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玻璃心》文俢

68、第 68 章

　　他动情地说，似乎看到她在不住地点头，挺起脊梁来吧，林钰，不要认为自己最无用，不要认为自己长得最丑陋，其实你很聪明，也很漂亮，而且善良，可惜你的认知出现了错觉，你的心理存在一定障碍和扭曲，你荒唐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世上最差最丑的人，所以你不肯努力，不敢努力，不敢笑着面对生活，而总是哭着回避一切，他一边说一边又弯下腰，他亲切忧伤地看着她，他甚至摇晃她的双臂，他着急地说道，“你为什么一动不动，你是病了吗，在我眼里你没有病，你是装的，你一直在吓唬我，是吗？老天应该长眼，好人有好报，你至少应该不得那样可怕的病，你真病了吗，你会吓坏你的亲人和朋友的。
　　林钰呆滞地看着他。
　　他心如刀绞，又松开手，他皱着眉，痛楚地说，你在听吗，林钰，你听懂了吗，林钰，你别这样子看着我好不好，你得赶快好起来呀，这样我好难受。
　　林钰无动于衷，她象个木偶或是象个雕像，她仍然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从来就不认识他。
　　他说得口干舌燥，就拿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捧着杯子又走到她面前。
　　她傻乎乎地盯着他，眼中跳着激动又兴奋的光。
　　他把水杯伸到她嘴边，轻轻地对她说，喝吧，林钰。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也闪过一丝喜悦。
　　这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他继续轻轻把杯子送到她嘴边，象哄小孩似的说道，喝吧，林钰。
　　她奇怪地看了看他，并没张嘴却也没拒绝。
　　他笑了笑，又把那杯子放到自己嘴边，悄悄地观察她，他一边观察她一边自己咕咚咕咚地大口地喝着水，他在向她暗示，他是诚心诚意的。
　　林钰还是痴呆地望着他，一声不吭。
　　唉，他并未等到想要的结果，他叹口气，也不难为她，他往后倒退了几步，拖把椅子又坐在她对面说，林钰你为什么不赶快好起来呢，我知道你最怕被人笑话，可你越这样越被人笑话，林钰，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吗，我整天围着你这么一个病恹恹的非正常人，别人会怎么看我呢，别人还以为我得了神经病呢，他边说边难过地楸着自己的头发，心情复杂，忧伤地说，我曾经那么一个活泼爱闹爱笑的人，就因为与你接近，我也被世人笑话，我心里有多苦，你知道吗？我在世上活得没有了尊严，我再也抬不起头来，你知道吗？我得过且过，度日如年，你知道吗？他越说越激动，他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林钰，站起来吧，我本来想放弃，可我不忍心，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因为你既病且疯，又无法正常工作，且不能好好地做事，更不能保护好自己，可是，他稍停了停，又说，也许正是这样，我才不忍心有人乘机伤害你，还因为，人来到人世也不容易，你也是一个生命，也是一个人，你同样需要得到人们的尊重。他端着水杯又朝她走去，他看到她呆滞空洞的眼眶有两行晶莹的热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落。
　　他惊喜地掏出手帕。
　　她却恐惧地往后退着，她死鱼一样的眼睛盯着他的头发，他的面颊，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嘴唇颤抖着，身体也猛烈地抖动起来。
　　就在他诧异时，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嗯着。
　　见她有了反应，他喜出望外，他忘乎所以地伸出他的手。
　　而她似乎也有了反应，忽然坐起张开双臂向他扑过去。
　　他热切地紧紧地拥抱着她。
　　她立即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双手牢牢地搂着他的脖子，他感到气都无法喘了，他还未从惊喜中挣脱出来，她的一双手却又轻轻地在他头发里抚弄着。
　　唉，他听到她似乎幽幽地在叹气，他再次又惊又喜，她开始清醒了，他想。然后，他感觉她在费力地扯着什么。
　　他笑着道，你在找什么呢，林钰。
　　我的头发里是不是有虱子呢，她没来由地问。
　　没有啊，他扑哧一笑。
　　我的身体里是不是有虱子呢，她仿佛看到那个影子人向她走过来，她感到身体脏兮兮。
　　没有啊，他严肃地回答，你为什么总是感觉自己身体里有虱子呢。
