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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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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德六年,闭关二十六载的晰空大师仙逝,大师弥留之际跪在佛像前捻动着佛珠同众弟子道\"元德十年十二月初六卯时生一女,落地时雪停花开,此女乃天定凤命天选之女,护我国安危保我国子民……\"
1
父亲把他珍爱的琉璃花瓶砸向我,花瓶碎在了膝边,继母假意的拉扯着父亲用手绢擦拭着干净的眼角嘤嘤的哭泣着,我抬起眉眼瞧着他们,祖父坐在主位上,眼中都是厌恶,继母面上一副心疼的模样嘴角却微微翘起,院子里的叔婶姑嫂姊妹们脸上的讥讽藏都藏不住。
是啊,眼瞧着往日高处的人跌落云端如何能不高兴?
“李家为了你的后座费了多少心血?你如今确是只选了个答应回来!”
父亲仍在嘶吼,我朝着主位上的祖父与父亲磕了个头清声道:“成意蠢笨,可这命定之女必然是成意,该是李家的东西该是成意的东西,成意,定会牢牢握住。”
进宫半月,除去那日选秀再未见过江容,可夜里每每入睡脑中回想的都是选秀那日的场景,不由的,又想起的受封进宫前晚在府里受责骂的模样,他们责骂我时,似乎是忘了当年不允我同江容来往的是他们。
我出身李府,乃李府嫡出长女,祖父是先皇老师当朝太傅,父亲是一朝宰相,外祖是扬州巡抚,生于元德十年十二月初六卯时,五岁同祖父学政策旁人道我神童,六岁被先太后今太皇太后赐玉,七岁同镖旗将军学骑射至此百发百中,八岁同先皇对弈虽有不及但总能令先皇称赞。
人人见我都得弯腰道声李家长姐,我出生便不凡。
可我却只受封了个答应,江容终是恨我的,我始终都明白,他那样一个人,爱的时候能用命去爱,恨的时候连个眼神都吝啬给。
他那时也是真真欢喜我的,成日的给我寄信写诗,我也是真真欢喜他的,可李家成意,只能嫁于天子。时至今日我还记得前些年给他的信上写着甚
:吾乃天定女,不做凡人妻,只做宫中凤。
与江容初遇时我十四岁他十五,与他断了干系时我十六岁他十七,如今我十九了,昔日仰望我的人都嗤笑着,那个天定凤命的女子熬到了十九岁,熬成了老姑娘却将将做了个答应。
先皇驾崩那一晚先皇亲侄十八岁的郴王江容带兵策反。新皇登基,改国号为\"承德\"
我知道他会成功的,不过我不知道,他会真的不爱我了,新皇登基后册封苏州一商户女为贤妃,居妃位之首。
元德二十七年冬江容带兵路过苏州时马儿受惊跌进盆地里,正好被贤妃所救。听闻她叫苏之柳,多好听的名字啊,可真像话折子里的名字,连故事也像。
可是没关系,至少,她还没做皇后不是吗?
十七岁的江容曾说过,\"此玉是信物,你带着它,我一定事事都听你的,我发誓。\"
至江容登基以三年了,我十九了,在等不得了啊,不得已我只能去参加选秀,不得已我只能带着那块玉同一众秀女跪在大殿下,我有意的在他的目光下拨动着玉,我成功了,虽只是个答应可我至少迈入了宫门。
2
中宫无主,嫔妃们只需每月初一十五去翊坤宫同贤妃娘娘请安,我虽不愿,可我只是李答应。
那日请安我毫不避讳的看着翊坤宫主位上的贤妃娘娘,她也同样的瞧着我,只是微微仄着眉,漂亮的眼睛里点点的试探,却强逼着自己拉扯着嘴角问我可习惯宫里的吃食住所。看着她还是个天真的,不过约摸着,她也是听过我这个天定之女同江容的往事吧,否则为何她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攥住衣裙?
从翊坤宫出来时,鸢嫔叫住了我,还不等我行礼她便扬手一耳光把我打歪了头,她说:\"答应就该有个答应的样子,就该低着头颅垂着眉眼。\"
看着她摇晃的耳坠我才突然想起她尚未入宫时我们曾在长公主的的宴席上见过,那时我依然是全天下都羡艳仰望的女子,她在长公主的宴席上献了支舞,一身白衣飘飘若仙,只是她的母亲目光过于短浅,她舞毕时她的母亲向长公主行礼道\"小女愚笨,一舞至此,不知李家长姐起舞的模样……\"
我自小学治国兵法骑射琴棋书画却独独未学过跳舞,可高贵如李成意怎的受得挑衅?
\"我不会\"众人都被我这般直白的回答唬住,我垂眸摆弄着酒杯,淡道:\"我何需习得下九流玩意儿去讨乖卖好?\"
现下想来,我当时还是没参透风水轮流转山水有相逢这句话。
回到宫里阿秀仔细的给我上着药,红着眼骂道:\"那些下贱东西,不过一朝得势罢了,姑娘莫要动怒,来日方长。\"
阿秀在无人时不肯唤我小主,她还像以前一样叫我姑娘,她说\"姑娘天生凤命,旁人都不该唤您小主的,她们合该唤您娘娘,皇后娘娘。\"
3
又过了两月,我在御花园里瞧见了江容,他背着手孤身站在水榭里,他有心事,他每每心郁就爱这样…
“皇上可还怨我?”
他闻声转头,见是我微微皱眉,“怨何?有何可怨?”
随而欲离开。
便,如此不愿见我?
“闻上一批往江南的赈灾款到江南时只余一半不到?”我知道江容一定在忧心此事。
他怔了怔道“成…你有何看法?”
我浅笑“不管那些银子到底去了谁手里,做官的为百姓出些力总归没错,下一批灾款到了江南却成了渡了水铜的石头,皇上说,这银子该谁赔?”
