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痣》肆渝

2、第二章

　　去警署的路上，周蕴将中午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了温容屿。
　　“早上不是电话告诉你，让你不要开那辆沃尔沃了吗？”温容屿皱着眉，略显无奈的说。
　　周蕴倚着头，眼睛盯着前方的路，漫不经心道：“那辆车我开着顺手，而且沃尔沃的安全性能最好，再说我怎么知道你的仇敌这么恨你，而且你觉得我怕吗？”
　　红灯停，温容屿抽空瞅了她一眼，想说什么，最终又改了口：“是，散打九段的高手。”

　　一日二入警局，长达八小时的高强度手术，周蕴的心是真烦躁，腿也是真抖，可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手搭在温容屿的臂弯处，借了一份劲儿，撑起她的伪装。
　　只是可惜，他们最终进了两个不同的审讯室。
　　呵，缉毒大队的审讯室还真是不一般的多啊…
　　周蕴进了一侧的小审讯室，而温容屿则进了今天下午她进的审讯室。
　　审讯室中，一套完整的桌椅，温容屿坐在内侧，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右臂微屈，放在扶手上，手掌微张，左手拇指与食指不焦不燥的按压右手虎口处，眼睑半阖，一副主人家的姿态。
　　余沉风进来时，他依旧保持这份姿态，直至听见关门声，他才疲懒的半撩眼皮，望向来人…
　　余沉风一身蓝色警服，像“衣冠禽兽”，袖口向上卷起，露出健硕的小臂。
　　健康的小麦色，窄腰，长腿，挺拔的身姿，与到处露着病态白的温容屿形成极致对比。
　　余沉风坐下，翘起二郎腿，手倚住下巴，与对面处处露着矜贵的温容屿相比，显得十分的张狂与热血。
　　“说吧”
　　温容屿左眉一挑，显然是被他的敷衍小小的惊了一把。
　　“缉毒大队的人什么时候开始管民事纠纷了？”他答非所问。
　　余沉风定定的盯了他几秒：“受人所托。”
　　“哦，既然这样，余队想知道什么？”
　　这么多年的律师生活，他习惯在任何谈话中，占据主导地位。
　　“温先生又打算交代点什么呢？”
　　他们丝毫不退让的眼神碰撞在一起。
　　1秒，9秒，47秒，一分钟…
　　最后还是余沉风先移开了目光。
　　一个民事纠纷，他没那么多的精力浪费在上面。
　　“姓名，年龄，职业”
　　“温容屿，27岁，律师”
　　他在说的时候，有人敲门，余沉风眉头一紧。
　　“这件事的基本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一会儿有人来给你做笔录，没啥事就可以走了，等会吧！”
　　说完，余沉风起身，离开了这间审讯室。

　　“怎么了？”
　　余沉风一出门，就看到方涉一脸焦急。
　　“老大，我们的人发现了语文带了一批东西，去了港口，要不要带人拦截？”
　　余沉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文向来手段高明，心思缜密，最为狡诈怎么这次还没上船就露出马脚，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得不防。”
　　余沉风急刹住脚步，左手扬起重重的落在方涉的肩上：“快去通知，三分钟后出发。”
　　三分钟后，八辆警车未开警笛，依次隐于黑暗，他们极速驾驶，誓要撕破黑暗，冲向光明。

