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玻璃心》文俢

98、第 98 章

　　亿帆走出去却忽然走回来。
　　爸爸，你回啦，小天翼又惊又喜地迎上去。
　　奶奶呢？亿帆问天翼。
　　在厨房呢，天翼说。
　　亿帆走进厨房，老妈，他叫。
　　你怎么回事？你总是让人心烦，蔡群皱眉说。
　　爸爸，我们走，到妈妈那里去，奶奶总是让我心烦，天翼忽然插话。
　　你走，走快点，赶紧走，蔡群气呼呼地嚷。
　　老妈你别跟她小孩子斗气，亿帆道。
　　哼，我才不跟她斗气，我是跟你，你总是让我心烦，我这么老啦，还给你做保姆。
　　亿帆咬着牙齿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牵起天翼衣襟，轻轻说道，走，天翼，带你看你妈妈去。
　　好嘞，天翼欢喜得蹦起来。
　　到了林钰那里，林钰似乎并不看他，她只看着天翼笑，她看起来精神焕发，真象是变了个人。可他仍然不相信，他忍不住对她说道。
　　林钰，其实我活得比你还累，是心累，你知道吗，他艰难地压抑地慢慢说道，我感到生不如死，可又无法解脱并且还要强装洒脱，强作欢颜地过下去----你知道我有多煎熬多痛苦多无奈吗。
　　林钰似乎没听见，她不想知道他的任何事。
　　我想向你解释，我有我无奈的苦衷。你也许应该知道，吴艳，我其实一开始并不想迎娶她甚至不打算与她成为牌友，可事情总是阴差阳错，糊里糊涂，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阴差阳错，林钰，我多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与自己的女人白头偕老，他越说越激动。但从他拧紧的眉毛，咬着的牙齿来看，他显然一直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见林钰并不理会他，他走过去逗着天翼道，孩子，我给你说话你听见了吗?他说着时眼睛朝林钰看了看。
　　林钰见他也走过来逗孩子，便转身走进厨房。
　　他跟进厨房，他继续说道，
　　可我不想怪你，林钰，你也是个可怜的善良人，我也是，我只是怪上天，怪命运对我的不公正，他一字一句艰难地说下去，人人都想要一个平淡而温馨的家，这比什么都重要，而我却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我的心在流浪，我的心在流血，你知道吗？林钰，我到现在其实连个家都没有。我现在的确是伤害了你，林钰，可是林钰，我在为我的罪过赎罪，谁又为我的无辜买单。
　　林钰又走出厨房。
　　亿凡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他又走出厨房。
　　但是林钰，你其实很聪明也很善良，他跟在她后面说。
　　你走吧，走吧，我不想再听你说话啦，林钰皱眉道。
　　但是迟啦，我已经和她纠缠不清，而且无法斩断亲情，你不会明白我内心有多么的无奈和痛苦，我其实并不想走到这一步。
　　亿帆，你继续在犯错，你怎么能这样，林钰终于开口说道。
　　她也是个活阎王，都是要我命的人，都在要我死，而你们考虑过我的压力吗？我的痛苦吗，他皱着愁眉毛，苦着脸，嗓子沙哑，声音越来越小的说，我的命比黄连苦，如果说爱情最美好，亲情最重要，我情愿什么都不要。
　　那你想怎样？林钰道。
　　和吴艳在一起我过的也不好。难道我受的惩罚还不够多吗。我只想做和尚，他苦笑。
　　可逃避只会错上错，消沉只会苦中苦，在人生无常的道路上，在人生坎坷的道路上，在人生短暂的道路上，不论遇到什么难题，你都应该勇敢去面对，否则，苦难会卷土重来，否则苦难会恶性循环，这回林钰反而安慰他道。
　　他点点头。
　　可我真想死，林钰你不知道吧，外人更不会知道，甚至无法想象，因为直到现在我在外人眼里依然是那样阳光。
　　选择死是懦夫的表现，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难题，死是把难题留给生者去解决，那是害人又害己，林钰痛心地说。
　　喔，林钰，你很会劝人，你真的变啦，我很开心，他说。
　　是呀，就是因缘错过，才导致许多悲欢离合，好啦，你走吧，林钰感慨地说。
　　是的，我该走了，我也要好好地活下去，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这一年，吴艳由于拥有精明的经商头脑，良好的人脉关系，她逐渐挣了许多钱，她用这笔钱购买了一套真正属于她和亿帆的家，她以为舒适的物质生活应该能拴住他。
