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wansong》全球气候变软

1、雪落眉梢

　　2016年1月，w市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一夜之间，整个世界就粉妆玉砌。
　　一年几乎只有一次，w市靠近南方，落雪很少，所以每次看到雪，所有的市民都会很兴奋。
　　早起准备去学校考试的林栀难得地有了好心情。她穿好衣服，戴上围巾，做好出门的准备，然后打开门跑出去。张岱所谓“上下一白”，也莫过如此吧。
　　赶到学校，呼哧呼哧喘了半天的气，在楼下等待进场开考的时候看见了莫涯。莫涯还是一副温润的模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雪，扭头看见她的时候，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瞪得很大，“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半天...本子呢！”
　　“我住的远一点..不能怪我。”林栀把包捞到身前，翻了半天也没翻到那本交换日记。
　　说是交换日记，里面实在是写得很零碎。东一句西一句，什么都有。日常，八卦，作业，考试……除了生活本身，还有幻想，还有关于狗血小说的吐槽。
　　“可能是考试忘带了。”林栀尴尬地搓了搓手，讪讪地笑了。
　　“啊呀呀我说了让你带啊！”莫涯又是叫又是跳的，还让人误以为她在说什么开心的事，“那明天下午考完英语你带过来..这样，考完试我来你们考场找你—第几考场？”
　　“第一考场，”林栀悠悠地叹了口气，“快复习吧，你记得《次北固山下》怎么背么？”
　　“学霸啊，第一考场，都临考试了还在复习...这题我会啊，次北固山下，行舟绿水前，...”莫涯一边拍拍打打一边絮絮叨叨。
　　林栀看着雪，感到脚已经冻僵，仿佛要定在原地了。莫涯的声音还在耳畔。她一转头看见了陈安，在五米开外的地方。
　　他抬眸深深地看了林栀一眼，然后抿着嘴唇低头走过了。
　　林栀觉得有点懵。
　　自己班里的同学总是很好辨认的，她想。
　　十二月的时候自己曾经是陈安的斜前桌，隔一条走道，发现这个人非常欢脱。她的男生朋友并不多，她觉得这个男生可以好好交个朋友，尤其是因为，他的数学和物理成绩...“说不定可以带我一把。”
　　林栀感到了考试的紧迫，可面前经过的陈安只是一脸淡然，没有一点点的绷紧的感觉。
　　“你在看啥呢！”莫涯背了半天也没听她说一个字，顺着林栀的视线望过去—也看到了背着双肩包的陈安。他在人们踩脏了的黑色雪地里一个人走着，瘦削的身子与清峻的脸庞与雪天很配。
　　“你在看陈安么！”莫涯的话让她有点无措。
　　“没有，刚好看见了而已，”她有点心虚，“我在想，这样厉害的学神考试，都从来不紧张的么..”
　　“你想多了，”莫涯笑，“大家都会紧张，都会在意成绩。只是有些人并不习惯于表现出来。”
　　是这样的吗？
　　可她看到的陈安确实就是不在意这个分数一般..的确，也只是个w市统考而已。
　　她小学就知道他，隔壁班的小天才陈安，五年级上初一的内容，六年级已经能做初二的卷子了，斩获过多少数学竞赛的奖牌，是老师口中的神童。
　　她在小学，同样也是“神一般的存在”，是同学们心目中“没有瑕疵的人”。
　　其实这世界上并不存在天才和神，大家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铃声响起，保安放开了门禁，学生们向着教学楼考场涌去。大家都是穿着棉袄外面还要罩校服，看起来像是雪地里的熊。林熊牵着莫熊，两头熊摇摇晃晃跑进架空层。
　　“待会在大树下面见，我们放学一起走。”林栀在转角处叮嘱莫涯。
　　“好，你早点来。”
　　“谁知道谁比谁早？快去吧！”
　　“那肯定我早啊，嘿嘿嘿！”
　　莫涯拍她一下，她开心地转身上了四楼，又转头来与莫涯挥挥手，看到莫涯的背影消失了，才直奔第一考场。
　　经过二考场的时候，又看见了陈安。
　　她放下书包，拿起笔袋径直走进考场。