承德三年末,朝廷拨往江南的灾款到了灾区全成石头,皇上大怒,手中过过灾款的官员们轻则罚款,重则抄家…
江容越发爱来我宫里,无关情爱风月,只是谈谈时局见解,许是为了嘉奖我,嫔位也升的这么理所当然…
如今宫中人都道我同苏之柳是后宫中的两棵大树,可这宫里只有这么大,能参天的,只能有一棵。
宫中日子无趣,转眼又过了半年,我二十了,不说膝下依旧无子无女,实然,我同江容连夫妻之实都没有。
一眼望去,这宫中就只有芳常在生的大公主,好在,贤妃也无子女。
江容似往常一般来我宫里同我对弈,同我讨究胡人躁动之事。
他忽道:\"苏之柳陪朕过了最难的时候,这些年也委屈了她些,我心里怜惜她,我想立她为后。\"
我不知他为何忽的和我说起这事,可我不喜他连名带姓的唤苏之柳,但他总爱这样唤她,也不像连名带姓的唤旁人般疏远冷硬,他说苏之柳三字时,舌尖好似掺了蜜般。
我心里麻的慌,手中的白棋也不知落哪里,\"贤妃娘娘是极好的,但中宫该有一个强大的母家,现下胡人不安,边境……\"
\"可我欢喜她\"
他说欢喜她……
我慌忙的落了子,却恰巧落在黑棋中间,又失了一子,正想着说些什么时阿秀突然跪下朗声道 \"请皇上三思!\"
江容把着黑棋的手顿了顿,我知道他不高兴了,\"阿秀,退下\"
阿秀第一次无视我,红着眼道:\"皇上以为您是当年如何这般顺利的劝动镖旗将军归您摩下?是娘娘用命担保……\"
\"出去——\"我挥手把盛着滚水的茶杯朝阿秀砸去,殿里伺候的丫鬟奴才们都退了出去,但阿秀仍倔强的跪在原地,她七岁便来了我身旁伺候,如今以有十三年,我从未打骂过她,可如今我埋在心底的卑微被她挖出来一一摆在我最爱的人面前……
江容好似没听明白般\"阿秀,你在说些什么\"
被滚水烫红手背的阿秀眼眶明明红透了,却依旧挺着背答,\"元德十七年,娘娘向镖旗将军担保您日后定会登大宝,并附上太皇太后赐的玉,娘娘说您若是败了,凭此玉便可把过失全推给娘娘,还有当年皇上收到何时破宫最为妥当的情报,根本不是您的谋士想出来的,是娘娘!是娘娘……娘娘明明爱惨了您啊!娘娘傻,娘娘原想着这般逼您,以为这般您就会去争您该得的,可您如今登了这大宝殿却是不再欢喜娘娘了,这般便罢了,但您又何故,何故这般诛娘娘的心啊!\"
阿秀双手托着胸口哭喊。
我的脑中翁翁做响,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觉什么力气也没了,江容的表情犹豫,阿秀又道\"皇上若是不信可去问当年那谋事!不,问镖旗将军!问将军,看他到底有不有那块玉!\"
我紧篡着手却是无力的对阿秀说,\"阿秀,出去\"
这般,阿秀才悲伤的望了我一眼,抽噎的起身退去。
江容此时也慌乱起身,衣摆碰乱了棋局,\"成儿…我…\"
江容盯了我许久才又缓缓开口\"成儿,当年……当年我确是怪你,只是后来过了这么些年,我又遇了苏之柳,现下我只是把你当好友,可谈天下的好友。\"
我移了移被他碰乱的棋\"江容,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做他想,我现下也是把你比做可论万物的好友。\"
我像突然想起什么是的猛抬起头瞧着江容笑着道:\"若皇上当真愧疚不如晋一晋嫔妾的位份吧。\"
江容听此话松了口气忙答应,又说天儿不早了,他此刻便去拟旨便慌慌离去。
江容走后我同失了魂般跌在地上,眼泪也流不止。
\"姑娘,地上凉\"不知阿秀何时进来的。
我拭了拭眼泪,捧起阿秀的手问她疼吗,她红着眼抚了抚我有些松散的发髻,\"阿秀不疼的,只是姑娘需记着,阿秀永远都望着您好。\"
4
承德五年,我晋妃,赐良字,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儿,可阿秀却被气着了,因为晋了位份的不止我一人,同还有个叫宋玉的常在晋了嫔,还有苏之柳,晋了贵妃赐俪字
俪,伉俪情深的俪……
俪贵妃有孕了,后宫嫔妃同她请安时她忽然头晕作呕,生生的倒了下去,江容下朝后匆忙赶来,以为苏之柳是太劳累了,太医却俯首道\"恭喜皇上,贵妃娘娘怀胎三月了……\"
我想当时江容惊喜的模样及眼里发出的光,我大概可以记一辈子吧……
我封妃后父亲终于修书来唤我回李府,信上是说着许久不见我心生想念,可到底是为何,我心里明明白白的。
到李府时天已黑透了,院子里长辈同那些个弟弟妹妹们都跪着问良妃娘娘安,可我能看见他们眼里的嗤笑,他们在笑名动京都的天定之女进宫一年多了仍位于人下,人都是这样的,捧高踩底……
晚膳时我环顾着这一桌子笑语晏晏的人,我也跟着他们一起笑,祖父甚至往我的碗里夹了菜,少有的暖语,\"娘娘不愧身为我李家儿女,从答应到妃用了一年罢了。”
我把着玉著轻轻的拨了拨祖父夹进碗里的鹿肉笑答,\"这多亏了成意身后有李家做后盾。\"
父亲似是不满我这般模样,他放下玉著沉声道\"娘娘今时是良妃,妃之上还有贵妃,中宫悬空,娘娘切不可骄傲\"
一时间席上鸦雀无声,而我的继母好似不经意般将此时的气氛推入冰点,\"我听闻贵妃娘娘有孕了……\"
\"宫里的事也是夫人能随意谈论的?\"我冷眼盯着继母
\"你做何这般瞧着母亲,长姐莫不是在宫讳里住久了连孝道也不知了?\"此时出声维护继母的却是我九岁半的弟弟,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我冷声轻喝,\"成平身为李家嫡子该把身心全都投进课业里,我先前问了你的奶娘,她说你近来不愿去学堂?\"
成平瞬时红了脸嚷道\"同你何干!你自小就不愿管我和二姐姐,如今我大了还要你管个甚!\"
我看了看我那冰冷的二妹妹,自我进府到现在,她始终没抬头看我一眼同我说过一句话,仿佛我不是她的同胞姐姐,而是个与她无管的闲人。
\"不知你和时学的同市井妇人般蠢钝,若你今后言辞依旧这般那你便不必待在李府了,和我进宫学规矩!\"话虽是说给成平听的,但我一直看着继母说,说完这番话后我转身离席。
我,十三岁的成欢,九岁半的成平,我们三人本是一母所生的亲娣妹,成平半岁时母亲病逝,不过半年父亲便把当时的外室如今的继母接进府里,年幼的弟妹被送到继母膝下养着,久了,我同同胞弟妹既如同庶出弟妹一般生疏……
我瞧着回宫前父亲予我的观音散,父亲说只要我服下观音散无论我怀上的是男胎还是女胎,到时候,抱出去的,都是龙子……
这是李家的愿望,亦是李家长姐肩上该扛的使命。
我不记得先前在哪个嘴碎的嬷子嘴里听过,观音散是民间土法子,一些员外地主喜欢给家里生不出孩子的贱妾食了,虽生出的孩子病弱,大多不能养活,可也有少的能养大不是,只是食了观音散的女子们,她们孩子的诞辰,便是她们的祭日。也是难为父亲了,失传这样久的土法子都找出来了。
“那帮胡人未免太不知好歹了!”江容把我递给他的酒杯狠狠地掷在桌上,自那日阿秀说出我在背后为江容做的事后江容便不太常来我宫里了,想必若不是胡人过于得意他今日也不会来我宫中的。
“皇上,胡人卑劣,若皇上一直仁慈他们反到觉的您懦弱,皇上不如吓他们一吓,试试他们是真敢还是纸老虎?”我笑着往酒杯里筛了些酒“皇上尝尝?”
江容叹了口气“成儿,你道胡人是否真心想反?”
“皇上不若先尝尝酒?”
5
烛火摇曳,烛光滤过纱幔,成了婆娑暧昧的光影。
我吻着熟睡的江容的眉眼,从未想,我竟要用如此手段对江容,可我想看到他眼里为我一人散发的光,像为苏之柳那样。
只是我忘了,他爱苏之柳,也早以不欢喜我了啊。
他被我迷晕醒来后我撒谎说是他醉了酒,他面色尴尬仓惶。直到我有孕后他皱眉同我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没料到,我到底没有得到他眼里的光,反而还惹了他厌烦,有孕后他再也没来过我宫里了。
肚子一天一天的大,我再也未见过江容。
鸢嫔的生日宴辰上鸢嫔领着我们看她宫里新生出来的莲花。
我本是不愿赴宴,但鸢嫔连着递了几张帖子与我甚至登门来访,想着反正我也没几日活头了,便给她些脸罢。
莲花生的着实好,瞧着竟不像凡的莲花,我正想开口询问鸢嫔这莲花是何品种却暮的感觉腰后一痛,身体往荷花池里倒去,出于本能,我篡住了身旁人的衣角,我同身旁人双双入水,我自幼怕水,入水后我仍死死篡住那人挣扎,我此刻还不想死,我的孩子还未出世。
落水后我依稀还能见岸上人在惊呼尖叫,甚至透过冰人浑浊的池水看见了宋嫔,她立在岸边冰冷的盯着挣扎不停的我。
我心中好笑,这些人,可真是不安分。
意识清醒后我已躺在自己的宫里了“娘娘醒了?身体可还有不适?”
