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诈尸第三十六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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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惊无险一夜过去，次日醒来已是在车上往回春阁方向去。明媚晨光好似昨夜无事发生，照得迟谙有点恍惚。
耳边扶风叽叽喳喳解释昨夜为什么不在。原是她疏忽了，鬼怕天雷，那样雷雨交加夜晚的扶风根本不敢在小庙呆。身无庇佑她还睡得沉也不敢上她的身，最后硬着头皮往牧官书重剑里钻。兵刃上杀伐气重既能驱恶鬼也能掩过天道耳目，只是她呆得实在不怎么舒服就是了。
“妈的！要知道那杂碎心怀不轨我就上他的身了。呸！”
一提这个自还有更气的，听着扶风又把口风转到谩骂成戚上去，迟谙回想起来还有点愣愣的。
“他们人呢？”
“那两个昨儿就跑了，这个今儿一早叫姓牧的绑树上了。要说还是他们江湖人，我能想到也就揍一顿算了，骂归骂也不能真要命，师门来寻仇可不好办。他倒好，我瞧也没见血，就攥一下那小子手怎么就废了。”
扶风说得轻飘飘，迟谙却冷不防打个战。兵刃就是这些人无亲缘的兄弟，江湖人该是最在意自己那双舞刀弄枪的手的。而一双手废掉无疑把这个人在武学这条路上做过的所有努力，一起废掉了，连同他或许会获得成就的日后。
迟谙并非替那个青年人惋惜什么。行止不端之人拥有强大的能力结果只会是伤害更多人，把这种罪恶的苗头及时扼杀冷静细思也无过错。她只是作为一个误入江湖的弱者，第一次真正见识到这方天地对人的“杀伐果决”后，不可避免地胆怯了一下。
她不由得想起清临县的小学堂，倚窗而坐的少时牧官书。她想起第一次见面摊在他腿上的描画；想起检举时少年也曾有一瞬错愕与慌张；想起下了学他和一群同窗结伴远去......
她和牧官书，他们是旧日曾读到过一句诗的同窗，也是除夕见过同一片烟火的同乡。诚然人生种种定会因他们生长的环境他们性别的差异而奔赴不同的道路，但他们的生活曾那样相似，究竟经历过什么，他会踏入和少年光阴全然不同的世界，生存下去，习惯下来，逐渐变得游刃有余呢？
愈想愈远，待回神来不觉惊讶。
如此相识半载，她虽不再对牧官书发憷，但好像从未有这样一刻把他真正当做一个旧识一个朋友去看待。在这个过去不曾接触的另一个世界里，她时常会忘记他们自幼相识，并在内心深处认同他本就是这样一个江湖人。他和自己一定完全不同，所以他们没必要有多于这番恩义外的交情。
可其实，什么叫完全不同呢？自己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在踏足江湖前，他明明也是锦衣玉食的小少爷...
兴许是那药的劲儿又起来了，迟谙就觉胸口闷闷的。半年来与牧官书相处种种不时闪现，歉疚感激中还夹了点恼人的心烦意乱。讨厌得很，不知何故就是平静不下来。直至扶风叫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笑的是怎么了。
轻轻撩起一角帘子，看着牧官书背影想说点什么，可至今日才忽然了悟了些什么这种事，提起好没意思。且这时没头没尾剖白几句，未免矫情造作。
到底还是放下帘子。算了，且她实也不知说什么。
如此数日，二人平安到达回春阁。
出走不过半载光景，阁中人对迟谙这个病症特殊的姑娘记忆深刻。尤其赵神医当日听闻言枉死讯万分叹息，未能及早想起枉生谷，到底害了个年华正好的姑娘。今日忽闻二人来访，迟谙竟活着，手头病人也顾不得，丢给弟子就匆匆去了。
诊室中。
赵神医赶来就见一秀美少女坐在牧官书一侧，莹白玉润的面庞泛着健□□气的薄粉，虽着简单布衣却依然光彩照人。容貌与昔日自是无甚出入，只是谈笑间焕发的生机与此前油尽灯枯之态相较下简直判若两人。
也不知是得了怎样一番造化，宛若新生。
这二人已和相迎弟子简短说明来意，转头见赵神医至，便把自回春阁出走至九元庄这些经过掩去关乎迟谙死生之事尽数道出。
听得迟谙客栈苏醒同九元庄“夺舍”，赵神医神情逐渐严肃。
“迟姑娘此番经历，实是骇人听闻。鬼神之说，若早前我是不信。却是怪了，数日前有弟子抬进阁中一少年人，来时五脏尽裂已无生还可能，次日竟痊愈大半，三日下去，全然好了。只是行为举止甚是异常，如此想来，竟同姑娘所述‘夺舍’十分相似。”
闻此甚是惊诧，莫非那元夔出逃后又祸害了人来试验？昔日在九元庄中所受种种折磨不觉在心头浮现，迟谙只觉后脊发凉。
“不知现今可否见他一见？”
“这是自然。”
替迟谙诊过脉，又是闻所未闻之症，好在性命暂时无碍。赵神医对这种棘手事倒十分乐观，命人领他们去见那少年后，就风风火火地带着几个得意弟子翻典籍去了。
领路的是个熟人，此前负责迟谙脉案的女弟子叫何叶。一路上一双水润灵动的杏子眼就没离开过迟谙的脸，掩藏不住的惊奇中还隐隐含了几分欣慰。
“迟姑娘，你定是福星托生来的。”
福星云云三娘也说过，迟谙下意识就去瞥牧官书，却见他也正侧目看来，想是同样忆起凤阳投水案拿赏钱，眸中流露几许淡淡笑意。
心里不觉也愉悦几分，冲淡了对九元庄一事的忧虑。何叶又说了些他们马上要见之人的状况，三人止步一屋前，何叶拍了拍门，便听里面应了一声。
推开门就是好重的油墨味儿，夏日里窗子也关得那么严不曾漏出一丝气儿，这会儿门一开浓烈得熏得人好似进了印书厂。一个面皮黝黑的少年正盘坐地板中央，身上画个好大的符。四下悬着长长的黄纸条，上面尽是红色“鬼画符”，进门若再摆个香案，就是法事现场了。
似乎才做过什么，少年看去有些泄尽气力的颓然。丧气地抬了抬眼皮回应何叶的“今日又在做法事啊”，却在扫到她身后人时，瞳仁蓦地一滞。
“欸？”
扶风耳畔疑惑出声，迟谙自然感受到那丝不寻常。侧目看向牧官书想判断二人谁令他如此，那少年已霍地起身而来。
“姐姐！”
这一声好突然，迟谙本能一撤，牧官书已将她护在身后，见此境况少年方觉莽撞，讪讪地停住脚立在原地颇为局促不安。
“我...你是，是迟家姐姐吧？我...”
这倒奇了，迟谙印象不曾认识这么一位，照何叶所述她与他也是八竿子打不着，偏少年知道自己姓迟。若当真夺舍，那此人...
“他好像的确本不该是生人了，壳子里有阴气，且这气息，有点熟。”
许限于能力又或许鬼魂都是如此，扶风没法认出已占据身体的魂魄。只能笃定此人确是借尸还魂无疑。看着少年胆怯又希冀的可怜神色，有点熟么？迟谙忽然想起一个可能来。
当即朝少年招招手，温声道：“你可是姓元？”
便见对面眸色一亮，果不其然。
微微松了口气，迟谙朝他露出几许笑意。
“元小公子。你怎么到这儿来呢？”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诈尸第三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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