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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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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发现了她,只是略略地看一眼。她和寻常人一样。
她在雪中走着,忽而会急速地奔跑起来,她有时急切地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有时她会突然停下脚步,她又奇怪地奔跑起来了,和雪花一样飞舞着,似乎在跳着滑稽的舞蹈。
真不可理喻,咦!那不是林钰吗,咦,她怎么啦,有人吃惊地小声地叫着。
又有几个早起的人们发现了她,她真奇怪,这么早,这么冷的天气,竟然在雪地里走着,跑着。
林钰快步地回到家时,她乌黑的发梢上往下滴着水,衣服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她用手扑打着,她一个劲地哆嗦着,推开虚掩的大门,经过客厅,推开自己的卧室门,她的一点点坏情绪也随着雪水流走了,那感觉真好。
她麻利地脱掉羽绒服,麻利地躺到床上,暖和的棉被让她感觉在云里飘。她舒服地闭上眼睛,她要好好睡一觉,她闭上了眼睛,却依然奇怪地看到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朝自己跑过来,她边跑边哭着叫,妈妈,妈妈----。
林钰睁开了眼,她却笑着站在那里,她也情不自禁地笑了,奇怪,她却看不见她了,但是她相信她藏起来了,象影子一样就藏在自己面前。
天翼,天翼,她笑着一下子坐起身,并用双臂去抱她。
妈妈,妈妈,她的叫声越来越凄惨。
天翼,天翼,她的神情越来越慌张。
门外细碎的脚步声悄悄地走过去又走过来,她终于停在林钰房门口。
走,孩子,我带你上医院去,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对她悄悄地说。
林钰抱着枕头急忙打开门,她把枕头当成了天翼呢。
文萍皱着眉站在门口。
林钰吓了一跳,文萍困惑地望着她,什么也不说,她一下子吓醒了,枕头扑通掉到地上,她从兴奋紧张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她看着文萍,喃喃说道,我会把天翼要回来。
她这看似无意识的话马上被文萍抢白,吓,要回天翼,你怎么养?
我讨饭也会养,她下决心地说。
文萍淡淡地说道,她在那边一样过得很好的,就你一根筋。
林钰想想也是,难道地球离了自己就不转了吗?在谁的身边都不重要,只要天翼活得很好就行。
夜晚的时候,她经过客厅经过走廊,经过厨房门口,透过飘摆晃动的薄窗帘,她似乎看到有两个人在那里吵架,一个短发凌乱,挥舞着拳头,跳着脚,怒吼着,你这老婆娘,你怎么给我生出这么个大白痴来呢!
嗯!你冲我吼什么!嗯!她不病能这个样子吗!文萍委屈地小声说,眼中含满泪。
愚蠢的臭婆娘,你看看她刚才那个样子,她不是清清楚楚地叫你滚吗,你聋了吗!志斌暴跳如雷。
那又怎样,就当没有她,没生她这个蠢女儿不就是了,文萍又小声嘀咕。
林钰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刺痛刺痛的,她听到他们继续吵着,志斌激动地说,你到外面去走一趟,到处都是异样的眼光瞧着我呢,嗯,你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吗!我都害怕到公众的场合去啦。
我知道,她激动地说,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他们说谁谁家的姑娘没有家教……他激动地失控地说。
她接着道,我也知道,他们说谁、谁家的闺女在外乱来……
沉默,他们说不下去了,而林钰整个人都蒙了,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唉!我的老脸都让她给丢尽啦!他长长地叹着气,幽幽地接着说,我在外面都抬不起头来。
唉!文萍也长长的叹着气,我也一样,我总觉得无论我走到那里,都有人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们金家人不正经,骂我们金家人道德败坏。
闭嘴,臭婆娘,我不想再听啦,志斌烦躁地冲她瞪着眼。
唉!我有时在想,我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竟然遭到如此羞辱,如此惩罚,如此报应。唉!她比要了我的命还要让我难受呢,她难过地说着,声音哽咽了。
沉默,志斌皱着眉悄悄掏出香烟默默地抽着,忽然蹲到地上痛苦地呻吟,他的旧病又发作了。
