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玻璃心》文俢

28、第 28 章

　　宝贝儿，你想回家。他脸上露出轻蔑和不置可信的神情，但很快，他突然又仰头怪笑着，我又不是个坏人又不是恶魔，我又不会吃了你，宝贝儿，你急着回家干什么，然后他低下头，唉---
　　他长长的伤感地叹了叹气，宝贝儿，知道吗，你这么好，你这么善良，我难道看不见，听不见，我难道瞎了眼睛吗？
　　林钰惶恐地看着他。
　　他又往前移动步子。
　　她不自觉地往后移动步子。
　　宝贝儿，我喜欢你不错，但我不会吃了你，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你也不能摆出清高的样子瞧不起我，我发誓，我发毒誓，他又站住了，他轻轻的柔和地说，如果我伤害你，我不得好死。
　　我没有瞧不起你，你在我眼里也是人，是生命，但我并不喜欢你，我只是善良，否则我不会理睬你，我们仅仅是普通朋友，永远只会是普通朋友，她提醒他。
　　是吗，宝贝儿，你真善良，知道吗，宝贝儿，我没有别的需求，我只不过想你陪我聊聊天呢，我喜欢你，但没有别的意思呢，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吧，他说这句话时，头略略低了下来，声音也越来越慢，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肯坦言。
　　真的吗？就聊这一次？林钰幼稚天真地问。
　　当然，宝贝儿，就聊这一次，他笑起来，心里却打着别的主意。
　　林钰又不由自主地呆在那里，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略带哀求的声音让林钰的心一下子软下来，她在犹豫着。
　　我从小体弱多病，家里债台高筑，我的爸爸很早就抛下我和妈妈，妈妈因此受到打击，也很快改嫁。
　　林钰的心都楸起来了。他伤感地说下去，她的心就难过地揪下去，竟然可怜他。
　　他一边说一边往旁边缓缓地移动步子，我后来跟着大伯过，大伯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对我不怎么好。
　　林钰信以为真，她的心再一次软下来，她想，多么可怜的孤儿，她也不觉跟了上去，但不可能对他有好感，仅仅是善良。
　　他继续讲着。
　　有时林钰也会插上一句，两句，那是出于幼稚的一时好奇，也出于善良，她绝对不会对他感兴趣。
　　于是他一边走一边说，她也一边听一边跟着走，可当他一讲完，她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愣愣地站住。
　　你怎么啦，他困惑不解。
　　我要回家，她恐惧地看着他，急忙说。
　　唉，我真拿你没办法，他烦恼地说，好林钰，你还不相信我吗？
　　林钰心理清楚，女性的直觉早就告诉她，这是个人品不好的坏人呢，她对他根本谈不上相信不相信，她从来没对他有过好感，而且本能地害怕他。
　　现在她看了看四周，她很奇怪，自己怎么来到这个鬼地方呢。她吓得立即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她怎么也想不通了，自己怎么被这种人诱惑着，陪他聊天呢，她皱起了眉头，加快了步子。
　　她的身后传来李珉坏坏的大笑声，哈哈，你忘了说再见呀，宝贝儿。他说这句话时，却并没有追过来。只是站在原地使劲挥着手，扯着嗓子继续喊着，这回你总该相信我了吧，我可没趁虚而入哟，他边说边笑，还打了一个响指。
　　这恶作剧的手势着实吓了林钰一跳，她想起了一件事，林西，对，在林西疯了的那一天，跑着去看热闹的不正是这个可恶的坏蛋李珉么，他也是那个怪动作。
　　这个无聊的混蛋，可恶的坏东西，她愤恨地想。
　　他哈哈大笑，跳到一边伸出一只手作了个请的姿势，请走吧，宝贝儿，你瞧瞧，这旷野无人，我却未对你使坏，这足以证明我是个善良的好心人啦，难道你看不出。
　　真的吗？林钰又天真地问。
　　当然，信不信由你，他欲擒故纵地耸耸肩。
　　一番话说得林钰信以为真，她天真地想，他再坏也会守住底线吧，她幼稚地听他说下去，丝毫未意识到这样敷衍交往下去的危险，可她实在无法摆脱他。她一会儿就后悔了，并不是真正意识到危险，也不是发现了他的企图，她只是想我可不是林西呀，我怎么这么倒霉，怎么会跟这种人渣呆在一起，甚至听他聊天呢。她真有点瞧不起自己了，她的脑袋忽然剧烈地痛起来，又象玻璃瓶似的要爆炸了，她在他眼皮底下走着，并且加快了步子走着。