瞧着眼睛通红的阿秀我像是感知到什么了似的抚上了我原本隆起的小腹“也是好事,至少,我能活下来了。”
阿秀顿了顿“娘娘,俪贵妃的孩子,也没了”
我闻言惊起“那日同我入水的是咳咳俪贵妃……”
阿秀说江容这几日一直在俪贵妃宫里,我却轻道:“在等等,皇上马上便来了”
他果真来了,带着滔天的怒意。
“李成意,你何其狠心?不惜带上自己的孩子也要害了我和苏之柳的孩子?”他狠狠拽住我的衣襟似乎这样我就能给他答案。
我盯着他的眼睛,“江容,我失去的那个孩子,也是你的啊”
他像失了力般松开我的衣襟“你究竟想做何”
我轻笑着说着这世间最残忍不过的话“你何必呢?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他像看恶鬼般看着我,半响才道:“传令,良妃失仪至贵妃小产,禁于合欢殿思过半年罚俸两年”
他只爱苏之柳,我早就知道的,只是我不肯死心罢了。
后来阿秀安慰说“皇上还是心疼娘娘的,不然何故娘娘依旧是良妃”
但我却清楚,他厌我了,他分明知道我并非有意,可他还是恨我把苏之柳拉下水。他只道苏之柳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却不肯说我腹中的那个,也是他的
也好,至少能在合欢宫中苟且……
我也该死心了……
成德七年,皇上喜得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宋嫔诞下二皇子晋位德妃,苏之柳诞下三皇子与四公主。
我知江容想晋苏之柳为后,可他没法,因为苏之柳只是个商户女,卑贱的商户女,群臣们又怎得能忍一位卑贱的商户女位居国母呢。
成德九年,皇宫选秀
这两年来我的身子越来越差,我又日日闭门不出,亦不见人,我宫里有些门路的奴才们都寻了新的主子,瞧这若大的合欢宫除了我同阿秀只剩了两三个洒扫丫鬟。
“父亲休书令我瞧瞧你废了没。”成欢竟然身着嫔妃的服制!
“瞧你如今的模样也差不齐了”她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药碗上,言语冰凉,就像在同一个不关己陌生人言语般。
我恼恨的把药碗砸碎,药碗碎在成欢脚边,药渍溅上她的裙脚,她却丝毫不动,只定定的看着我,“你疯了?你何故要进宫,这宫里有什么你要的!”
因着日日咳嗽,我的声音不像从前那样清泠,而像个老妪一样沙哑难闻。
“李家从不留无用的人,长姐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我的浑身像是被掏空般使不上力从床榻上滑落,她皱着眉扬了扬头“长姐现下这般,便好生将养罢”
瞧成欢离开的背影我又想起了她幼时,她幼时不像现今一般冰凉冷漠,她幼时最喜听我讲西厢记,喜咧着嘴喊长姐那时她才同我房里的案几一般高,成天嚷嚷着“长姐再同欢欢儿讲一道西厢记,好等平儿长大后我讲给平儿听!”
“阿秀,欢欢儿才十七岁啊,他们怎么舍得毁了欢欢儿,明明府里有那么多庶出还有那么多旁支啊!”我篡住阿秀的袖口,同一个孩子一样哭喊出声
我这辈子拼命无悔的做李家长姐和天命女,我想要同江容一生顺遂他为帝我为后,到头来他确是另觅了良人,我想要成平拥大好未来,可他却被继母养成了睚眦必报心胸狭隘的性子,我想要成欢一生自由欢喜无忧,最后李家还是把她送进了宫,这深宫里还有甚自由欢喜可言。
到头来我这二十五年来的努力都毁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阿秀紧紧揽着我的肩“娘娘,听闻二小姐前些日子对出皇上的诗词,赐了文字,二小姐入宫将将两月已是文嫔,瞧着文嫔娘娘不会让旁人欺了去,娘娘莫要忧心”
我靠在阿秀的肩头虚虚问“阿秀,我有多久未出过合欢宫了” “娘娘,两年多了,合欢宫已烧了两年的碎木炭煮了两年的潮茶了”
许是先前哭的太过现下嗓子更是疼痛的厉害“明日初一,且去同俪贵妃问安吧”
6
到翊坤宫时翊坤宫的殿里都坐齐了我只得俯身道“我身子差来晚了些,贵妃莫要怪罪”
苏之柳见我来似是惊了,一时间竟未唤我起身,阿秀直起身来扶我。
“不知这是哪宫里的奴才,如此放肆,贵妃娘娘未让起身便这般行径,你家主子真真金贵的厉害”一粉衣女子出声调笑,我就着阿秀的手起身,直直的看着那女子,那女子像是挑衅般回看我。
“快给良妃赐座看茶”此般苏之柳终于回神。
“原是良妃娘娘,妹妹方才浅薄,望姐姐莫要怪罪”那粉衣女子起身向我行礼,面上却是同先才一般的挑衅,我托起茶盏又放下,茶盏和檀木案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你是?”粉衣女子身后的丫鬟东施效颦般的扶起她扬眉道,“我家小主是华宜偏殿的夏常在,只是我家小主先几日怀了龙子,贵妃娘娘特意免了我家小主的礼”
阿秀向我福了福身随即拿了案桌上我的茶盏上前向那丫鬟泼去,“你可细细瞧清楚,你家小主行可不是贵妃的礼,是良妃娘娘的礼。”
那丫鬟惊叫,周围的嫔妃们在窃语,夏常在楞了楞转而向主位上的苏之柳跪下,“贵妃娘娘做主,嫔妾…嫔妾肚里的孩子闹腾的厉害,实在是行不得礼啊”
苏之柳朝夏常在摆了摆手,“起来吧,这般你便先回去歇歇罢”又叹了声气对我道:“良妃此举属实过了些。”
我嗓子痒的紧,“咳…咳咳咳…贵妃说的是咳…阿秀这般做是不太妥当。”
我转头看了看方才回我身后的阿秀:“下回,你叫侍卫把人拖出去打死便是了,休要再泼了我的咳,我的茶。”
“你!你莫要欺人太甚!”夏常在指着我道,苏之柳像是受不了般扶额,“罢了罢了,夏常在先回罢。”
夏常在像是受了天大委屈般剜了被泼了茶此时正发抖的丫鬟一眼愤愤离开,她走到门口时我低头瞧着我鞋上阿秀新绣的海棠淡淡开口:“夏常在,你着粉色,实在难看咳咳。”
夏常在恼怒的回头却瞧见了一众嫔妃们在窃笑,更是羞恼,慌忙离开。
“许久不见良妃姐姐,姐姐身子可好些了?”德妃吹了吹茶盏里的茶叶笑问,她紫色的衣袍上用金线绣着云纹,发间的饰品个个华贵,眉目间尽是风情却丝毫不见昔年的温弱。
“终归是副没用的身子,能好到哪里去呢?”德妃听了我的话更是笑开了,笑的发间的发饰品相砰发出泠泠的脆响“姐姐可莫要乱讲,只要活着,管它甚么有用无用呢。”
我从翊坤宫离开后便去了御书房,我初初关起合欢殿的门时江容也曾寻过我几次,那会儿我气正盛想着晾他几日,故皆闭门不见,不想除开那几日后他在未来过,想来是烦了,也是,我总归不是他欢喜的人,是我太过自负了。
我同江容行礼后他怔了怔,他同苏之柳竟这般默契,连反映都一样。不过我现在这般苍白瘦弱的模样也该是让所有人惊叹的罢。
我装作未瞧见他惊愕的模样把一直握在手中的画展开在他面前笑“许久不见皇上,近来时时忆起你我幼时雪中观梅的情景,便作了这副观梅图,这约摸是我这几年作的最好不过的画儿了,这不急忙带过来请皇上题字。”
这番话若是在我嗓子尚好的时日说定令人愉悦,可惜我如今声音沙哑。
江容起身接过我的画瞧了瞧“你在这些事上一贯是,最好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最好的?那你何故不欢喜最好的呢
我嗓子忽的又痒的慌,急忙用手绢捂住嘴咳嗽,瞧着他慌张想给我倒水的动作我自顾执起他书桌上的墨研了起来,“最好的又有何用,依我如今的模样,怕是活不了几日了。”
他端着水的手抖了抖神情愧疚“成儿…我不想会这般…”
我抓住他的手打断他的话“江容,欢欢儿是我唯一的妹妹…”
我知道江容不易,他需要纳世家女来安臣心,可我真的舍不下成欢。
自初一后我再次关起合欢殿的门不在出入,不过我让阿秀留了个心眼,没几日阿秀便同我说江容再未去过成欢的宫里,就算是要路过也远远的绕开。只要不得宠就不会挡别人的路,就能好好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7
我夜里咳嗽不停,每每打开窗想吹风时头又痛不过,又怕明日阿秀唠叨,只得老实把窗合上,这几日又落雨,夜里更是闷得厉害,终于捱到白日,想温些酒喝可阿秀又说宫里只余下些烈酒,我喝不得。
“你说良妃娘娘才二十又六,为何一日复一日的过着同一般的日子?”