文萍眼含热泪继续说道,我整天活在痛苦的折磨里和撕心裂肺的绝望中,我的林钰曾经那么完美,她那么善良,那么天真。我,我,我真的真的无法接受,无法相信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到最后,她的眼泪一下子哗哗流出。
臭女人,关键时刻,你就只知道哭,就只知道给老子添乱!志斌烦躁痛苦地跺着脚大吼。
文萍抹着眼泪慢慢走了出去,她忽然觉得视物模糊,她知道长期哭泣已经使她患上了严重的眼疾,因为林钰,她哭坏了眼睛,她又要去医院看眼科了。
沉默,长时间的寂静死一般让人感到窒息。
林钰静静地站着,站在由厨房投射出来的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她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黑的变幻着。她忽然往外走,她一个人走在外面黑乎乎的夜里,睁着她困惑不解的黑眼睛,无情的黑夜象个锅盖似的压着她,压得她无法喘息。她挣扎着在大门外来回地走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她要走出来。
妈妈,妈妈,天翼似乎在叫,她站在她面前,朝自己叫着笑着。
天翼,孩子,她在小声喃喃着,向那个泡沫似的她走过去,奇怪,她已经在她的怀抱里,然而她一下子却扑了个空。
妈妈,妈妈,她还在前面叫着。
她梦幻般的朝她走过去,走过去。
孩子,我的孩子,她继续跟着她走,经过大门,经过客厅,她有些清醒了,四周静悄悄的,她忽然又不见了,她困惑地张望着,自己那卧室的门却奇怪地开了,咦!是怎么回事,是天翼打开的吗,她糊涂地被暗示着,恍惚地往梦境里走。
在房门口,她又吓得一下子站住了,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除了白晃晃的灯光亮刺刺地照着,沮丧忧伤的心情随之而来。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里走着,一边走眼泪又扑簌簌地往下滴落,她一走到床前,身子便完全软下来。她一下子坐到地上,双手放在床沿,她的头就埋在双手中,放声地大哭着,那是因为想天翼想得厉害。
她浑身颤抖,涕泪双流,但很快她却笑了,她知道天翼一定希望看到她的笑脸,天翼是快乐的。
门外又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林钰浑然无觉,她陷入到那次看望天翼的情景里,仿佛就在眼前,那感觉真好,她不觉笑了笑,离了亿帆她不是也过来了吗,那么离开天翼她也应该好好的。
门外脚步声焦急地来回地走来又走去,似乎还夹杂着两个人小声的争吵声。
看看吧,她又怎么啦,文萍在说。
别管啦,每次给她找好的工作,她都不争气,我想想就生气,据说她尽做丢脸的事,志斌咬牙切齿地说。
文萍又双眼含泪,默默哭泣。
我看着你就烦,臭女人,就知道哭,给老子添乱,志斌瞪着红眼珠大吼。
沉默,寂静的空气窒息得可怕。但林钰对新生活充满着希望,因为天翼。
林钰终于抬起头来,透过门缝她看到文萍也正皱着眉,瞪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呢。
她怎么站到自己面前,真的是她吗,她用手抹了一下模糊的双眼,好似在梦中,其实文萍并没看见她,因为林钰,她经常哭泣,她的眼睛明显地看不清,哪怕是眼睛凑近门缝望,她只是皱着眉看着挡在面前冷冰冰的门呆了呆,又皱着眉忧伤的离开了。
黑漆漆的夜色里,狂风哭泣似的呼啸着,窗玻璃不时被风吹得吱吜响,似乎有人在窗外偷窥着,并且想砸破它,跳进房里来,这让她及其恐惧,可她很快就拿本杂志若无其事地坐下翻看着,心中越来越安宁。
咚咚咚咚,急促地敲门声忽然响起。
她站起身。
林钰,出来吧,有人找你。她似乎听到文萍的嚷嚷声。
她疑惑地打开门。
似乎听到志斌在说,算了吧,明天吧,今天太晚了,她循着声音张望寻找着。
哦,朋友们,请想想,这个时候,象林钰这种情况,谁会主动找她呢,谁会真心娶她呢。不过是文萍和志斌安排的一次相亲会,他们原先是不想把林钰嫁出去,他们原先一直想把林钰嫁个人品好、家境好的好人家,可现在看来,他们是得赶快把她嫁出去了。
她在厨房外,听到他们不愉快的争论声。
唉!臭婆娘,志斌叹气对文萍道,你怎么生出这种不争气的蠢东西,被人看笑话,又被人瞧不起,而且连累我们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
唉!文萍叹着气不说话。
唉!谁会要她这种坏了名声又被人抛弃的坏女人,臭女人呢,他咬着牙说。
唉!不要再说啦,你怎么能这么诋毁你心爱的女儿呢,文萍流着眼泪哭泣道。
她是我心爱的女儿吗,她是我的女儿就不该给我脸上抹黑,给我们的家族抹黑。志斌瞪着眼激动地大声吼着,我情愿不要这个伤风败俗的臭女儿,蠢女儿,我情愿她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