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玻璃心》文俢

36、第 36 章

　　又气又急，心力交瘁的文萍一下子病倒了。
　　志斌醉得一塌糊涂，他被隔壁邻居王阿姨和她的老公黎叔叔半扶半拖着，扶拖到客厅的沙发上躺下了。
　　志斌不停地说着胡话，不停地咯咯地咬着牙齿。
　　王阿姨好不容易喂了他几口淡盐水，他从嘴里又吐了出来。
　　他会突然瞪大红了的眼珠，咬牙切齿地狂吼一句，妈的X,他会痛苦不堪地皱着眉，哎呦，哎呦地呻吟着。
　　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没有人知道他内心有多苦，他只有用酒精来麻醉着。
　　他颓废了。他很快被公司解雇了，原因是不努力工作，成天只顾吃喝玩乐。
　　他的这个小公司立即被万敏接管了，万敏趾高气扬地去上班的这一天，他喜滋滋地带上了吴艳。
　　文萍拖着虚弱的身体，带林钰悄悄地进了一家私人医院，然后拎着大包的药片回家了。
　　吃过药片的林钰暂时清醒些了，她恍惚地记得某些事，也恍惚地忘了某些人。
　　这一天，她随文萍一起出门了，文萍在前她在后，他们之间相隔了一段距离。当经过一户人家门前时，她听到了恶毒的咒骂声，臭婊子，小骚货。
　　她一下血压上升，激动得浑身颤抖，她僵在那里走不了了。
　　发现异常的文萍吓坏了，她飞快地跑过来，她看到林钰恐怖地向上翻着白眼珠子，嘴里不停地嘟哝地说着胡话，可她一句也没听清。
　　你怎么啦，文萍的眼泪一下子涌出，她颤声问，一边朝周围看看，她没听到任何只言片语，也没发现任何异常的动静，那个背影象李珉的人早已不见踪影了，她很快打消了疑惑。
　　林钰站着一动不动。
　　文萍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她吓坏了，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伸出手来，拉着她说道，你到底怎么啦，林钰，我们回家吧，林钰。
　　林钰还是一动不动。
　　文萍皱着眉粗暴地用力拉扯着她瘦瘦的胳膊和瘦瘦的腿。
　　林钰任由她拉扯着。
　　她费力的半拖半拽地拉她，回到了家里，她给她灌了一些糖水，让她静静地躺到了床上。
　　林钰瞪着一双又惊又怕的眼，呆呆地盯着她。
　　文萍皱眉往后退，离床远远地站着又气又恼地看着她。
　　林钰久久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终于疲倦地一点一点合上了双眼。
　　文萍这才轻轻地走到床前，静静地看着她，她嘴角露出难得的饱经风霜的，做母亲的一丝苦笑，她太累了，身体上的，心理上的。她在陪伴林钰的过程中，几次打着呵欠，想要瞌睡会儿呢。就在她把头伏在床边，迷迷糊糊睡着了时，她被人一巴掌给掴醒了。
　　滚，滚！她迅速抬起头来，她首先听到的是一连串恐怖的尖叫声。
　　她揉了揉眼睛，看到林钰披头散发地从睡梦中惊醒，突然坐直了身子，满眼恐惧，浑身发抖，她刚刚被一个可怕的梦吓坏了，总感到有个影子似的人就藏在身边，她的长夜可以用一首打油诗来形容：

