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平》别管闲事

2、第 2 章

　　番外-江容篇
　　棺木里的成意已经瘦脱形了，眉目中也看不见昔日的冷傲了，任谁也想不到，这是李家成意。
　　这样的结局于她，也算一种解脱吧。
　　我遇上苏之柳后便很恼昔年对成意的痴缠，若不是她把我与她之间的信物佩在身上我也定不会选她入宫，哪怕是个答应，可又不可否置我后来有多需要她，连她后来病弱都不乏我的功劳，她这一生的苦，我占了大半。
　　元德二十四年冬天，素来爱举行宴会的大长公主在京郊梅林举办了观梅宴，邀了京都所有的贵公子贵小姐们，我就是在那里再遇李成意的，人群中我一眼就认出了她，七岁那年我在宫宴里见过她一面，那时别的姑娘们都穿的或粉嫩或红火，头上都带满了花花绿绿的绒花，个个都喜庆的紧，只有她穿着梨白的衣裙只簪了根步摇，身上一股子清傲劲，偏偏皇祖母喜欢的不得了。后来才晓得，那时她只不过是个没长成的女娃娃，哪懂得什么清傲不清傲的，不过是李家长辈的意思。
　　观梅宴在遇是她已经是名动京都的天命女了，皇子们都往她眼前凑，个个都想把天命女娶回去，我心中好笑，她是李家的长女，李家的长女又怎么能随意嫁与任何一位没可能登上皇位的皇子呢？不过话虽这般说，但我也想同她搭搭话，可她始终都不抬眼皮。
　　后来她摆脱了众人带着她身边那个叫阿秀的丫鬟走进梅林里，进了梅林后她眉间的傲气与冷漠也淡了去，见这般我连忙从树上折了一把梅花小跑到她面前，不管不顾的把花塞进她手中，强装镇定的念起了诗来，她突然笑了起来，咧开了嘴，笑出了声。
　　她的三十一年里，极少那般笑。
　　梅园里的那把梅花奠定了少年江容与李家成意的感情，后来的接触都那么理所当然。
　　这样的纠缠延续到了元德二十六年，那年我十七岁，她信中说“吾乃天定女，不做凡人妻，只做宫中凤”还退回了一把干枯的梅花枝。
　　我心里郁结，又听闻大皇子赠了一颗南海明珠与她，终究是我高攀了。
　　我的父亲是先皇，我父亲在位时圣体一向康健，可不知为何突然暴毙，后皇叔即位，小时不懂事，以为父皇是过于劳累，长大后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父亲在位时秘密给我留了一支禁秘军，我曾一度想本该夺回属于我父亲和我的东西，又始终犹豫，现百姓安康家国富荣，还有必要去争这些吗，但这次与我许诺永远的人，被我放在心上的人也要奔荣华而去，我不甘心。
　　我想拿回自己的东西，镖旗将军本不愿帮我，可不知为何又突然改意，我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兵马往苏州过时我的马失足掉下盆地，我醒来后看见了苏之柳，她说她同家人走散被困在此处多日了，我摔断了脚，无法移动，只能靠苏之柳捡来的野果子度日，她有一次还抓住了只野鸡，得意的不得了，那几天我时时想这世间怎么会有这般蠢的姑娘，随便捡到个陌生男人也敢养着。那几天，我甚少想起成意。
　　后来我的随从找来，苏之柳慌了神，眼睛红红的，问我“你这是要走了吗”
　　那天苏之柳向我表明心意，她说“我知道你喜欢一个叫成儿的姑娘，你刚刚掉下盆地时睡梦中总是喊她的名字，但是她是不是不喜欢你了？”我脸色变了变，她忙摆手道“你别生气，这些也是你睡梦中说的。我这个人虽然死心眼儿，但也有道德，到底不会去做破坏别人的事，可那个姑娘不喜欢你，你也可以试试我，倘若有一天那位成儿姑娘说喜欢你的话，我立马离开你，我保证。”太阳下这个叫苏之柳的姑娘并拢三指做出发誓的手势。
　　但最后她没有离开，是我不让她离开。
　　我虽选成意入宫可我对成意真没有半分情爱了，我以为成意也是，直到我说要立苏之柳为后时阿秀哭着说出当年成意离开我的目的，那时我羞愧难当。
　　可事情已发展至此，当年我以为成意玩弄我的情谊，恨她入骨，是苏之柳陪在我身侧，我爱苏之柳，可成意的情谊我自不敢忘，我想她既已入宫，给不了情谊，但我至少要维护她的骄傲，故我让苏之柳隐瞒她也是元德十年十二月初六卯时生的事，以为这样成意至少还能有自己的骄傲。
　　可我始终都未曾看透成意，她其实并不在乎自己是否为天命女。
　　我最后还是伤害了她，我得知她把苏之柳拉下水并在水里死死拉住本会泅水的苏之柳后怒昏了头，对同样小产的她说出那样重的话，最后害的她病弱。
　　白城一战阿秀死了，我听闻她哭的差些背过了气去，我下令缴杀李家所有人本是想让她从此脱离李家，去过她正真想要的生活，可她凤冠朝服的跪在我面前，说阿秀死了，她只有成平一个亲人了，她愿用皇后之衔换李成平一命，其实只要她说一声我就可以放了李成平，但我到底爱苏之柳，听到她的让出后位条件后我犹豫了，她声音沙哑流着泪笑说“江容，我这一生都在为未来而活，我想未来你事事顺遂，成欢自由欢乐，成平未来坦荡，我想，我想与你好好生活，生儿育女。”眼泪落了满脸也不显狼狈，她笑的更开了，像在梅林相遇时那样“可，可到底是我妄想了啊，江容，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说好了事事顺遂，我又怎么会阻挡你呢”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摘下凤冠放在我面前“这样，你我都体面。”
　　她在也不许任何人进出合欢宫也不见任何人，直至死的那天……
