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玻璃心》文俢

62、第 62 章

　　亿帆无法开口，他被羞的满脸通红，他无比厌恶无比震惊地望着她，他多么希望这句话只是医生的玩笑，不是真的，千万不是真的，他忍耐着鼓足勇气嗫嚅地问，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她受过精神刺激，还遭到生活上的虐待，有个女医生没好气地道。
　　他一下子蒙了，他打断她，喃喃地失控地说：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那女医生毫不理会，她冷漠地告诉他，你还不承认吗，事实就摆在这里……
　　够了，你别乱说，他不待她说完，他情绪失控，粗暴地大声打断她。
　　女医生生气地鼓了鼓眼睛，昂起头走了。
　　一会儿，他在去卫生间的过道里听到护士们窃窃地笑起来并用手悄悄地朝他比划着，嘻嘻，嘻，那个男的真是不配做丈夫，竟然把她妻子折磨成这样，还不承认呢，嘻嘻嘻……
　　谁，谁呀？
　　喏，喏，就那个，那个呢。长得好帅好帅的那一个，其中一个护士朝他挤眉弄眼并且用手比比划划。
　　亿帆憋着气，咬着牙，攥紧了拳头，他的血管都要爆炸了，却又发作不得，他咬着牙，拼命忍耐着。他忽然冲进了卫生间，在卫生间里冲自己胸口彭彭彭重重地打了几拳，他只想把自己打死算了，还活在这世界有什么意思呢，真是活见鬼，到处无辜被人羞辱，林钰，自己竟然找了这么一个让自己蒙羞的坏女人。
　　你给我起来！回到病房里，他控制不了的红着眼怒吼着，抓住了昏睡中林钰的肩膀，林钰的手，林钰的脚，他一下抓得比一下重。
　　啊，啊，林钰痛得龇牙咧嘴，突然迷惘地睁开眼，泪光盈盈地望着他。
　　他心一软，立即不自觉地松开手，一双眼却是仇恨地瞪着她。
　　林钰愣了愣，继续又惊又恐地望着他，仿佛影子人就站在眼前，她忽然抬起手，挂着点滴的瓶子却在剧烈地摇晃着，殷红的血液迅速在管子里倒流着。
　　他看着吓得脸色苍白，立即大声地喊，护士，护士，护士，快快来，一边把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
　　你这是在干什么呢，年轻人，护士吓坏了，飞跑过来，把他的手拿开。
　　嗯，亿帆一下子惊醒，他想她应该是误会自己了，他惊慌地松开手支支吾吾道，没干什么，就是有点着急，她应该赶快好起来，他说的是心里话。
　　但你这样只能是添乱，护士狠狠瞪他一眼。
　　他不再吱声，看着医生跑进跑出，他抱歉地对他们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呢，她还病着呢，女医生仍不理不睬。
　　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不是故意的，他真心地表示着歉意。
　　他看着护士把输液瓶重新放好，把针管重新插入林钰手臂，他悄悄地又去了一趟洗手间，他哆嗦的嘴唇可怜地颤抖着，眼泪象放了闸的自来水一下子奔涌而出，他锁好门，把水龙头打开，没头没脑地冲洗着面部，冰凉湿滑的水有几滴滑入脖颈，流向脚底，冰得人触电似的一惊，他反而觉得轻松舒畅。
　　累，是他此时的感觉，活得不如人，活得窝囊，白来世上走一趟，也是他此时的想法，他要赶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一开始就带给他无尽悲哀，带给他无尽痛苦，带给他无尽心酸，无尽屈辱的坏女人。
　　他心潮澎湃地想着，强捺着悲愤的心情，走出了卫生间。
　　他头也不回，急速地向院门口走去。
　　一辆的士停在那里，车门被一个中年女人打开，从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亿帆的眼睛一下子被吸引了，那个男人手里抱着一个年轻的小女孩，她的脸色和林钰一样苍白，双眼也是紧闭着。
　　那男人一路飞奔，嘴里一边喃喃念着，女儿，你可要挺住，你可别吓你爸爸。
　　还有别吓着妈妈，女人接过话茬，女人一边垂泪一边跑，一边喃喃着，别怕，孩子，还有妈妈，孩子，还有妈妈。
　　林钰，亿帆忽然想起林钰，可怜的林钰，她的爸爸，妈妈如果知道，也一定会象他们那样不顾一切地去爱惜她，他不由自主地站住了，是呀，无论他怎样不喜欢林钰，无论他怎样想与林钰离婚，都先放到一边去吧，生命最重要，她有活着的权力，她有治病的权力，这谁也无权剥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毁在自己手里，如果她有什么事情，她的父母该是多么伤心，多么痛苦呀。