“不得圣眷呗,你瞧我们宫里算上主子才四人,在瞧瞧别的宫里下人,那翊坤宫里的贵妃娘娘,那华宜宫里的德妃娘娘…”
是我宫里那两个洒扫的小丫鬟,想来是合欢殿里常年无人把她们闷坏了,跟着我也是委屈她们些了。
不过我不知这样的日子有何不好,我幼时在李府时就每日每日的盼着这般生活,不用同旁人迎合,不用在人前做出一副高傲冷漠的模样,不用日日读书写字,不用勾心斗角,这样的日子到底有什么不好?
我以为日子每天都会是这样,直到成欢死那天。
赶到成欢宫里时她只剩下太医用汤药吊着的最后一口气,她躺在床塌上朝我笑“长姐,欢欢儿好累啊,长姐抱抱我。”年幼爱笑的成欢好似穿过了岁月与此刻我眼前的成欢重合。
我快步走到成欢塌前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尽数卡在喉咙里,成欢吃力的抬手擦去我脸上的泪缓缓开口:“昔年长姐常同我说要活着该自由,该无畏,可长姐为了保护我和平儿牺牲了太多太多了,你为我们做的,我都知道,我以为若我冷漠自私,你便不爱我了,你便能为自己活着,可欢欢儿愚钝,而后才知我的长姐,永远,都是我的长姐。”
我轻轻捂住她的嘴“欢欢儿,欢欢儿,你不能,不能离开长姐啊…”
她抚开我的手,笑得明媚又娇俏“长姐,你怎得又瘦的这般多啊,长姐,你太瘦了,长姐,我本来是想保护你的,可我实在,可我实在,太笨了……”
“欢欢——欢欢儿你醒醒,你别吓长姐啊欢欢儿…”
看着塌上闭上眼睛的成欢我的心像是被千万只手撕碎了般,我的欢欢儿,她明明还着么小,明明还是个时时把长姐挂在口边的傻孩子。
“成儿,节哀。”我泪眼朦胧的瞧着不知何时来的江容,他揽住颤抖的我“成儿,节哀”
成欢死了,而更加令我难以接受的是他们说成欢是误食了大量海棠,可成欢从不爱海棠!
8
成欢逝后我病的更加严重了,江容和苏之柳来看过我许多次,就连德妃也来瞧过我,成欢走后阿秀看护我越发的紧,她从不给我吃别人送来的吃食,就连御膳房的吃食也得细细验过。
成欢走后这几天我时时想,若我不去争这天命女的名号,不自作聪明,那成欢还会进宫吗,不进宫的话,她会有大好未来的吧,不进宫的话就不会早早丧命了…
说到底,都怪我。
成欢的命没了,我一定要人赔的。
可我不知该如何下手。
承德十三年春,胡人攻下边城,吾皇大怒,连贬了两位将军。
机会来了,我同江容说我有法子击退胡人,可他得封我为后,江容生气了,他骂我死性不改,我笑了“皇上,若我真改了这性子,便无人能帮你了”瞧着他僵硬的面庞我向他俯身“我真的能帮你,江容。”
我同江容说我要这世上最最盛大的册封礼,要世人皆知李家长女是真正的天命之女,瞧着江容冰冷的眉眼我的心有些胀,我按了按心口定定的看着江容“我等你的答复”
我从御书房离去,路上还遇到了德妃,她笑宴宴的同我打招呼,旁人看了莫约真的会以为我们是好姐妹,我稍稍靠近她,在她身上闻到了海棠花香,是了,成欢说她要保护我。
又过了半月,梁城失守,册封的圣旨才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良妃李氏,性姿敏慧,淑甚成性,堪为六宫典范,故册封为皇后,今入主中宫。” 宣旨的大太监声音尖哑的厉害,脸上笑得谄媚“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阿秀眼眶红红,尽力克制着发抖的手唤小丫鬟送宣旨的公公,我心里倒平平,就是无端想起那时江容同我说他欢喜苏之柳想封苏之柳为后的话,想想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回逆着他。
今日便是册封礼了,李府使了几名我未出阁时伺候我的丫鬟来伴我,可我都有些记不清她们的脸了,阿秀给我穿上皇后的朝服“娘娘,以后您就是皇后了,再也无人敢否定您是天命女了,您这些年的努力,终是成了。”我抬了抬眼皮,看着絮絮叨叨的阿秀,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执意要阿秀为我修面,嬷嬷们只得作罢,阿秀搀着我坐在铜镜前,又絮絮叨叨的说我入宫前多希望做皇后的往事,李府使来的那两个丫鬟在阿秀身旁摆弄凤冠,见阿秀絮叨个不停便也都打开了话匣子,笑闹的说我的朝服华贵,说朝服上的亮像是会发光,朝服上的凤像下一刻便会飞出来般,说凤冠边缘的红玛瑙剔透的像冰镇过似的,离阿秀最远的那个丫鬟举着凤冠的手顿了顿,“只是这正中的珍珠,瞧着怎得这般普通,竟是半点抵不过娘娘未出阁时大皇子赠的那颗南海明珠。”
她离阿秀远,没瞧见阿秀巨变的脸色,我即刻笑骂道:“你都说了是南海明珠,皇上忙于政事,这南海明珠哪是这么好寻得的?你这小蹄子怕是眼叼看惯了好的。”听我这般说辞阿秀的脸色才好些,其实,若不是我见过苏之柳胸前带的鲛珠,我怕也是要信了我这话了。
我还记得那颗鲛珠在她胸前发光的模样。
册封典上我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走上阶梯,太阳很大晒的黄罗伞上的丝线折出亮色的光,晃的我有些睁不开眼,我一步步向前迈去,看着江容的身影愈发清晰,我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嘴角也不受控的扬起,江容执起我的手,台阶下的人皆撩袍下跪齐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
9
“皇后你要做什么,你凭何带人闯我华宜殿!”