　　表盘里的秒针不停转动，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都还未有人进审讯室给他做笔录，倒是不介意多等等，只是周蕴那腿抖的模样历历在目。
　　嘶～真是…
　　温容屿交叠的双腿放下，上锁的审讯室，唯一与外界沟通的只有那面单向视的玻璃。
　　咚咚咚……
　　无人响应
　　咚咚咚…
　　依旧无人响应
　　他拧着眉去握门把手。
　　？
　　门没锁？
　　他左眉一挑，脑子里浮现出来余沉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轻哼一声，脸上露出一个看起来略显嘲讽的笑：倒是心口不一。
　　温容屿慢慢悠悠的往外走，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框，白帜灯与镜片所折射出的冷光，射进他的眼睛里，显得他此刻的眼神里有些寒意逼人…
　　周蕴进了走廊尽头的审讯室，透过单向视玻璃往里看。
　　没人？
　　“温先生？”温容屿回头“温先生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说话的是位小警官。
　　“倒也没什么事，只是与我同来的那位小姐，身在何处？方便我去看一眼？”
　　“这样啊～”那位小警官笑了“你跟我来，我跟你说”
　　温容屿不紧不慢的跟上那位小警官，始终将他们的距离保持在三步内。
　　“我们余队看周小姐太累了，所以让她去队长办公室休息去了”小警官边走边说，偶尔回头看他两眼“我嘞，还有事要做，我给你说具体位置，你自己去找吧……”
　　小警官说完就走，剩温容屿一个人慢慢的踱步。
　　余队？队长办公室？警局没有休息室？

　　十分钟前，周蕴被王然带到了这间办公室，然后他就走了，只剩下了周蕴一个人…
　　环顾四周，倒是简简单单，她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镜子，对镜撩了撩自己的秀发。
　　“嘶～”周蕴凑近镜子，用食指指腹轻轻掠过下眼睑。
　　竟然有黑眼圈？？？
　　天呐！仙女怎么可以有黑眼圈？？？
　　周蕴快步坐到办公桌前的旋转椅上，将手提包放在腿上，从里面拿出一包湿巾，仔细的擦干净脸，然后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张面膜，撕开，对着镜子认真的把面膜敷在脸上，接着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期待崭新的自己。

　　不过一会的功夫，周蕴没了呼吸，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双拳紧握，上牙齿紧咬下嘴唇，她身体里的各处感官都十分清楚的感知到一个冰冷的洞口对准了她的太阳穴，准备随时将她…
　　一击毙命!
　　身后的人没有动作，他的呼吸轻到如果没有伤口对着她根本感受不到。
　　他是谁？从哪里来？他怎么进来的？他来这里干什么？
　　他，会不会开枪？
　　所有的问题里，毫无疑问周蕴只关心这一个。
　　她屏住呼吸静静感知，身后的人好像暂时并没有打算开枪。
　　身侧紧握的拳缓缓张开，悄悄的爬上了腿上的包，掰开…
　　“别 动 ”
　　周蕴的手僵在了原处，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她觉得枪口在对她步步紧逼，或许她真的再动一下，身后的人一定会扣动扳机，让子弹贯穿她的脑袋，血溅三尺。
　　她调整呼吸，努力控制不让自己的身体颤抖：
　　“你想干什么？”
　　一息，二息，三息，身后的人终于有了动作，他用两指捏住了她脸上面膜的一角，揭开，随手甩到一旁：
　　“别怕，你乖一点，别声张，不会有事的～”
　　他的嗓音极具迷惑性，像一个病态的偏执狂…
　　紧接着，她感觉到抵在她太阳穴的枪动了一下，她当下一僵随即发觉是身后的人换了一只手握枪，走到了她身侧，她不敢转头，只余光瞥见了一处黑衣角。
　　如果此人不是左撇子，那他用左手拿枪，哪怕射不准人，亦胸有成竹，他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全身而退。
　　如果是，那么在一开始还不熟知周围环境时，就敢用自己不太擅长的右手拿枪，怕是更不能小觑。

　　“吱呀～”
　　原本虚掩着的门，轻飘飘的开了…
　　周蕴感觉到身侧的人扭头像门口那边看去，她当即抓住腿上的手提包，凭着自己的直觉向那人砸去。
　　周蕴趁他抬头抵挡分身的功夫，借着旋转椅的灵活性背对着他，滑到一边去。
　　她低下头，缩在椅子里。
　　害怕…
　　那“绑匪”显然实战经验丰富，几秒的时间已经反应过来，不再犹豫，向周蕴开下了今晚的第一枪。
　　子弹穿过椅背，没入人体。
　　虽然子弹的冲击力已经被椅背抵消掉不少，但周蕴还是能感觉到子弹嵌入她的身体，鲜血源源不断向外流的无力感…
　　周蕴撑在椅子的扶手上，不停的吞咽口水，她没时间去看自己的伤口，她听到那个人向她迈出了…一步。
　　周蕴紧张的吞咽口水，又是一步…
　　不过，这声却是从门口传来的…
　　周蕴一下子泄了气，然后她再一次听到了扳机扣动的声音…
　　她睁大眼睛，仔细听，枪声入体的声音她没有听到，萦绕在耳边的只有响彻云霄的警笛声。
　　除了警笛声，别的她什么也听不见，也不敢探出头来看…
　　但温容屿来了，她安心了…

