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如何饲养冷血动物这件事》白蚁不想动

2、第 2 章

　　最开始林绕是以为自己可以撑到早上求救的。
　　后来她才发现自己真的太天真了。
　　先不说裂了屏的手机被她丢在了楼下客厅，她这小公寓的二楼其实也就只有一个卧室，除此之外没有卫生间也没有吃的，她属于易胖体质，基本上没有晚饭吃全饱的习惯，因此大半夜被这么一折腾肚子就很不争气的叫了。
　　林绕捂着肚子蹲在墙角默默憋着眼泪，拼命默念各种食物的名字来画饼充饥。
　　“小龙虾，灌汤包，豆花米线，酸菜鱼，串串香……”
　　胃部一阵抽痛。
　　他*的，更饿了。
　　林绕毅然决然拎起床头的39寸吉他，恶向胆边生，探头去看外面那条蛇。
　　客厅光线不足，她也看不清对方的动作和姿势，只知道看不见那双发光的眼睛了，似乎是没动静了。于是悄悄挪开抵在门口的柜子和凳子，把门拉开了条小缝往外看。
　　男人湿黏的长发垂在身前，低着头，背靠着楼梯的栏杆，似乎是极倦的样子，胸口也没什么起伏。那么可怕的伤口，又那么多血，想必再如何也撑不住了吧。
　　林绕清了清嗓子，他也没有反应。
　　她这下算是有点放下心了，推开门，脱下拖鞋，袜子踩在木地板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一步，两步。
　　走到了那条粗长的蛇尾前面。
　　林绕有些犯愁地看着，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抓着扶手抬脚从上面试图跨过去。
　　她的动作很慢，一不注意踩到了血也咬牙继续，愣是完美避开了所有障碍。
　　很好……就这样，不要惊动他。
　　她落下最后一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尾巴上的花纹，她不认识，也不知道他到底属于什么品种。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这种令人反胃的生物，绝不属于自然界任何一种。
　　是人工合成。
　　就像……
　　那么恍惚的一瞬间，眼前骤然闪过一道影子，狠狠砸在她小腿上，那力道之大到仿佛能听见竦然的骨骼摩擦声。林绕一个踉跄，肩膀重重磕在旁边的扶手上，疼得她几乎失声。
　　下一刻她看见那条卷在自己腿上的尾巴像绳索一样灵敏地往上席卷而来，像无数科教片里说的那样，蟒蛇用身体卷住猎物缠紧杀死之后才会吞食。一条5.5米长的巨蟒对其缠绕猎物产生的压力高达1千克/平方厘米——约是强有力握手力量的6倍。
　　简单来说，被巨蟒完全缠住，就约等于被汽车碾压。
　　一瞬间的恐惧让林绕的求生欲从心底汹涌而出，她勉强控制住不听使唤的双手举起吉他，也不知道位置，就对着自己的身侧用尽全力地砸了下去。
　　砰。
　　这把从她大一买回来开始就没用超过五次的吉他至此宣告报废。
　　……
　　小腿上的禁锢只松了一瞬，就又重新死死缠了上来。只不过这次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林绕心跳飞快，又下意识不敢大声喘气，她刚刚那下好像是打在他尾巴的伤口上了，而且都能感觉他缠在自己腿上的尾巴明显的筋挛了一下。
　　她顺势望下去，男人抬着头，露出血肉模糊的脸，金色的竖瞳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神阴森，里面无比清晰的写满了恨意。
　　——和杀意。
　　林绕忽然有些后悔。
　　她干嘛惹他呢，要是她乖乖忍住待在楼上，也不会成现在这样了。
　　她还不想死，她才二十一，六级都没考过，没几个朋友，也没谈过恋爱。
　　没养过猫，没买到太太的无料，没等到老婆出单行，没吃过学校后门新开的火锅店，没看完正在追的剧，没学会游泳，没……
　　她还有那么多想做却没做的事。
　　林绕对自己过去二十一年的人生并不满意，但她对未来有过期待。
　　那是一种能够支撑她活着的力量。
　　而这个晚上，凌晨四点，她站在公寓楼梯上，低头愣愣地看着眼前叫不上名字的生物。
　　然后那些恐惧后悔失望释然，种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变成不受控制的眼泪聚集在眼眶周围，又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林绕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他，她想用不屑的口吻对他说“你杀了我吧”，但她根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动了动嘴角，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连忙抬手去擦。