我慢慢蹲下,笑着同被按在地上的德妃“你很喜欢海棠?”被反剪住双手的德妃不停的挣扎,听到我说海棠时却停下了,她微微抬头“怎么?皇后这刚刚受封便要为文嫔报仇?果真姐妹情深啊,只是不知,娘娘有何证据?”
我起身轻轻抚了抚还未来得及换下的朝服道“你觉得,我杀你,要证据?”德妃嗤笑出声“果真是李家成意的派头,就是不知这样气派的李成意怎得连妹妹的命都护不住,文嫔妹妹喝海棠醉前还同我放狠话说要让我为我害你失了孩儿的事付出代价呢”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我喘不上气般的咳嗽起来,阿秀赶忙上来为我顺气。
我咳红了眼,死死的盯着德妃要着牙说“这般,你便下去同文嫔赔罪吧”德妃疯了般的笑“李成意,说到底,你就是输了,你杀了我也一样。”
“我输了?”
她用怜悯的调子道\"想来还无人同娘娘说,俪贵妃,也是元德十年十二月初六卯时生的吧。这天命女到底是谁,还没个准呢”怪不得阿秀这般盼我为后,想来阿秀早就知晓苏之柳与我是一时生的了。
她笑着继续道:\"我只是输给了权力地位,最后代价也只是一条不值钱的命罢了,而你呢,那么高贵的李家长女,输给了一个商户女,丢了心,没了妹妹,连支撑的信仰也摇摇欲坠,你以为,你会比我好吗?\"
我拽住阿秀的手,颤抖嘶哑的喊杀了她,两个太监把白陵缠在德妃的脖颈上,一人抓住一端,她却不挣扎,像看个一无所有的乞丐般看着我,慢慢道“我就在下面看着,看着娘娘最后怎样一无所有的活着,亦或者凄凉悲惨的死去。”
她怎么敢这与我说话?她该求我的不是吗?
我深深吸一口气,挑眉笑:“你死了后我便把二殿下接到我宫里养着,祁儿该八岁了吧,你想让他日后登大典?那我偏偏要把他养成个只会玩乐的废物”
“李成意——”德妃向我扑来时我抬了抬手,那两个太监立即用力死死拉住白绫,德妃跌下前只堪堪碰到我的裙角,我退后一步,看着她被白绫缴的眼珠爆裂直吐长舌。
瞧着她断了气,我淡淡的朝身后的奴才们说“德妃娘娘自自缢了”
德妃死了的那晚我喝了两碗安神汤才勉强入睡,我笑话自己,明明都做了,何故还装出一副纯良胆小的样子?
阿秀早上唤我起床时说个宫嫔妃都来的差不齐了,我忆起她们是要同我请安的,我昨夜安神汤喝多了些,头疼的厉害,强撑着让阿秀更衣。
我到大殿时她们都坐齐了,我瞧见下首的苏之柳,她脸色有些不自然。她们见我来齐齐像我问安,听着她们或俏丽或妩媚的声音我的头更是不舒服了。
刚赐下了茶,苏之柳便道\"娘娘,德妃昨日,自缢了\"她直直的盯着我,像是想要看穿我般。
\"许是厌恶宫中日子了罢。\"我摆了摆手中的娟帕
\"鸢嫔疯了,鸢嫔同德妃交好,娘娘也知晓吧。\"苏之柳说的,是陈述句。
我瞥了眼坐在尾端的夏常在,她有些抖。我我笑着说\"怎么?贵妃这是在质问本宫?\"苏之柳皱眉说臣妾不敢,我看她,倒是敢的很。
我抿了些润嗓子的汤药,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论着宫里的的琐事。
\"臣妾听闻娘娘欢喜透亮的翡翠,恰好臣妾有块好些的玉石,便差人将其雕了只凤来献与娘娘\"是公孙家的嫡次女,和成欢一同入宫
我接过那透亮的凤,笑说“你有心了。”
我低头把玩着凤,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听问贵妃娘娘也是元德十年十二月初六生的。”
我把玩凤玉的手停了停撇见苏之柳僵硬的神色,她说“是啊,沾了皇后娘娘的福气。”我笑开了“贵妃过谦了,谁沾谁的福气,还不一定呢”
10
我向江容提议待兵亲征,便以稳军心,杀敌锐气。
承德十三年秋,我同江容及两万精锐抵达白城,前来白城时我与江容说要一同前往,他不许,他说,你身子受不住。那时我强忍着咳意,额面贴地“吾为国母,体虽弱,但理应竭力护国!”
与看护白城的主帅扬将军会合后江容便要整顿军心,召集同我们一齐前来的两万精锐与白城的军队,站满了人的校场,江荣一眼便瞧见了那个瑟缩的身影。
江容大怒,他上前夺去了苏之柳手中的枪红着眼问苏之柳为什么不听话,她倔强的抬起头红了鼻子“你为何抛下我一人?”
苏之柳最后还是留在了军队。
这些天胡人始终没有动作,我很慌,因为我猜不透胡人下一步要做什么,我想要主动绞杀胡人。
江容听了我的谏言,一面带兵往胡人粮仓方向去,胡兵做过一回烧我军粮仓的事,定当以为我军炮制了他们的法子,待胡军追来后埋伏在胡军粮仓周围的精锐便会将他们反杀,杀了他们后再缴了他们的粮草。
这次伏击很顺利,只是可惜胡人粮仓里并无多少粮草了。
胡人被缴了粮后怒不可揭,连连攻城,江容把城守的紧,任胡军怎么攻也不破。
我们的计划是尽胡人攻城,待他们久攻不下士气萎靡时再反攻。
一月后,我准备令我军反攻时杨将军却来报,说粮草久久不下,仓里只余下些从胡人那缴来的粮,江容看着军事图不耐的问“为何?”
“禀皇上,说是原看送粮草的公孙大人突然病重,皇上不在朝中,情急之下只得让李府的庶长子李成英少将看护。”闻言我浑身发冷,右半边身子冒出细细的鸡皮,有些站不住。
“混账,送个粮都不行,还要他作甚!”江容拍桌呵。扬将军偷偷揩了揩额头细密的汉珠“许是李少将头回但此重任,路上耽搁些了。”
我不由分说的跪下“皇上!李成英不会来了!”
“何因。”他的声音浑浊,虽闭着眼但手紧篡住军事图一角,他也明白了吧。
“皇上,李家,不想让我们活着回京!”