　　当黑乎乎的枪口对上温容屿时，他便以极快的速度下蹲滚到周蕴包散落的地方。
　　温容屿起身时，顺手捞起了从周蕴包里露出一角的手术刀，薄薄的刀刃，在面对手枪时毫不畏惧。
　　在这短短的几秒里，那位“外来入侵者”就已然意识到在枪里仅有几发子弹且没有时间留给他补充时，他无法杀死眼前这个男人，于是他放弃了枪，选择用短刀。
　　这个男人很危险…
　　但，他更相信自己一次次从死神手里夺回自己生命的能力。
　　几十个回合后，那位“外来入侵者”就因为他的自大被温容屿抵在桌子上，手术刀的刀尖向前，距离那人的大动脉只有三厘米。
　　人在濒死时往往会激发更大的能力。
　　温容屿被推开，那人紧追不舍，短刀在手，抬手便劈，却突然收手，向后一退，再次抵在桌子上。
　　一颗子弹强势破开风声，与之擦肩而过，钉入墙中……
　　那人手撑在桌子上，砖头去看…
　　余沉风！！！
　　温容屿没看来人，大步向前，抬腿便是一记膝踢，踢的那人仰倒在桌面上，随即旋转手中刀刃，狠狠刺下！
　　“啊”
　　两相交锋切勿分神…
　　在一个身经百战的人手里拿走他的命，显然是不会容易的，所以温容屿退而求其次，要了他一个中指。
　　那人仰倒在桌子上，脸上倒是也没什么痛苦的神色，像那半截断指，不是他的，而是别人的，还是他砍下来的。
　　相比于那半截断指，命无疑比它重要多了。
　　他用了和温容屿一样的膝踢，在抬脚踹开温容屿。
　　余沉风再开一枪
　　都是道上的人，谁怕子弹啊。
　　他与子弹擦身而过，趁温容屿没反应过来，趁余沉风来不及再开一枪，迅速跳出窗户，逃出生天。
　　余沉风举着枪，快跑到床边……
　　显然没人…
　　他拿出腰间的对讲机：
　　“数学，九楼我办公室窗口跳下，全体出动，地毯式搜索”
　　“收到”对讲机里穿出方涉的声音。

　　余沉风收回枪，只来得及看到温容屿离开的残影，他跟上去。
　　“温先生”
　　温容屿停下脚步，将原本摘下擦拭污迹的眼睛带回去，向上推了推，转过身，倒是有一幅绅士儒雅的味道：
　　“有事？”
　　余沉风走到他面前，问：“温先生没受伤吧？”
　　“无事”他话音淡淡的，没什么力度。
　　他们对视着，无人移开目光，淡淡的，没什么探寻的意味，没有给人以不适感。
　　“如果余警官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温容屿向后退了一步“阿蕴还在急救室”
　　余沉风向数学开枪的时候，其他人就已经抱着周蕴送往江怀医院了。
　　“好，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再去探望”
　　温容屿冲他点点头，转身走向电梯，等待下楼。
　　余沉风没走，还在他几十米的身后，他的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在温容屿后脑勺上。
　　想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但……这个本质看的好像有点偏…
　　啧啧~这后脑勺饱满有型，头发丝都有点一丝不苟的劲儿，长得还挺白。
　　电梯打开，温容屿迈开腿走进去。
　　腿还挺长
　　电梯门缓缓关上，他们的目光再次交汇。
　　浓墨重彩的眉，肤白又貌美，还真是…挺能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