　　结果越擦越多，她的手背都湿漉漉的一片，眼泪掉的太狠连着鼻涕一起冒出来，她一边吸鼻子一边无声地大哭。
　　林绕想，这个时候她的眼睛一定肿了，特别丢人的那种。
　　但她太害怕了，停不下来。
　　以至于根本没发现腿上的压迫感已经消失了。
　　直到下巴上传来冰凉的湿意，小姑娘浑身一颤，哭得更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没感觉到什么动作才敢抽着鼻子哽咽着往下看。
　　那张恐怖的脸距离她近在咫尺，对方扶着栏杆，仰头盯着她的脖子，目光冷淡，但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疯狂。
　　他靠近她，微微歪头，伸出舌头。
　　——舔掉了她颈上的泪痕。
　　林绕傻眼了。
　　对方可能也傻眼了，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眼睛缓慢的眨动，跟她挨的很近很近。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人家，诧异惊喜之余还有点恶心，这也太突然了，难道这玩意其实是想确认了味道再下嘴？
　　两个人面面相觑，数秒之后还是对方先反应过来，迅速退了回去，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林绕：……
　　虽说他没有什么要进攻的举动，但看着那双金色的瞳孔，林绕还是觉得挺瘆人的，她下意识也往后推了半步，结果没想到后面是楼梯，直接一脚踩空，整个人摔了下去。
　　也还好楼梯不高，她只感觉屁股隐隐作痛，脸上烧的厉害。那条蛇就在不远处，居高临下地幽幽望着她。林绕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林绕也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她实在摸不清对方到底想要什么，但至少他没有再主动攻击她，最终本能战胜了求生欲，林绕伸手在堆满衣服的沙发上摸了半天，鬼使神差地掏出半袋小面包。
　　撕开包装，咬了一口，林绕又想落泪了。
　　真香。
　　这个是那种奶味的小餐包，里面加了酸奶味的夹心，可以三口吃掉，她买来就是当早餐吃的。起的晚的时候出门顺手带一包，起码可以撑到中午吃饭。
　　她匆匆吃掉手里的那一块，抬头，却看见楼梯上的人正直勾勾盯着她手上空了的包装袋看。
　　林绕：“你饿了？”
　　听到她出声，对方朝她瞥了一眼，就又重新看向她的手。
　　林绕着会儿还没从被一个莫名生物舔脸的震撼与慌张中缓过神来，她看了看剩下的小面包，想了想，小心翼翼从里面扒出一块来问：“你是想吃这个？”
　　比起被吃，她愿意贡献出一块……不，全部小面包！
　　对方还是没有吭声。
　　林绕便丢了一块过去。
　　塑料包装砸在他身前的台阶上，男人迟疑片刻，伸手把小小的面包捡了起来，似乎有些疑惑地端详着。林绕发现他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细长白皙，可以说除了那条蛇尾，他的上半身跟人类没有什么两样——不看那张脸的话。
　　此刻他正对着她，林绕眯了眯眼睛，忽然在他的左腰腰侧发现了两个数字。
　　04。
　　也不知道是被刻上去写上去还是被烙上去的，字体很粗也很明显，像是个冰冷的记号，提醒着林绕他的身份绝不简单。
　　她更加坚定了他是被合成的这个猜测。
　　她的目光被那两个数字吸引，正思索着它们之间的关联，却是忽然发现男人抬手把面包连着包装袋一下子塞进了嘴里。
　　他的下颚张开扭曲成一个夸张的弧度，把长方形的袋子完全包裹进去，然后喉咙微动，她甚至能清晰看见他上颚收叠的尖牙，还有喉腔内侧息肉的蠕动。下一秒，他把东西完全吞了下去，从食管往下，滑进体内。
　　林绕呆在原地，满目错愕。
　　对方在她从不解到惊讶到疑惑再到忍俊不禁的神色里，轻轻拧了拧眉。
　　——一点味道也没有。
　　——原来这就是他们平时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