　　她象触电似的忽然颤抖起来，仿佛影子人就站在身边，她略愣了愣，然后自言自语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她说这句话时，眼神充满恐惧和不安，她陷在不能自拔的梦境似的恍惚中，她一时忘记了亿帆还站在自己面前，错以为亿帆就是那个影子人呢。
　　亿帆盯着林钰红一阵白一阵的脸庞，盯着她轻轻开合的嘴唇，皱眉道，你在自言自语的嘀咕什么，好像在说梦话，他疑惑地问。
　　林钰仿佛从梦境中惊醒，她惊恐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林钰，你好像在和谁说话，那个人也和你说话，林钰，你刚才的神情好奇怪，神经兮兮的，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你在和谁说话呢？他皱眉道。
　　因为别人盯着我的目光总是很怪异，好像我的身体里有虱子，我就感觉我的身子一定很脏，她害怕地望着他，害怕地嘀咕说。
　　你是一个不爱干净的人吗，我可没看见你抓痒痒呀，你总是一惊一乍地吓唬我，你真有神经病吗，不，我不相信，他皱眉说。
　　可是，每个人都盯着我呢，我的身体一定很脏吧，她沮丧地说，仿佛影子人就在身边。
　　那么我呢，我是他们中的一个吗？他眼睛明亮地望着她，意味深长地皱起了眉头。
　　你么，她艰难地说，费力地摇摇头，又糊涂地点点头，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下来，落在他的脖子上。
　　他着慌了，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抚着她面颊上的泪，他痛楚地说，唉，林钰，可怜的人，你为什么总是哭，总是哭，这样，我的心会碎的，唉，别哭啦，好不好，你就不能打起精神来？一个来字还未出口，只见林钰悄悄伸了手在他头上扯，一阵瞬间的疼痛后，他就又膛目结舌了，只见林钰连续扯断了他的几根白头发，手捧了几根银白的头发，在他眼皮底下晃动着。
　　她凄惨地笑起来。
　　他一下子吓住了，那可是自己的头发呢，自己才二十几岁的人呀，就长出了几根吓人的白头发。
　　想想自己没认识林钰前，曾经是那么英姿飒爽，头发也乌黑油亮，仅仅从认识她到现在，才不到一年，吓，多可怕，竟然平添了许多白头发。自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遭人白眼，被人嘲讽，还落得如今的平添许多银发，他的眼眶也湿润了，眼泪就要落下来，他心酸地想立即走开，离开这个只会带给自己无尽痛苦的病女人。
　　但是林钰的双手紧紧地抓牢他，他的心慢慢软了。
　　亿帆，当他听到她清晰地喊出他的名字时，他完全震惊了，他揉了揉眼睛，朝周围看看，粉白的墙，室内摆着几张空白的白色单人床，门外是进进出出的医生和护士，林钰就在自己的面前，她此时坐在床上，期待地望着自己。
　　他不由深吸了口气，心里道，咦，我是怎么到了这里呢，这不是梦吧。
　　亿帆，你在吗？他愣怔地听到她在轻轻地呼唤自己，却没看到她的嘴唇在动，梦，梦，他下意识地感到惊奇，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试着搂抱她，看她是不是真实存在，他听到她激烈的怦怦跳动着的呼吸声，他感到她浑身火一样的发烫。他忍不住用手拍打她的双肩，他激动得胡言乱语，他说，别怕，林钰，我在，我在，可怜的人，你清醒了就好，真好，我多想知道你在想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想，我是多么想了解你的过去，我是多么想帮你，可我一点忙都帮不上。
　　亿帆，我们还会在一起的，是不是，她惶惑地看着他，不等他回话，她又糊涂地说道，我们会有孩子的，对不对，我们的孩子很漂亮对不对，他紧紧地锁着眉头，复杂地看着她。
　　我们的孩子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儿对不对，她自问自答，哦，不是不是，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儿，她又哭又笑地说，不是，不是，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她又糊涂的说，乏着泪光的眼焦灼地充满着莫名地期盼。
　　女儿----她开口说出这两个字时，看到他厌恶地看着她，她吓得一哆嗦，立即惶惶不安地发着呆。
　　我只不过才和你有了婚姻，你竟然痴心妄想，又想生出孩子，是和你吗，天大的笑话，怎么可能，他气咻咻地厉声呵斥道。
　　林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她告诉自己她应该离开他。
　　他的怒气一点点地消退下去，他的心又柔软下来，唉----他无奈地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想他打心眼里从没想和她在一起，他不知该如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