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玻璃心》文俢

92、第 92 章

　　这一刻，她也是兴奋的，她听到他亲口表示他的心，他的身在她身上，这无疑让她的虚荣心得到最大的满足，这一刻她也是快乐的，是幸福的，是骄傲的，在他疲倦地从她身上离开时，她甚至还紧紧地抱着他，不愿他离开自己，她想他完全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但亿帆却不耐烦地推开她，他皱着眉，他的心空落落的，他知道自己刚才是在想努力地摆脱生活中的种种压力，但他摆脱不了，更大的痛苦折磨着他。
　　几天后，亿帆又要走了，临走前，吴艳帮他提着旅行包，送他到车站。
　　亿帆很激动，他激动地拉着她的手激动地对她说，我攒得手上有了些余钱就很快会回来守着你。
　　吴艳却用手急忙掩住他的嘴，她虚情假意地说，只要你在那边过得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唉，吴艳，你真好，他激动地望着他，接过他手中的旅行包，一转身走上火车。
　　她笑着挥了挥手，她看着火车轰隆隆飞快地箭似的跑走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在他离开后立即马不停蹄地四处寻医问药，只要听说能医治不孕不育症的她都要尝试。
　　这一天夜里，她又给他打了电话，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公司里效益越来越好啦，我有点不想回家，他沉默了一会干脆地说。
　　什么，她生气地嚷起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呢，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坏男人！
　　没有，没有，吴艳你别乱说，我说了攒了些余钱就回来呢，他皱着眉解释着。
　　你还是回来吧，我也可以攒钱的，总会有办法的，她大声地嚷着。
　　不行，他坚持着。
　　你是不是外面有野女人，她吼着说。
　　你才外面有野男人呢，他也生气地吼着说。
　　那你就回，我怀孕了你也不回吗，她吓唬他说。
　　你不是不能生人吗，他大吃一惊。
　　谁说的，我这就感觉肚子里有动静呢，她又吓唬他说。
　　那好吧，我过段时间就回。
　　不行，现在，你不回，我明天就到你那里去，让你臭名远扬，她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唉，吴艳，你简直不可理喻，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他烦恼地嚷着，紧接着又长长地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吴艳，好吧，我答应你，我明天就赶回去。
　　放下电话，她很得意。
　　放下电话，他气得手直哆嗦，他才在公司站稳脚跟，眼看就要混出个眉目，也许在这里再打拼一段时间，他就会拥有很不错的前程呢！可他却被家庭拖累着，既担心着天翼，又时不时被吴艳打扰吵闹着，整天被闹得心神不宁，现在，他纵有千般不舍，也只有无奈地下定决心，辞掉工作，回家了。
　　当他皱着眉，黑着脸，带着满脸的倦容，风尘仆仆地走下火车，熙熙融融的人流中，吴艳牵着小依娜已经笑盈盈地飞快地朝他跑过来。
　　爸爸，爸爸，小依娜欢快地叫着他。
　　他朝她眨了眨眼，满腹的不快已经被这意外的相逢，被这童稚的叫声消融了一半，但是他却无法笑起来。
　　吴艳什么也不说，她大大咧咧地接过他手中的旅行箱，笑眯眯地走在他身边。
　　爸爸，爸爸，小依娜则乖巧地去牵他的手。
　　唉，他又叹着气，一看到小依娜，他的内心就一阵酸楚，他的可怜的小天翼现在还过得好吗！要是她此刻也来迎接自己，也来牵着自己的手掌该多好，唉，他又轻轻叹口气。
　　亿帆，你看起来瘦多啦，又黑又瘦，吴艳娇嗲地说。
　　他狠狠地瞪她一眼，加快了脚步。
　　她气喘吁吁地在后面尖叫，唉，小依娜，唉，亿帆，你们等等我呀，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脚步。
　　吴艳又走在他身边了，亿帆扭头厌恶地朝她看了看，咬牙切齿地轻轻说了句，晦气的骚妖精。
　　吴艳愣了愣，她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她气冲冲不由自主地大声吼道，你说什么，臭小子，我落到今天这地步还不是你害的。
