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始人每天都想跑路》叶遥挚

14、第 14 章

　　上次争吵之后，周焘似乎受到了打击，一反原先的势头，缩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再招惹黎期。
　　除了主动过来问黎期要不要把他身上的“现世尘缘”卸掉。

　　“不用你费心，我自己操作就行。”黎期的回答相当冷淡。
　　周焘最头疼的就是他这种态度，货真价实的软硬不吃，甚至找不到什么突破口：“这个系统我拿过来的时候，是连上了你的工资系统的，如果不卸掉，真的会扣钱。”

　　“五千的工资？”黎期诧异地反问回去。
　　周焘：“……”
　　好吧，这个理由的确毫无说服力。

　　黎期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所以你可以回去工作了吗？现在是上班时间。”
　　“不差这一时半会，算了，你自己待着吧，”周焘泄了气，走之前最后留下一句，“这件事情的确是我不好，如果你想卸掉系统的话，记得去技术部找任思雨。”
　　他知道黎期和商行舟一向不对盘，刻意跳过了他。
　　黎期说了声“好”，便又盯着电脑屏幕开始划水。

　　不过这个的说法不太确切，他是在脑子里划水。
　　【工资-100，现剩余2700。】
　　每次跟周焘说话，都会被扣钱。在多次提醒无效后，智能系统似乎已经放弃了黎期，带感叹号的激动提示都没有了，只偶尔懒洋洋地跳出几句话。

　　对黎期来说，这个系统却是他最近最大的乐子。
　　他性格孤僻，虽然在茂林工作了这么多年，但接触到的大多是只有工作关系的上下级。能说得上话的只有周焘和任思雨而已。
　　目前和周焘关系莫明闹僵，任思雨又在技术部天天连轴转，黎期便过得其实是认识周焘之前、那段经常独行独处的日子。

　　而跟智能系统沟通，比起和人交流简单得多。
　　任思雨就曾经评价过，黎期会记人的小黑帐，但永远不会怪罪系统。因为在他的认知中，系统虽然“智能”，却永远是代码。

　　“不当舔狗就扣工资”这个系统，则恰到好处地戳中了黎期。
　　——他自己之前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难说话。
　　它极大程度地丰富了黎期日常无聊的划水生活。

　　“如果我呃，把周焘的电脑黑了，会扣多少钱？”
　　黎期摸着下巴沉思。
　　【……亲亲建议你不要想这么危险的事情哦！他会暴怒的！你的工资会被扣完的！】
　　这个想法看起来十分不俗，自暴自弃地系统跳起来又开始刷感叹号。

　　不过鉴于底层判定没有变，它说得其实全都是假设对象是黎期会发生的情况。
　　“那让我们试一试。”黎期自言自语，“周焘又不是我，他甚至可能觉得是电脑自己坏了。”
　　某种程度上，周焘对黎期的了解十分深入，这个系统真的实现了增加二人互动的预期效果——无论以哪种方式。

　　黎期运指如飞，远程连上了周焘的屏幕，看到对方在浏览普通报告，毫无心理芥蒂地把对面的屏幕关了。
　　如果系统有手，大概会死死拉住他，把他从电脑旁边拽开。
　　但是系统没有。

　　于是一分钟后，黎期听到周焘那边“嗯？”了一声，拉开凳子走过来，靠着屏风：“你动我电脑了？”
　　黎期平静地关掉自己的界面，摇摇头：“没有，怎么了？”
　　“黑屏了。”
　　“可能是屏幕坏了。”黎期客观道。

　　周焘明显不太相信，疑惑地看着黎期：“真不是你？”
　　黎期：“我有什么理由动你的电脑吗？建议你去重启试试。”
　　以周焘的视角来看，黎期还真没有什么理由，于是他将信将疑地回去重启电脑了。

　　【工资-5000，现剩余-2300。】
　　【跟你说了他会暴怒……】
　　系统嘟嘟囔囔，黎期打断他：“你不准啊，根本没有暴怒，周焘都没发现。”
　　【……？】
　　这个结果完全不在运算范围之内，系统沉默了。

　　“不过数字居然还会扣成负的。”黎期称奇道。
　　【设计是这样的，反正我也不连工资系统，负的就负的呗。】
　　“你连了。”黎期一针见血地指出，“到时候我需要倒贴钱吗？”
　　【……。】系统长时间运行过载，终于短暂宕机。

　　黎期也没当回事，这个系统原有设定和后来修改的部分注定它的逻辑链不会太完善，偶尔死个机是正常中的正常现象。
　　这一段时间周焘应该已经重启了两到三次电脑，但黎期不插手的话，他的屏幕会一直黑下去，哪怕是专业人士也不能让它重新亮起来。
　　但在黎期否认自己捣鬼之后，周焘短时间内不会第二次来找他，因为黎期绝对不会改口，再来只会是自讨无趣。
　　所以接下来他会——提前开始做计划中的下一件事。

　　黎期待在电脑前，听着周焘走出办公室。
　　前一天他提前看过周焘的日程表，知道十点半他会有一个关于智能助手3.0的会议。周焘习惯在会议之前先浏览相关的信息，做好十足准备。
　　但如果他电脑突然用不了，最大的可能周焘会直接去找相关人员讨论。
　　技术部的相关人员，想都不用想，商行舟。
　　所以周焘也肯定不会叫上黎期一起去。