我的父亲,祖父,还,可能有我的幼弟,不想让江容活着回京,亦不想我,活着。“皇上,我虽为李家女,却从未对皇上生过异心!”当下这个情况很难不让人怀疑我同李府串通,毕竟是我谏言御驾亲征的。
江容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盯着我的眼睛“我信你。”
够了,这就够了。
阿秀扶着我回屋后猛然大哭说李家绝情,连我都舍得下,我轻拍她的背温声安慰:“别哭了,我们得想办法活着,至少,江容同你,都得活着。”
过了几日,胡人不再攻城,只派兵围在城外喝酒吃肉,祖父他们竟是通了敌?他们真是想这江山想疯了,想来也是,幼时祖父教养我时常常说,谁更狠,谁才拥天命。
胡军愈发过份,他们开始在城墙外烤肉,肉香飘进城内,几日来只尝过肉星的军士们整日叫苦连天,就连江容和苏之柳也都面色青白,阿秀本不爱食肉,这几日来只吃些米粥她倒也无碍,我身子差,平时更是少肉少油。
江容生病了,随行的太医说江容焦虑过重才病倒了,苏之柳成日的候在江容的床前,原本俏丽圆润的脸如今削尖,衬的眼睛更加大,现今瞧着比我更像病痨鬼。
总要过了这关。
我令杨将军下令,让白城富有些的百姓供肉与米粮,贫穷些的百姓供菜。
三日后杨将军小心翼翼把百姓供的粮收上来承于我看,我并不意外,白城少说也有三十多万人,除去那些战乱前的到风声逃出白城的富人至少也还余下三十万人,可如今收上来的粮却寥寥无几,那余下的三十万百姓根本就不信我们能赢,他们约着是盼着巴着我们败了他们好早早的换了家国。祖父曾说这才是人之常情,不然祖父与父亲也不敢这般断了我们的粮草。不过我此举只是试试他们的心思给他们些颜面,这粮,他们供不供,这家国,他们换不换,可不是他们说了算。
我从硬邦的太师椅上站起来“杨将军,你明日就带兵各家各户的去敲门,好生劝说他们供粮,若是拒不听从的”我用了些力把手中的油菜花揉捏烂“便扒光了拖去街上鞭挞。”
这次杨将军带回了不少粮,军士们总是吃上肉了,我立即下令把在城外烤肉的胡军统统射杀,前些日子无粮时军士们萎靡,不好轻易招惹胡人,可今时不缺粮了。我探望江荣时苏之柳问我哪来的粮,她眼睛黑黑的,分明就知道是哪来的何故还这般问。我看着她说“怎么?从百姓那处掠来的粮难道不好吃?”
她一手撑着桌子压低嗓子愤道“胡军攻城百姓们本就惶恐,娘娘此举只会令百姓暴怒且更加不信我们!”我嗤笑起身,看了看昏睡的江容“贵妃如若这般不屑那不吃便是。”
没些日子江容便醒了,瞧见桌上的鱼肉后当即传我过去他问“哪来的鱼肉。”苏之柳顿了顿,没说话。
“俪贵妃没同皇上说?”我反问。江容怒了,他说我太令他失望了。从他恋上苏之柳后我几时没令他失望过?
“皇上,吃树皮的人怎么打得过吃肉的人?”
江容叹气“成儿,可他们是百姓,我们该护着他们。”
苏之柳看着江容,目光虔诚,像看着神明般,我笑了。
“皇上该护的是江山,不是百姓。”
11
胡军死命攻城,像是不死不休般,白城百姓现今家里也无甚粮了,我们又入了困境,江容说我们不能等死,他不顾我意见,偏要与胡军正面砰。
江容戎装出城,我闻苏之柳也是一身战甲站在城墙上看,阿秀撇嘴说苏之柳总爱装出一副情深的模样添乱。其实我也想去,我从未看过江容戎装烈马的模样,可苏之柳都见过两次了,但这些时日阴雨绵绵,我头疼的起不来床。
这一战将将打了个平手,江容还受伤了,现下一直昏着,我气的呕了一口血,他怎么就不愿听我一句呢。杨将军也伤着了,他咬着牙跪在我门口,他说,他看到了李成英。
好得很,成平现今十八岁了,仍无功名作为,这比成平大两岁多的李成英倒是被教能文能武,想想继母,成欢成平幼时便接到她屋里去了,她只是不喜爱我,对两个小的却也是实实在在的疼爱,想到成欢我心里又是一阵疼,也好也好,成平这般也好,拥着富贵不知烦恼的活着……
只是若我死后成平在李家那食人窟还能不知烦恼吗,继母也护不得他一生啊。
我想了许久还是让阿秀扶我起身,昏黄的烛灯映得我眼疼,这白城环境差,纸笔也差。
外祖亲启:
不孝外孙问外祖外祖母安,许久不曾到过扬州,亦不知外祖府后梨园生的如何,小时调闹喜爱树上梨,承外祖与小舅舅宠溺,成意要便给,外祖母也常道成意为天命凤女,乃巡抚府之傲,小时成意深以为然,长成如今才知成意并非傲,而为耻。
不孝外孙现与吾皇被困白城,不知以后生死,不孝外孙求外祖,救成意一命,成意知外祖已然高龄,也无心混于朝堂争斗,可不孝外孙已无它法了。
我想您们了,外祖,外祖母,还有小舅舅。
不孝外孙李成意
我写的一手好行书,母亲的字也写的好,初初我本是练的小楷,只是那时年幼不过,又日日同祖父学习,好好的一手小楷却写成了行书,那时母亲气闷了好几日。
我十二岁时母亲病逝,母亲病逝后我只专心于所谓的天命,与远在扬州一家的外祖生疏,我如今三十岁了,这十八来年除了我年年生辰与封后时杨州寄来的贺礼便再无来往,思即此我又是一镇猛咳嗽,咳得狠了竟咳出些血染上信角,阿秀问我是否重写一张,我自顾把信件装进信封里滴上烛蜡。
“阿秀,把这信给寄出去,要快。”
我不知外祖会不会派扬州禁军来,如今整个白城都缺粮了,白城百姓躁动的厉害,胡军攻势猛,想来白城撑不了多久了。
我到底小看了胡军与李家,倒也是,我如今会的统统都是祖父教的,我想做什么祖父怕是稍稍想想便清楚。
12
“娘娘!巡抚老爷来信了!”屏退其他人,阿秀拿出藏在袖里的信递给我,言语里难掩激动。
我已令你小舅带两千禁军前往白城,不日便到。
信短的可怜,可我心里安定了,两千禁军带走我们,足以!
两日后傍晚,小舅舅果然来了,我事先便通知了杨将军准备弃城,他早已备好事宜,大家坐上马车要出白城了,苏之柳却不见了。
阿秀不让我管,我也不想管,她自己想死关我何事?
“皇后娘娘,求求您救救贵妃吧!”伺候苏之柳的丫鬟拽住我的裙角,阿秀气急,一脚把她踹开怒斥“贱婢莫脏了皇后娘娘的衣裙!”那丫鬟趴在马车上按捺住哭声“阿秀姐姐!同为奴婢,若是今日不见得是皇后娘娘你但如何!”阿秀这下更是生气,又是一个耳光招呼“你是个什么玩意,皇后娘娘是你能说得的?”那丫鬟哭的悲切,我实在头疼“阿秀,叫马车停一下,把这丫鬟赶回她自己的马车。”阿秀应声,接着那丫鬟又扑来我脚下“皇后娘娘!三皇子和四公主还小啊!她们不能没有母亲啊,求您,救救贵妃娘娘吧!”
“你在咒本宫?”我垂下眼眸看着那丫鬟,阿秀扯过那丫鬟又是两耳光骂“真真下贱东西,主奴不分,睁开你的狗眼瞧瞧,皇后好端端的坐着呢,俪贵妃又算的谁母亲!”
那丫鬟还想说些什么,阿秀怒的厉害了,推搡着她出马车嘴里还念着“是你们贵妃自个不知好赖要跟来白城,皇后策划离开时明明通知到了,她这般不知事怪谁?”