　　他在她身后发出一长串哈哈大笑，放心，走慢点，别摔跤，哈哈哈，可爱的小羔羊，灰太狼是不会忍心吃羊的，我要吃你，早就吃了，现在也可以吃你，不是吗，但我没有，我要慢慢地感动你，感化你。我不相信你的心是冰做的，象石头一样又冷又硬，别摆着一副傲慢的样子拒绝人，哼，看不起人，哼，有什么了不起，等着瞧吧，我喜欢的人我一定会追到，我想要做的事一定会努力做到，我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让所有人对我刮目相看。
　　林钰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想再听他说什么，她逃也似的往前走着，内心小鹿似的蹦跳着，幸好他没追过来。
　　林钰做梦似地往家中走，她看到从自己家中出来，头也不抬的万敏。当她快走到家门口时，她听到了噼里啪啦的，不断丢弃东西的摔打声，夹杂着咒骂声，你这个臭女人，你看看你生的什么蠢货，志斌咬牙切齿，这个不争气的蠢林钰，我的面子被她丢光啦。
　　文萍皱着眉，一声不吭。
　　嗯，林西给我丢脸。林钰给我丢脸，你生的两个臭女儿，让我在外面抬不起头！他狂怒得说不下去了。
　　林钰被暗示似的想着，是呀，也许我真的是蠢呢，我的脑袋真的是不如人呢。这样想着，她更胆怯地不敢进门了。
　　然而，突然抬头的文萍发现了她。
　　林钰象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看了看她，然后她起身往厨房走。
　　这个时候，转过身来的志斌也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林钰，他象看到一个怪物似的双目圆瞪，他的头发凌乱地竖起来了，他张了张口，牙齿咯咯地咬着。他眼看又要发作了，愤怒和激动却使他不知如何开口，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林钰不得不硬着头皮，低着头进来了。这个时候，她只想赶快逃进自己的房里，然而她刚走到门边，志斌的眉头却越皱越厉害，愤怒使他瞪圆的眼睛充满血丝，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颤动着，你---你，他急促地喘着粗气，爆吼道，你个蠢猪，你个蠢牛！咹，我上辈子做错什么啦，咹，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咹？他咬着牙齿，一字一句地吼着。
　　林钰被吓坏了，呆滞的目光里流露出恐惧，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咹，你，你怎么这么蠢呢，好好考到手的工作给你丢了，辛苦求人托人找的工作也给你丢了，你气死老子啦，尽给老子丢人现眼，志斌还在骂骂咧咧。
　　他显然是口干舌燥了，略略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林钰的头都要爆炸了，她什么也没听进去，她只想赶快逃，是的，这会子安静了，她麻木而机械地迈开脚，径直往前走着，漠然地在志斌面前径直往前走着，好象他不存在似的，她就那样直着眼睛飘着往前走，她飘着推开自己的房门。
　　然后，她听到奇怪的砰地一声响，然后她坐在床上发呆。
　　志斌怒不可遏地追过来，他站在门外咣当，咣当，踹了几脚，他一边踹门，一边挥拳砰砰打几下，他在踢打房门时，声嘶力竭地狂吼着，你，快开门，气死老子啦，蠢猪，你气死老子啦。
　　林钰漠然地听着如雷贯耳的打门声，呆呆地看着房门剧烈地震动，她感到门很快就要打破了，他的拳头就要打到她的身上来了，每打一下，她的心就撕裂地痛。
　　门剧烈地晃动几下后，外面的声音似乎已经越来越小了，最后什么声音也没有，然后四周安静极了，然后她在梦境似的恍惚中打开门，奇怪，志斌不见了，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什么人把我一个人锁在房里呢，她糊涂地想。
　　林钰早已感到头重脚轻了，她的头撕裂了一般的疼痛，整个身子也是一样。她大脑一片空白，她什么也不想，她只想睡。于是，她象蜗牛一样向床上慢慢爬过去，爬过去。
　　睡梦中，她被许多蠕虫围着，她吓醒了，茫然地望着墙壁，白色的墙面和她的心灵一样苍白空茫。不知什么时候，她又昏昏地睡去，这回，她又被惊醒了，其实她什么梦也没做。她忽然莫名其妙地坐在床上，她长久地坐在床上发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恐惧，为什么焦躁，为什么心烦，眼泪水又莫名其妙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