　　现在，他一下子想通了，他转头向医院跑去。
　　他坐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她，她睡得很沉，她的脸红扑扑的，透着稚嫩，如果不是刚才那种事纠结他，他一定会喜欢上她，一定会立即吻一吻她的又红又白的小脸蛋，而他现在看着她，只感觉心里有块巨石沉甸甸地压着，压得他透不过气，压得他好恶心。
　　到底是谁伤害了这可怜的好姑娘呢，他在心里揪心地问着，他忽然又听到林钰睡梦中的尖叫声，走开，走开！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尖，一下子意识到什么，他竖起了耳朵，注意地听着。
　　林钰突然睁开了眼睛，恐惧地看着他。
　　他试探地问，林钰，你刚才在说什么呢，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而你又总是被它折磨着。
　　林钰不说话，浑身筛糠似的颤抖着，她想到那影子人，敏感地意识到什么。
　　他轻轻地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轻轻地抚着，他轻轻地对她说，别怕，林钰，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别怕，他心又软下来，他难过地看着她。
　　许是太疲倦，许是没睡足，也不知道为什么，林钰发了一会儿呆之后，眼睛往上一翻，她又很快睡着了。
　　亿帆的眉头皱起来了，他猛然站起了身子，握着拳头一点点的用力，他恨那，恨命运不公，没让自己早点认识她，他恨那，恨自己有那么多机会，去选择那么多好女孩，可自己偏偏运气不好，碰上了这么一个丢尽他颜面的女孩子，可怜自己在与林钰交往之前，可真正是一个连女孩的手都未牵过的呀，他想起田娴，想起那么多美丽优秀的好女孩，自己活得可真够窝囊呢，还处处无端遭人白眼，他越想越感到悲愤，越想越觉得痛苦，他真不想就这么窝囊地活下去。
　　在这种极度愤怒，极度失落，极度绝望，极度压抑的情绪下，他举起杯子失控地撞向自己的胸口，只见白光轻轻一晃，胸口剧烈的疼痛，他本能地哎呦一声，他恍惚地觉得头晕目眩，杯子掉在地上，啪地碎了，他看着自己滴血的手指发着呆，他忽然不明白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傻事。
　　发了一会儿呆，他抓着自己的手指吸允着，朝地上愤恨地吐了口唾沫，他做梦似的往外走，他要离开这里，赶快离开这里。打扫好地上的碎片，他在走出门时，感到有人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他的心剧烈地痛了一下，但他还是坚定地走了出去。
　　走到护士室门口，他简单地请护士给自己包扎了，然后他皱着眉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张了张口，轻轻的嗯了声，似乎很难启齿。
　　医生，护士都怪异地看着他。
　　他终于还是憋着气说道，护士，请到311室照看一下，他一边说一边匆匆往外走。
　　他回到家里来了，蔡群不在，雨婷在厨房里忙活着，看着瘦弱的雨婷，他的眼里一下子又出现了林钰孤零零的面孔，他恻隐的心又被触动了，他想了想，他对妹妹说，雨婷，你帮哥做一件事行不？
　　当然啦，麻烦不？雨婷歪着头笑着问。
　　不麻烦，你去通知你嫂子的妈妈，叫她赶快去医院，你就说，你哥哥摔伤了在家养伤。
　　嗯，嗯，那好吧，她的女儿病了本来就应该她照顾，雨婷笑着连连点头，往外走。
　　他也到单位请了几天病假，把自己藏了起来。
　　接到消息的文萍是又气又急，想找个倾诉的人都没有，她知道志斌这阵子一定是指望不上了，他的小公司越来越难经营了，他一定又在哪个小酒馆里喝酒呢。
　　此时改革的风已经吹遍江南江北，有些有能耐的，有技术的，脑筋活泛的，都去深圳，上海等地了，有些还持观望态度，志斌却从未有过辞职南下打工的打算，他只想帮徐荔干出点名堂来，然后得到上司的赏识，而且，他忠心而迂腐地认为，在家一日总比在外千日好呢，面子上也好看些，就算徐荔看自己不顺眼，自己只要在他手下干着，那么自己就应该全心全力地帮他打理好一番事业，自己是有这个能力的，只要被人发现，被人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