

　　黎期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看向周焘。
　　周焘轻轻地对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你是从哪里知道我们的名字的？”黎期追问，脑子里已经开始琢磨茂林信息泄露的可能性。
　　算命先生摇头道：“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你们的名字不是我从哪里听来的，而是本来就在我脑子里的。”

　　黎期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对他有什么可稀奇的？
　　算命先生如果真的有“利于算命”的系统设置，那他便可以说出遇到的每一个人的过往由来。知道他们的名字，算命先生应该早已习惯了才对。
　　但随即他便意识到，算命先生指的是另一种情况——没有见到他们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他们的存在了。

　　见两个人都没有接话，算命先生继续说道：“我为别人看命盘已经有三十年了，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看你们的岁数，可能还不如我算命的时间来得久，我却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的相貌和姓名。”

　　周焘问：“还有呢？”
　　如果仅仅是这样，并不值得算命先生拦住他们。

　　“当然还有其他东西，但是我并不想现在说，”他微笑道，“做人总是会有一点小小的私心，我想先问你们一些问题。”
　　周焘：“你觉得我们能回答？”
　　“如果连你们都不知道答案，那么这个世界上便没有人知道了。”

　　“你想问什么？”
　　算命先生悠悠叹气：“我是谁，我从哪儿来，要到什么地方去。”

　　一片沉默。
　　片刻后，黎期生硬道：“这个问题我们不能回答你。”

　　答案其实很简单——他是一个NPC，被茂林的技术团队创造出来，和千千万万个NPC一起为了现实来的体验者服务，最终要被格式化，进入新一个轮回。
　　但能说出来吗？就算说出来，对方只是一个NPC，怕是也理解不了。

　　算命先生听了他的话，露出一个苦笑：“我懂了。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让我知道。即使如此，还是谢谢你们，我也知道，有些事情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黎期关心的却已经不是这个问题，小世界里的NPC并不是最高级的人工智能，智力有限，按道理不应该问出这种哲学问题。
　　于是他问：“你为什么会问这些？”

　　算命先生迟疑了一下，突然道：“我原来不是个算命的人。”
　　两人诧异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只听算命先生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我从十五岁开始跟着我爹学算命，每个人都觉得我算命算了一辈子，但我一开始的确不是个算命的人。”

　　“你觉得你是什么？”周焘问。
　　“皇宫正门前守门的侍卫。”

　　这个回答实在太出人意料，饶是周焘也一脸严肃。
　　算命先生看到他这个样子，叹了口气：“别说你们不信，如果这个消息是别人告诉我的，我也绝不会相信。可是偏偏是我自己遇到了这档子事。”

　　“你觉得我们跟其他人不一样，所以才找我们过来，试图找到答案？”周焘分析道。
　　“不不，”算命先生说，“之前提过这只是我的小私心，我找二位来，是有正事的。有人托我给二位带几句话。”

　　“托你带话？”周焘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黎期。
　　托NPC给现实中的人带话……岂不是只有等现实中的人来到小世界并且见到NPC，这个话才能带到？
　　现实中的人要体验VR，未必会选择唐朝小世界；唐朝小世界又这么大，能不能遇到NPC都是个难题。

　　黎期的表情与周焘想象中的差别甚远。
　　如果说周焘是混合了严谨的疑惑，黎期则介于迷离和震惊之间，他似乎才意识到了点自己之前没发现的事情，想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自我有记忆伊始，我脑子里一直有这样的几句话，”算命先生说，“如果有朝一日我同时见到二位，也就是我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
　　“谁托你带的话？”黎期打断他，嗓子发干。
　　“我不知道，”算命先生看了他一眼，“但我想，听了之后你们也许自己就知道了。”

　　他起身向二人拱了拱手，声音不再是中年男人，反而听起来像个年轻人。
　　那声音清亮冷静，两个人都不能更熟悉——是黎期的声音！

　　“由于触发条件太过于简单，所以我额外增加了一个判定条件，从最开始的‘黎期和周焘一起遇到本NPC’变为‘五年之后黎期和周焘一起遇到本NPC’，这样这个彩蛋才能算是一个惊喜。”
　　就像是在做陈述报告，青年克制平和地说完了上面的一段话，语气才稍微有点变化：“不知道这个时候茂林怎么样了，不过既然周焘说茂林明年就能上市，那你们看到的茂林一定是我想不到的模样。”

　　他有点犹豫，却也有点欣喜：“……我知道我做这个彩蛋有点没必要，但是最近实在是很高兴，唐朝小世界下个月就能问世，这个里世界设置得很精妙，是我最近最满意的作品。”
　　“唐朝小世界的创造者黎期祝你们此次玩得快乐，”他顿了顿，带了笑意，“我知道周焘也在，那便是我和现在的周焘一起祝你们过得愉快。”

　　“希望所有一切都能跟现在一样，全部都是好事。也希望我们到时候都别那么忙了——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忙一时半刻还好，太久了哪能撑得住。”
　　周焘的瞳孔骤然紧缩。
　　黎期僵在原地，不能动作。

　　说完这一番话，算命先生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恢复了自己原本的音色：“我的话可传到了？”
　　一时间没有人回答他，算命先生看出两个人的状态不对劲，善解人意地坐到一旁，等他们反应。

　　很久之后，周焘才哑着嗓子对算命先生说：“谢谢你。”
　　“无碍，”算命先生说，“说完之后我自己居然仍旧不知道我刚刚说了些什么，世事真是奇妙，不是吗？”
　　“是啊……”周焘感叹道，向黎期比了个手势，一起站起来对他说，“我们便先走一步，有些事情需要单独聊一聊。”

　　算命先生早已料到这个结果，点点头送他们出来。

　　“你刚刚说，你觉得自己是宫门前的侍卫，”后面一直没说话的黎期，走出门后突然开口问，“和算命比起来，你想干什么？”
　　算命先生笑了：“这个其实本来由不得我选，谁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呢？”

　　“但如果让我选的话，”在黎期锁起眉头之前，他补充道，“我还是更喜欢算命，宫门侍卫一整天都暴露在烈日寒风下，哪有现在这样凭口舌便能赢得别人的尊敬来得轻快？”
　　黎期点点头，随周焘走出了小酒楼。

　　他本是他设置的一个侍卫NPC，在茂林对小世界的多次维护中，竟然阴差阳错地变成了一个可以洞悉人心的算命先生。
　　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很多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改变。但如果运气够好，也许能出其不意地得到一个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