把那丫鬟推出去后阿秀依着我坐下,嘴里还喋喋不休“那俪贵妃真真恼人,她那丫鬟也是个蠢的,要救人自己去便是,何苦缠着您,好笑得很”我捏着阿秀的脸笑骂“你与我一道长成,原先把你带出去连一般府里的小姐都没你的气度,怎得现在变成着小泼妇模样”阿秀羞的缴了缴手里的绢帕。
我中途换乘了江容的马车,他还晕着,我坐在他床头,想摸摸他的眉眼又有些无措,不知他醒来发现苏之柳不见会如何,应当不如何吧,就像当年我离开他一样,我也以为他会一直等我,可后来他却遇上了苏之柳,也许没了苏之柳我同他还有些可能。
马车忽然剧烈摇晃,外面一片喊叫声,我的心提了起来,我咬着唇撩开车帘,一把剑突然穿过车帘,剑锋划过我的鬓边,我提着气叫不出声“娘娘小心!”
瞧着被斩杀在我脚下的贼人我出了一层冷汗“是胡军,定是出了内鬼,内鬼给胡军留了记号他们才寻来。”小舅舅扶着我的肩道。
听着刀剑相碰声与嘶喊声我定了定心神,反手握住小舅舅的手,可还没等我说些什么便又是一箭穿过车帘,小舅舅猛的把我按下,箭从我头上射过射进小舅舅的肩膀,刚刚才平定下的心又炸开了。我推开小舅舅“请舅舅务必护好自己,还有皇上!”
不等小舅舅反应过来我便跳下马车。
“娘娘!快跑,快!”我闻见阿秀的声音,低头看见胸口不停淌血的阿秀,她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推着我的脚“快…走啊,娘娘,是李成英。”她的声音轻的不像话,我蹲下去抱住奄奄一息的阿秀,把她往江容马车上拖,这个傻丫头,她原来明明在我的马车上,怎么现在胸口破了一个洞的瘫在江容的马车外,就算这么危险也要来通知我。
我把阿秀塞进马车,抹了把泪,阿秀已经晕过去了,小舅舅伸出半身拉着我的手说让我上车一道走,我挥开他的手伴着刀剑声道:“连累小舅了,李家的人来了,他们不捉到个谁是不会罢休的,我要托着时间,你们快跑。”
我一把扯出小舅腰间的匕首:“请小舅救救他们二人。”
我用力把匕首捅进马背,马受惊往前奔去,胡军听到声响想追,我随意托起地上一具尸体大喊“江容在这!”
13
以李成英为首的胡军们都向我围来,李成英拱手道了声长姐,我偷偷把匕首缩进了宽袖“弟弟果真厉害,想必祖父没少教你罢”
他恭敬答“是,这些年祖父教导不少”
李成英高高瘦瘦,同我的成平有些像,又不像,成平白白净净,身上满是少年气,单纯又气人,而我前面这个人看似恭敬却心思精明且桀骜,这些年还能不在我眼前露出一点苗头,可见一斑。
我被投入胡军大牢,和苏之柳还有先前求我救苏之柳的那个丫鬟,我咬牙拖过那丫鬟,用先前藏得匕首狠狠插进她的胸口,插进去又拔出来,拔出来又插进去,苏之柳死命拉着我的手喊叫,我失了力跌坐在地上,苏之柳连忙抱着丫鬟问我作何,我捂着胸口喘着粗气指着那个丫鬟“是不是你给胡军留的信号!”
苏之柳紧紧抱着那丫鬟满脸的泪“娘娘到底要作何!有何不满朝我来啊!”
“皇后…娘娘,若不,若不这般,便没人会…来救我家…娘娘了”那丫鬟气虚,说话不稳,我扯起嘴角“阿秀和我舅舅重伤,你最好祈祷我出不去,不然,你一家都得死。”
“够了!皇后你何故总不把人命当回事!”苏之柳嘶喊“白城的百姓也是,现在连这小丫鬟,连她一家也是!你难道不怕报应?”
报应?你就是我最大的报应。我扶着墙起身俯视她“咳咳咳咳,那贵妃娘娘可真好心啊,为了不让本宫遭报应便只身一人留在白城妄想拯救白城百姓?只是不知,贵妃救了几个人了?”
苏之柳像是不信我能把白城三十万百姓的命这么轻的说出来般的神情“李成意,你贵为国母,理应尽责护百姓,可你先抢了他们的粮,又随意弃城,胡军进入白城后想起粮草一事必然以为是他们自愿献粮,到时胡军会容得他们好死吗!”
我笑开“我是天下人的国母,又不只是白城的国母,倒是你,为了百姓自愿现躯,伟大的不得了啊”
苏之柳怀里的丫鬟断了气,苏之柳死死抱着那丫鬟的尸体哭的绝望。
对上苏之柳仇恨的眼神我淡淡道:“贵妃用不着恨我,你这般伟大,而你这丫鬟却不甚懂事,偷偷给胡军留信号,害的我们那一队人马差些死绝了,这样得人,贵妃也是不屑的吧?”
我同苏之柳被关在牢里一个多月胡军才传唤我们,被关在牢里这么久,水食差得不得了,更别提我常用的护身子的汤药,我现在站起来都得费好大力。
我们被绑手带到校场,远远便见李成英在同一高大的胡人说什么,想来那人就是胡军统领辛达将军。
狱卒把我和苏之柳推上前,李成英见我这般狼狈的模样也依旧是拱手叫长姐,却没有丝毫要训斥那两个狱卒的意思,辛达将军哈哈哈大笑说李成英好教养,接着又指着我问李成英“这就是你长姐,传闻中的天命女?”
李成英笑说“是,这就是闻名京都的李家长姐。”
我气急反笑“弟弟莫不是来救长姐的?”
李成英亲自割开我身后的绳子俯身在我耳旁轻声道“长姐莫不是忘了,长姐早已是李府的弃子了?”
绳子割开后我身子有些晃,李成英扶住我的身子继续道“祖父与父亲知道你拒不回李府的信件后可生了好大的气呢,哦,还有四弟,许是四弟幼时被长姐宠坏了,竟然一点儿也不听家里的话,现在还在关禁闭呢。”
他用袖子擦去我额角的汗,又帮我把散下的头发别去耳后像是感情好的不得了一样的姐弟般亲昵的说:“在李家,不听话的孩子就只能丢掉,像长姐一样。”
他又惊叹,“想来长姐还不知道成平为何被关禁闭吧?”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说“你想要说什么?”
“因为祖父下令要把你们困死在白城时成平极力反对,他闹着要来白城救你,骂祖父与父亲没有心。若不是母亲求情,怕成平不只是关禁闭了。后来我离开李府的时候去了趟成平房里,成平求我到时候放过你,他哭着说他只剩你一个姐姐了,他说你这一生都过得苦,不能再凄凉的死去。”
我浑身开始颤抖,眼里涌出泪,什么也说不出,李成英看我这样心里似乎舒服不少嘴角露出些笑,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样眼神狠厉了起来,连带着扶着我身子的手都用起力来狠狠说,“可我怎么能放过你呢?放过了你,母亲可不会为我求情,我也没有姨娘,不过若幼时长姐对我能像对成平般,不,只要有你对成平的一点点好便够了,那样,说不定我真的会放了你,可长姐对我们这些庶出弟妹就像路边的花草般看也不肯看一眼,明明都是你的弟弟,就因为不是一个娘生的吗!”
他放开扶着我的肩的手低头继续道:“幼时我常挑唆府里的兄弟与成平打架,长姐只是摸摸成平的伤口冷冷的让成平去抄书,然后又给成平煮燕窝熬汤,却不看一眼其他人的伤,也不责骂我一句,明明都是你的弟弟,你明明不只是李成欢和李成平二人的长姐!”