　　行人中有几个路人听到声音惊奇地朝他们望过来，并且小声议论着，瞧，那个乱来的男人又找了个女人呢，那个女人也是个离了婚的呢，现在人的婚姻真不靠谱呀，结了婚很快就离婚，男的乱来，女的也乱来。
　　这回弄得亿帆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想发作又怕丢丑，又有好几个路人朝他们怪异地看过来，他咬着牙憋着气快步地走着，小依娜被他拉着手走得飞快，她气喘吁吁地抗议了，爸爸，我不行啦，我跑不动啦，她撅着嘴说。
　　跟你臭妈妈走，他没好气地嘟囔着，一下子松开她的手。
　　妈妈，妈妈，小依娜立即转头尖叫着，朝吴艳跑过去。
　　亿帆，你不把小依娜领着，我可要扔掉旅行包啦，吴艳大声嚷嚷着。
　　但是亿帆却没回头，吴艳一赌气果然丢下旅行包，只牵了小依娜朝家里赶。
　　亿帆已经先回到家里了，她在客厅里看到他皱着愁眉毛在吸烟，烟雾一圈一圈地包围他，火星一闪一闪地亮了又熄，熄了又亮，他似乎很烦躁，他把吸了一半的香烟忽然捺灭在烟灰缸里，又莫名其妙地捡起它，重新用打火机点燃。
　　她疲惫地倚着门站在那里，斜着眼睛不满地看着他。
　　我的包呢，骚妖精，他鄙夷地望着她，冒火地问。
　　我怎么知道，丢了罢。她轻描淡写地回答。
　　臭女人，你赶快给我找回来，他吼着道。
　　我就不，她执拗地瞪着眼，坐在沙发上就是不动弹。
　　亿帆火冒三丈，他冲到一把木椅子前，忽然发疯似的用手掌击打椅背，靠背椅上有两个横栏被生生打断了，他的两个手指头也被刮破皮流血。
　　小依娜吓得哇哇大哭。
　　吴艳便搂着她不断安慰着，好啦，别哭，好啦，别哭。
　　亿帆砸坏椅子后，便气冲冲走进卧室，一会儿又气冲冲走进客厅，他心事重重地皱着眉，他的包丢在外面呢，要是真丢了，他的身份证件还有社保卡什么的可都在里面呢，要是被好人捡去了，还算幸运，要是被坏人捡去了，那可就遭殃啦。他在客厅里烦躁地踱了几个来回，愤怒填满了他的整个眼眶，忧虑填满了他的整个胸腔，他再也按捺不住了，着急地往外飞跑。
　　你在干什么，年轻人？路边店铺一个50岁上下的老妈妈看到他着急地东张西望，立即招呼他。
　　是的，阿姨，我的包丢啦，里面有我重要的证件呢。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呢？老妈妈又问。
　　我叫亿帆，阿姨，我的旅行包是黑色的，亿帆急忙回答。
　　老妈妈扑哧笑了，你看看年轻人，我一直帮你藏着呢，说着，她从柜台后面推出那个旅行包。
　　谢谢，谢谢，亿帆激动地看着它，一迭连声地道谢，老妈妈却又和颜悦色地批评着，哎呀年轻人，两口子过日子以后要学着包容点呀，别为一丁点小事就来气，你看看，整来整去，还不是让自己白受罪！
　　嗯，嗯，是的，是的，亿帆唯唯连声，他虽表面上承认错误，可心里那里肯服，他没有错，错的是吴艳。
　　他拖着旅行包沉重地走着，喧哗的街道上不时有快乐的男女老少擦自己身边走过，天呐，有几个人怪模怪样的朝自己看着，他敏感而自尊的神经为之一惊，他们为什么用那种眼光看着自己呢，那种眼光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从前他和林钰在一起时，曾经遭受过的那种眼光，太可怕了，他感到浑身一阵颤栗，因为刚才那一幕，人们又会嘲笑他什么呢，嘲笑他怕老婆吗？哼，他会怕吴艳吗，他在心里反唇相讥，但他的确无奈地被那个女人控制着，现在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他更怕他们异样的目光，那目光让他毛骨悚然，让他六神无主，让他对生活失去信心和热情，让他甚至想离开这个繁华喧闹的世界，静静地躺在坟墓里。他心烦意乱地走着，但他却又不能立即飞跑起来，他还得强作镇静，耐着性子慢慢走着，若无其事慢慢走着，真的，拖着笨重的旅行包，带着压抑的不愉快的心情走这一段路，真是一种煎熬，真是一种折磨。
　　他走几步就感觉累了，要出汗了，其实身上一滴汗也没出，他真的累了，便停下来，望一望天空，白色的云朵遥远地飘着，唉，他又忍不住叹气了，那气是一股怒气，也是一股怨气，它和天上的云是不同的，云虽遥远，天却是它的家，而他的家呢，他和吴艳的家是支离破碎的，他的心也是空落落的，现在他和吴艳的家就快到了，他却越来越觉得遥远，越来越觉得陌生，很奇怪，他逐渐放慢了脚步，却苦恼得不知该往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