　　现在是九点五十分，黎期简略收拾一下桌面，在周焘出去五分钟之后，径直走向电梯，出了茂林大楼。

　　.
　　茂林总部对面，咖啡店。
　　选址在高新区注定了这家店的顾客与其他地方不同，没有学生亦或是往来的情侣，只有下班之后的白领会来这里坐一坐。
　　人少客稀则决定了它不会采取薄利多销的模式，抓住一个顾客使劲宰才是王道——白领精英看起来也的确不在乎这一笔钱。

　　现在是上班时间，店里更是没有几个人，黎期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偏僻角落坐着的男人。
　　男人三十多岁，穿着休闲装，坐在那里的样子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雍容。
　　乔氏集团一把手，乔九龄。

　　“黎总，”看到黎期后，男人站起来，笑容满面地伸出手与他握手，“久仰。”
　　黎期坐在他的对面。

　　乔氏集团是家族企业，也游戏界的龙头老大，一度领跑其他公司，最疯狂的时候甚至拥有60.7%的市场占有率。
　　七年前乔九龄接手乔氏集团后，开始向VR领域进军，虽然比不过异军突起的茂林，如今却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媒体曾经描述茂林与乔氏为新旧两大集团的对抗，不过业内人士都知道，由于茂林的技术优势，这场对抗一直是茂林单方面碾压对方。

　　而乔九龄找上黎期的目的，也由此不言而喻。
　　如果是更年轻一些的黎期，可能就直接直言不讳地问乔九龄是不是想挖人了，但现在的黎期只是坐下，道：“叫我黎期就好。”
　　“黎期。”乔九龄非常大气，从善如流地改口，“出来这一趟不容易吧？难为你了。”

　　“我原本是想定在周末，可惜最近日程太满，从C市飞过来的话怎么算都时间太紧，”乔九龄笑着摇摇头，“但是机会难得，就只能委屈你了。”
　　黎期还是没说话。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心中无论什么样的应对，说出来好像都会成为话题终结者。
　　乔氏集团的面子，还是得给一点的。

　　乔九龄一直被不说话的黎期看着，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自在，微笑着继续说：“其实我今次来，说要没打着什么心思，那谁也不信。但如果说出来呢，怕不是大家又要觉得我痴心妄想。”
　　“咱们之前见面次数也不少，我知道你是个直性子，所以我也就开门见山——听说你和周焘最近合作得不太愉快？”

　　黎期眼神微动，终于开了口：“你听谁说的？”
　　茂林内部人人都知道黎期辞职的事情，但原因大家众说纷纭，没有确切统一的定论，最流行的说法是黎期赚够了钱，觉得研发太累想卸甲归田了。
　　和周焘合作得不愉快——绝对是内部一定级别的人才能传出的消息。

　　“只是单纯猜的，”乔九龄抿着微笑，将双手交叉放到桌上，“毕竟你刚刚的反应也证明我没有猜错？”
　　“所以呢？”黎期沉声问。
　　“我也只是好奇罢了，毕竟你应下我的邀约，就已经是我意料外的事。无风不起浪，凡事总有一个原因。”

　　“近期我和周焘的确合不太来。”黎期承认道。
　　“什么原因我肯定就不太方便问了，”得到确认，乔九龄的眼睛仿佛一瞬间更亮了一些，“但据我了解到的情况，自从一年半你辞去首席技术官的职位，就一直在茂林内部蹉跎。”
　　他不赞同地摇摇头：“出自幽谷，迁于乔木，谁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内斗。”

　　一瞬间黎期好像参透了什么，透给乔九龄消息的人一定没有说出全部情况。于是仅仅知道“周焘和黎期不合”的乔九龄，下意识用自己的想法解释表面的情况，认为他在被周焘打压。
　　从而认为存在挖走黎期的可能性，给他发了那一封邮件。
　　这个推论从逻辑上合情合理，但是和现实却差距太远。
　　“嗯。”黎期当然不会揭露这一点，只含糊地应声。

　　“要不是助理跟我说，在招聘网站看到了你的信息，我也肯定不敢打这样的心思，”乔九龄带些自嘲道，“自从我开始做VR，就一直听到一个说法，‘得黎期者得天下’，但大家都知道黎期是茂林的创始人之一，没人敢打他的主意，只能看着茂林一天天更强。”
　　“我今次来，也被很多人说是在浪费时间，你是茂林创始人，又拿着那么多股份，怎么可能会跟别的公司合作。”
　　乔九龄说：“但我想，没有明珠愿意蒙尘，如果在茂林没有办法施展才华，来乔氏试试也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如果我到了乔氏，却对乔氏没有什么帮助呢？”黎期问。
　　他接下乔九龄的邀约，的确是有一点心思在的。
　　他可以完全不在乎周焘，但是他没有办法放任自己的下半生，在面对计算机屏幕时永远一片空白。
　　在茂林他已经确定自己无法再继续职业生涯，但如果在其他公司可以——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想去尝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