　　长夜困于梦
　　梦游鬼魅间
　　尽触鬼世界
　　虚引鬼来烦

　　文萍的心如刀绞，林钰，她急忙走过去要扶她。
　　滚，你这个害人精，你这个害人精,滚！林钰红着眼睛，冲她爆吼着。
　　你！文萍气得鼓着腮帮子瞪着她。
　　林钰使劲把她的手甩开，忽然咧嘴冲她傻笑，继而眼泪鼻涕失了闸似的狂流……
　　文萍一下子不知所措，她看着她肝肠寸断，欲哭无泪。
　　文萍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又默默地走了出去，她再也控制不了啦，在厨房里把头埋在手掌心，声嘶力竭地哭着嚷，天呐，天呐，老天怎么这样折磨我……
　　她这样揪心地喊叫后，志斌并没有出现，他又到酒店去喝酒了。
　　那边房里林西咿呀咿呀地说胡话了，继而是疯狂地大喊大叫，文萍抹了抹泪痕未干的脸，赶紧向林西的房间走去，她又要给林西喂药了，她整天奔波在两个疯女儿的身边苦不堪言。
　　这一天她有了新发现，她发现总爱躲闺房的林钰竟然有好的苗头。
　　那一天，文萍服侍着林钰吃完药后，她发现林钰睁着一双空洞洞的眼睛盯住她看了又看。
　　她忍不住笑了，轻轻地问她，林钰呀，你在看什么呢？
　　林钰恍惚地点了点头，她说，妈妈，我，我没看什么。
　　她居然知道这样回答问题了，这足以让文萍欣喜若狂啦，她接着又问，那么林钰，你不要整天睡觉，行吗，会睡出病来的。
　　嗯，我不是林西，她糊涂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林西疯了的时候，你记得你说过什么吗？文萍盯着她的脸皱着眉期待地问。
　　妈妈，我以后要是变成林西那样的疯子，你干脆喂我安眠药，让我痛快地死掉，林钰愣了愣忽然脱口而出，随即羞涩地低下头。
　　你还说过什么？文萍欣喜若狂盯着她继续期待地追问。
　　林钰又愣了愣忽然回答道，妈妈呀，你还有林钰呢，妈妈呀，你的林钰可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呢。
　　是呀，你爸爸说你没疯是装的呢，我相信你没疯但不是装的，文萍皱眉有些困惑地自言自语道。
　　我没疯，妈妈，我不想让外人看笑话，林钰淡漠地回答又连连打着呵欠。
　　文萍顿时感到鼻子酸溜溜的，她抹着眼泪又笑了，她一边苦笑着，一边走过去恼火地看着林钰又往床上爬。
　　在林钰闭着眼睛睡觉时，她仔细地端详她，林钰微胖的瓜子脸白里透红，她的有两线弯弯好看的月牙儿眉，她的小小的翘鼻子，倔强地挺立着，她那象涂了唇膏似的红唇微微地撅着，她不时可爱的颤动着长长的眼睫毛，然后她呼吸匀称地渐渐睡着了，她睡着时，她的一双如雪，光洁细嫩的手臂伸在被褥外，用手轻轻一触，似乎能触出水来，要不是此刻她已经睡去，别人还真不会相信，她竟然是这样一个又疯又痴的女孩子呢。文萍用手抹着哗哗流下的眼泪这样看着，轻轻地把她的手放进被褥，多可爱的好孩子呀，她爱怜地看着，只有在她睡着时她才仔细地看着她。
　　唉---她幽幽地，长长地叹着气，她小心地拨弄着林钰乌油光亮的一头秀发。在文萍的眼里，林钰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林钰曾经那么爱干净，那么爱漂亮。她每次出门，都会把自己打扮得非常得体，即使她后来有些忧郁，她也还是努力维护着自己的体面，维护着家人的体面。
　　她是这样一个爱面子的天使，是这样一个追求完美的女孩子，文萍坚信，即使她疯了，她也是希望自己风风光光地保持着尊严，她又想起林钰曾经说过的话，妈妈，我以后要是变成林西那样的疯子，你干脆喂我安眠药，让我痛快地死掉，
　　为什么这样说呢，文萍当时惊骇不已，她慌慌地制止她。
　　因为我不想被别人看笑话，不想被别人笑掉大牙呀。
　　文萍鄂然。
　　林钰却咯咯地笑起来，她扬着清脆的音乐般动听的声音接着说道，我才不会呢，只有林西才会被人看笑话，只有林西才会被别人笑死呢。
　　现在一想起这些，她就心如刀绞的酸痛，唉---文萍幽幽地长长地叹着气。她的鼻子酸起来了，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放了闸的水龙头，再也控制不了地哗哗地往下滚落着。
　　我可怜的孩子，她喃喃着站起身，满脸是泪的踉跄地摇晃着，她摇晃着往另一间房子走去，那是林西的卧房呢。
　　经过几天时间的药物治疗，林钰似乎又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