　　考完最擅长的英语，林栀长叹一口气，走出考场。这次的考试都不是很难，特别是英语，她有把握，能有110分。
　　“林栀！”站在她书包旁边的莫涯看见她，拎起她的包朝她走过来，帮她一起放好了东西。
　　“雪停了吗？走吧。”林栀把手缩进口袋里，汲取着残留的温度。方才答题的时候，手冷的发抖，担心耽误时间没有去捂。
　　“停了吧...”莫涯踌躇了一下，经过四楼小平台的落地窗，欢天喜地地奔过去，还不忘大叫，“林栀林栀你快过来看啊..”
　　林栀将信将疑走过去，满目的霁色让眼底的世界亮起来了。但是自己想快些回家，看看喜欢的番剧，在网上和同学们聊个天，然后加紧写寒假作业，准备上石庆老师的补习班。
　　是的，是的，快要过年了。
　　梭罗说过，“我看见那些岁月如何奔驰，挨过了冬季，便迎来了春天。”
　　林栀感到一阵快乐。

　　天上只剩一点残雪在飘。校门口的路上结了冰，踩上去很滑。莫涯与林栀挽着彼此，小心翼翼地走过斑马线。
　　又是陈安—从林栀的右身侧走过。奇怪的是，他居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林栀，“你有电话吗？”
　　学校是不让带手机的。
　　“怎么可能？”林栀把遮住口鼻的围巾拉下来，看着陈安，不明所以。
　　“诶，我妈有手机，你可以借..”莫涯补了一句。
　　可陈安仿佛没听见，丢下一句“算了”就走了。
　　林栀认识他七年半，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二。她第一次发现陈安居然又瘦又高，身材颀长，而且真如余昕仪所说，长得还很帅。她暗自思忖，这人性格似乎也不错，好像有点可爱的嘛。但是别人口中的陈安都是冷漠，不说话的。余昕仪单恋他，也说过这个人的坏，不过她只有一点印象了。
　　到底要不要动心？到底是不是动心？只是因为他频频出现吧。他似乎从来不怎么和女生说话。

　　十二月的种种还历历在目—
　　第一次例行换座位之后，她意外地发现，陈安就在她隔一条走道的左手边。他们都坐在第一排，都要自己这一条同学的作业；同时她是英语课代表，他是物理课代表，他们又分别要把手里对应的本子交给对方。每次交接作业的时候，她认真地告诉他谁没有交物理作业，而他只是笑了笑，说物理老师从来不问谁没交作业。可是久了之后，他居然认认真真用纸条写给她，谁没有交英语作业。
　　第二次换座位之后，他在她隔壁组，隔着自己的同桌。
　　他们共同的笑点，一些神奇的梗，都让她的冬天充满了快乐，好久没有这么快乐。曾经对数学老师的单恋多么痛苦，而那时候的快乐却这么轻易，且来自于他。
　　他说自己名字的缩写，Ca，是陈安，也是钙，—在她的物理笔记本上这么写。他说海明威有一本书叫《永别了武器》。他在她空间对数学思考题的吐槽下面回复，“是我要老师出思考题的，哈哈哈哈”。
　　最让她难以忘怀的是，刘宇柯找她借物理笔记本，趁此机会在上面画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刘宇柯大战林栀”的火柴人漫画。陈安和刘宇柯从小学同班，好奇之下就把林栀的本子要了去，也开始接龙一些乱七八糟的剧情。刘宇柯打死了林栀，陈安化身救世主把林栀救活了，然后刘宇柯与陈安互掐。画得过于传神而简陋。
　　林栀在无聊的语文课上笑出了眼泪。
　　可是陈安，你为什么要救我？

　　在莫涯面前，她极力掩饰自己思绪的一团乱麻。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喜欢石庆之后很久没有喜欢一个人。冬天的雪花里，唯有对他的那种感觉如此真实而温暖。
　　可这是喜欢吗？
　　她下意识粉饰太平—
　　“莫涯，你妈今天也来接你？”
　　“是啊，”莫涯的语气没有丝毫差别，“你看，她就在那。这个陈安也是奇怪的很呢。”
　　“那我先走了，你和你麻麻慢慢聊哈。”她舒了口气，与莫涯作别。

　　她望向天空。是不是那个时候的天空已经给出了隐喻？可是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秘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最好就让这点感情缓缓死去吧。或者，以后再说。
　　多年以后，她还会想起这个雪天。还会带着各种复杂的感情想起这个雪天。想起这个雪天想起的十二月，想起关于陈安的事情。后来……后来的事情，是现在的人不能知道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整个故事都由现实的某个故事改编。不一定是我的。反正大家就看个开心（真的会有人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