看着他近乎魔怔般的碎念,我感到一阵无力,我自出生就被带到祖父那处教养,母亲死后成欢和成平被带到一直无所出的继母那教养,而庶出和其他房的孩子却是都被送到同一个院子里养的,我不记得李成英的姨娘是哪一个了。
我幼时祖父给我的课业繁重,加上李府的孩子多,所以在李成英进军营做少将前我根本不记得还有个这样的庶弟。
辛达看李成英有些失控,连忙上前来笑说:“听问京都李家长姐擅骑射,百箭无一虚发?”
接着往我手里塞了把弓箭“本将今日便瞧瞧汗人皇后的威风!”
辛达令人把苏之柳拉到离我百米外的地方他说我若能一箭射中苏之柳就考虑放了我,我七岁时便和前镖旗将军学习骑射,当年未进宫时的确无一虚发,入宫后我在也未握过弓箭,如今我进宫十年有余,现身体也不好,我怕现在我连弓都拉不开了。
我硬着头皮举起弓箭,听着拉开弓时弓弦发出筝筝的声音,苏之柳在发抖,但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肯发出声音。
我把箭对准她的心脏,这一箭下去她就会死,尽管我知道杀了苏之柳胡人也不会放过我,但我还是想要她死。
我把箭往上移了移对准她的脸,等她破了相了江容便不会这么爱她了吧?凭何她能同江容同心欢好且儿女双全,我却只能撑着这副破败身子苟活?
我在想这一箭到底射哪里好,苏之柳见我迟迟不肯给她个了断后开始恐慌起来,漂亮的眼里蓄上了泪,就是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纯良又温柔,就是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拿走了江容该给我的情谊拥有了我该有的一切!
我手中的箭猛然离弦冲破空气射向她的眼睛,只可惜最后箭并未射中她的眼睛只划破了她右边的太阳穴,血流满了她小半边脸。
耳边传来清脆的掌声“哈哈哈哈哈李家的儿女果然厉害啊”辛达大笑“想来先前埋伏在我粮仓周围缴我粮的法儿也是你想的吧,这下我就不能那么轻易放过你了。”辛达还想说什么,一胡军却匆忙跑来“报—将军,我们被围城了!”辛达怒问怎么回事。
我和苏之柳被带到城门外,江容和小舅舅骑着高马,他们身后的的士军个个穿着禁服,原是江容养的禁秘兵呀,怪不得苏之柳敢一人留守白城,只是江容竟一点也未曾和我透入过。
江容见苏之柳后不自的骑马往前走了一步,辛达见状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侧对苏之柳,我哑然,这辛达将军眼神这般不好,连江容看的人是谁都不清晓便动手。
辛达又把刀逼近些大喊“江容狗贼,你今日若不退兵我便杀了你的爱妻!”我不知这辛达将军的眼珠是什么做的。
还不待江容说什么我便瞧见苏之柳挣脱身后的绳子朝辛达扑来,她握着我先前留在那个丫鬟身上的匕首,狠狠捅进辛达的脖子里,又转动匕首,我看身旁的人还未反应过来,连忙夺过身后人背上箭篓里的箭架在刚刚一直未脱手的弓上,五支其发,射死了苏之柳身后的胡军,这时其他人终于反应过来,江容驱兵护住我和苏之柳,场面混乱,我只看到不断有人倒下,甚至感觉有血溅进我的眼睛里,头晕的不得了,江容不知何时下了马,我瞧见李成英拉弓搭箭,往江容的方向射去,我心一紧,嘶吼着江容的名字,箭离弦,只看到那满身血迹的身影扑向江容,是苏之柳。
箭射进苏之柳的肩胛骨,我甚至都能听到箭穿破皮肉的声音,她倒进江容的怀里那刻,我就知道了,我与江容再无可能了,一切都完了,以后,江容在也不会需要我这个冒牌的天命女了。
14
我实在撑不住了晕了过去,醒来后已经回了皇宫,喂我喝药的小丫鬟说胡军早已递了降书,我想下床,那小丫鬟拦着我,她说我的身子差的厉害,实在不宜走动,我想起阿秀,那日她伤的这么重,不晓得好些了没有。
小丫鬟听我问起阿秀脸色一白支支吾吾地说阿秀死了,死了。
我感觉血液回流,脑子里一片空白。
“听闻阿秀姑姑的伤太重了,实在是没法…”那丫鬟的面色见我面色冰冷连忙跪下。我手撑着床榻用力呼吸“尸身呢?”
“回娘娘,说是当时皇上伤重耽搁了些,阿秀姑姑的尸身便有些味儿了,所以,就地掩埋了…”
我心里痛的不得了,眼泪也决堤了“凭何把阿秀埋在外面,凭什么,凭什么呀?阿秀不在我身边,她会难过的……”
阿秀把她的一生都花在了我的身上,不肯嫁人不肯出宫,她说永远盼着我好,永远守着我,可我还活着呢,阿秀怎么,不在了呢,怎么会呢…
是老天想惩罚我冒用天命吗?
隔日,江容下旨:因李家卖国通敌,李家上下除皇后外,皆处缴刑。
现在已是隆冬,我换上朝服戴上凤冠,跪在江容殿前“皇上,请您放成平一命!”我喉咙疼的厉害,喊出来得声音更是难听,江容把他身上的斗篷披在我身上,想扶我起来,我不肯“皇上,阿秀也死了,我只有成平一个亲人了。”雪化成水,水沁进我的衣服里,冻的我失去知觉。
江容哑着声音说“成儿,李家的人想你死!”我抬头笑笑“成平不想我死的。”
我朝江容磕头“皇上!臣妾愿以皇后之衔换李成平一命,求皇上!”他一直想让苏之柳做皇后,我知道的。
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还给你们,求你们放过成平,放过我唯一的念想。
成平,这也许是长姐最后一次护你了,往后要争气啊。
承德十四年,我以皇后之衔换来成平一命,此后我幽居合欢宫,拒任何人探望。
又是一年冬,身子越来越差了,我常常想起以前的事,成欢,成平,阿秀,江容,李府,苏之柳……
阿秀走后在无人管我开不开窗,但我身体差的厉害,也无力去开窗了,只能成日的躺在床上,没人同我说话,就紧盯着房檐,同死人一般活着。
不知为何今日精神特别好,连身子都有力些了,我打开窗,窗外白茫茫的雪,还有开的极好的梅花,母亲说怀我那年京都一朵花都没有开,可等我一出来生满城的花儿都一齐开了,祖父说我聪慧过人,世间若真有天命,那定是我,世人都道李家成意堪配天命二字,可惜世人都错了啊,这天命女啊,是那个山疙瘩里出来的商户女。
她杀了辛达护住了百姓,她救了江容护住了江山…
我赤脚走出房门,想去折一朵梅花,我与江容相遇时便是在梅林里,那时他轻佻的很,折了一把沾着雪梅花塞进我的手里,还红着脸念了首蹩脚的诗予我听…
那个时候的江容才是我的江容,属于我一个人的少年,会给我写诗寄信的少年。
只是最后他长大了去了更远的地方,我却一直困在那片梅林里走不出。
外面实在太冷了,我只走到房门口就再也走不出了,也折不到梅花…
我闭眼那一刻记起来德妃和我说的话
我就在下面瞧着,你怎么一无所有的活着,亦或是悲惨凄凉的死去。
还真真应了她的话……
承德十五年冬,前皇后李氏薨,享年三十三。
承德十八年春,立俪贵妃苏氏为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