　　我下令让人把成意葬在春城，那里四季如春，不会有梅花，希望下辈子，她再也不要遇上我这样的人了。
　　番外-苏之柳篇
　　棺木抬出京都时江容一直站在城墙上看着，我问他何不亲自送到春城去，他说他无脸送她。
　　我很羡慕李成意，她见过少年的江容，也拥有少年的江容。
　　但这并不妨碍我恨她，也不妨碍我可怜她。
　　承德三年德时候是我第一次见到李成意，那时她穿着答应的服制，但答应的服制并不能掩盖她的眼中的轻蔑亦不能压下她高抬的头颅。她就是京都盛传的天命女，是江容夺皇位的理由。
　　她等进宫这天等到十九岁。
　　李成意初初进宫时江容曾同我说过她，江容说她可怜，生在李家，生为女儿身，我又想起她的神态，她那样的姑娘哪怕是死也不愿别人可怜她的吧。
　　后来江容频繁出入她宫中，说心中无嫉妒那肯定是假的，毕竟那个姑娘是江容年少不得的梦，因为她江容不许我宫中的人说出我的生辰，甚至因为她我盼望了好久的孩子也没了…
　　她落水时拽住我的宫服，双双入水时我明明可以自救，甚至可以救她，可她死死拽住我，我挣不开她的手，她拽着我沉入湖底，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
　　她被禁足身体也垮了，那位盛传的天命女终于消失在百姓们的口中。
　　承德八年时李家另外一位嫡女也进了宫，李成欢的鼻子与下巴像极了李成意，李成欢请安时时时会笑，笑起来嘴边还有两个梨涡，可爱极了，但那笑总不达眼底。
　　李成欢死的时候江容紧紧的揽住李成意的肩，眼里的疼惜看的我心里绞疼，没多久江容便封了李成意为后，江容没有和我解释。我并不在乎这些虚名，但江容和我说过他对李成意早已没了幼时的恋慕情谊。
　　我一直以为李成意只是言语间冰冷，心该是软乎的，一直到白城之战的时候我才发现她果真是李家的女儿，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别人的命，杀了我的朱红，还想杀了我，我始终不敢想，那一箭若未失了准头我而今该如何，她眼中的恨那样清晰。
　　得知她死讯那一刻，我心里是有些庆幸的。
　　承德十五年江容立我为新后，众人言苏州有一女，守白城杀辛达，乃天命。
　　今生—李成意番外
　　“死丫头死哪里去了”李婶站在院子门口大骂，半点不给自己留面子，成意撇嘴“去找月娥了娘。”
　　不待成意走进李婶就抽出了身后的竹条往成意身上不轻不重的抽了一道“你去找月娥干嘛？人家都要出嫁了，你以为谁都和你一般嫁不出去？”成意吃痛，皱眉靠近李婶神经兮兮的道“娘，我和你说哦，我又做梦了。”
　　李婶更气，又抽了成意一下“死丫头，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青天白日做什么梦！”李婶转身走进了院子。
　　成意今年十七了，不知为何还无人来提亲，镇上同龄的姑娘差不多都嫁出去了，成意不明白，按理来说自己生的不丑，家里虽不富裕可也没有外债，家里也只有娘和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嫁不出去呢？
　　成意十四岁后老做些奇怪的梦，梦到个看不清脸的姑娘穿着用金线秀着凤的衣袍，头上带着嵌着宝石的头冠，她跪坐在地上扯着前面那人的袖角声音颤抖又难听“江容……别不爱我，别让我这些年的盘算成为空想。”梦里成意睁大眼睛想看清那人的脸，可什么都看不清，画面一转，又见隆冬时那个女子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倒在屋檐下，乌黑的发铺在地上，脸青白的吓人，此时成意终于能看清她的脸了!竟是和自己生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梦里那女人瘦弱的不成样子。
　　后来成意常常梦到那个女人，成意想不通，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人那样难过，明明锦衣华服吃喝不愁，她把这事告诉了李婶，李婶带成意去给神婆看，神婆说这是邪祟缠身煞星之像，当时李婶怒不可揭，说神婆坏成意的名声，把神婆骂的狗血喷头，想来就是为煞星之像这事所以无人敢娶成意。
　　成意今天把鸡蛋买光了，心情却不怎么好，大上午的下起了雨，瞧着这雨还会越下越大，成意把空篮子顶在头上快步往回走，穿过石桥就快到家了，刚刚走上石桥上便看见了镇上新来的教书先生温宴，一身青衣玉冠束发执伞站在石桥中央，成意不敢抬头看他，低着头往前走。
　　“李姑娘，我送你一程吧。”温宴喊住了成意，成意硬着头皮抬头“不用了，我家就在前方，多谢温公子美意。”
　　雨越下越大，天也昏沉起来，成意不敢再看他了，成意真怕自己会见色起意。
　　温宴往前走了些，用伞遮住成意“不知李姑娘可有婚配。”闪电划破天空接着巨雷响起，成意抬头对上温宴溢满笑意的眼睛不解的啊了声，温宴笑出声，抬手把成意一直顶在头上的篮子拿下“我问李姑娘可有婚配。”明明是笃定的语气。
　　成意咬牙“神婆说我邪祟缠身煞星之像，故尚无婚配。”
　　温宴嘴角扬的愈发高“巧了，神婆说我福星转世专驱邪赶祟，也尚无婚配。”
　　此人怎么越看越不着调，神婆明明是看鬼驱邪的，怎么能看出他福星转世，成意虽是腹诽，可耳朵也偷偷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