　　小天翼在外面的生活也得到了改善，这让亿帆感到极大的满足又感动。
　　小天翼还没有一个家，亿帆一想到这里心里就酸痛，他决定拿出自己一部分积蓄也给天翼买个家，算是给林钰最后一个交代。但是远远不够，他便找到林钰说，唉，林钰，我在XX处看中了一套房，想把它买下来。
　　好呀，林钰高兴地道。
　　你听我说完，但是钱不够，他望着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来，所以，林钰，我需要你帮忙。
　　林钰点点头。
　　算啦，还是我想办法吧，他皱着眉苦着脸说。
　　过了不到一个月，亿帆喜滋滋地拿了一摞钱兴冲冲地地赶到林钰那里。
　　天翼，爸爸今天挣了许多钱呢，爸爸要给你买大房子啦，他边说边抱起小天翼在家里转了一个圈。
　　爸爸，我不要大房子，我只要每天晚上和你睡在一起，小天翼稚气十足地说。
　　他放下她，心里一阵酸痛，他迅速抱起她，走到小椅子上慢慢坐下来，他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苦笑道，唉，小天翼，你已经是个女汉子了是不是？
　　小天翼道，那当然。
　　妈妈是个好人，是个可怜的好人，他说着朝林钰看了看。
　　林钰并没看他，她并不认为自己可怜。
　　他拉着小天翼的手走到床边坐下来，然后他又看了看林钰，他郑重严肃地又看着小天翼，孩子，妈妈是个好人，是个可怜又本分的善良人，略停了停，他继续说道，孩子，爸爸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帮忙。
　　说吧，我会帮忙的，小天翼稚气地笑着说。
　　我的天使，我的亲爱的小天翼，等爸爸把房子买好了，就把妈妈交给你，你要代替爸爸照看她，她实在是个可怜又太本分的善良人，善良得让人不放心。
　　你放心好啦，我会照看她，小天翼睁大一双清亮的眼睛，笑着拍着胸脯满口答应。
　　可是，孩子，我可怜的小天翼，亿帆苦笑着摇摇头，不觉又朝林钰看了看，她已经起身往厨房走，她不屑听到这些话，她不需要怜悯。
　　亿帆便用手推了推小天翼，头贴在她耳边小声道，唔，小天使，你照看她的时候到了，唔，你看妈妈脸色苍白又疲惫，快去哄哄她吧，让她回卧室早点睡。
　　小天翼随即站起身朝她走过去，一边响亮地叫着，妈妈，妈妈，爸爸说你脸色苍白又疲惫，爸爸叫你早点睡。
　　亿帆扑哧笑出声，他笑着连连摇头道，唉，小天翼，你怎么能往爸爸身上推。
　　是你叫我这么说的嘛，小天翼嘟着嘴似乎不高兴。
　　林钰也忍不住笑了，她是为天翼的天真和可爱。
　　妈妈，你去睡吧，去睡吧，小天翼用力去拽她。
　　她笑着大叫，听妈妈的，妈妈不睡。
　　林钰，天翼叫你去睡觉呢，你没听见吗，真的没听见吗？他皱着眉走到她面前说。
　　我不睡了，等你走了，我也不会睡了，她认真地说。
　　我走了，我会带走天翼的，你是舍不得天翼走吗，他又决定把天翼带走。
　　临走时他走近前去抚着她的脸安慰她，唉，他长长地先叹了口气，林钰，不要胡思乱想啦，人的生命如蝼蚁，如烟尘，如此渺小，微不足道，正因为这样不被人注意，所以你的痛苦，你的欢乐，你所有无法言喻的冤屈都不会被人注意，甚至包括你的生死都会被人遗忘。所以你要记住，林钰，在这个世界上，你并不是一个人存在，你起码还有天翼，还有你父母，还有林西，即使你不爱他们，可他们需要你，即使你一无是处，可他们还是需要你，需要你那怕没有思想只是一个躯壳活在这个世上，所以你要好好地活着，林钰，要象霜打的松柏，挺直了腰杆。
　　林钰听着，一直在摇头，她觉得好笑，他还对她还是有点不放心。
　　你要管好你自己，不管我活得好不好，但你得振作起来，我们都要振作起来，你听懂了吗，林钰。
　　林钰还是摇头，她何尝不懂，她感谢他的关心，但不需要他的怜悯。
　　即使你是块冰也应该被融化，你不能浑浑噩噩地总这样混日子，你要醒过来，赶紧从那虚幻的梦境中醒过来，啊，你醒过来了吗，亿帆勉强笑着说。
　　奇怪，以往他说这些话时就好像给她身上贴了一道符咒，她被这神奇的符咒引导着，暗示着，神秘的力量在她身体里，血液里欢快地翻涌着，神秘的色彩在她黯淡的眼神里愉快地荡漾着，现在她无动于衷，因为她从走出家门逛街那天，她就醒过来了，她就不再做白日梦了，不再活在白日梦中，她就变了，一点一点地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