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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碧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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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疆还未完全苏醒时,就察觉到有异于往常的灵力波动,几乎与当年异兽祸乱时的感觉相同。待她完全清醒后,还没来得及出去探查,十上神之一的司命岁卿就匆匆赶来。
“殿下叛了。”
如今神界能被称为殿下的有两位,一位是碧疆大弟子,古神族圣女谬宇。另一位,同样是碧疆弟子,十上神之首玄诏。神族皆知,这两位其中之一会接任碧疆的位置,成为神族新的统领者,因此,便尊称为殿下。可能让岁卿他们真心诚意喊出殿下来的,却只有一位。
“谬宇?”碧疆第一反应是不信。谬宇虽为古神族,却一向悲天悯人,心怀天下苍生,被六界成为救难神尊,倍受推崇。对于这个徒弟,碧疆心中也常自愧不如。说她会叛出天界,碧疆不信。但外面独属于凶兽与异兽的那股力量却提醒着她,这天地间除了谬宇,没有谁能做到如此。因此,碧疆第一反应便是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律浊呢?”自己之所以如此放心封印神体,下界渡劫,是因为神族有律浊和谬宇两位坐镇。如今谬宇生事,律浊应有所察觉,为何还会导致如此局面。
“镇压凶兽的乾元大阵被破,凶兽从十方世界逃窜而出,祸乱六界,尊上为避免阵法继续崩塌,有更多凶兽破阵而出,便前往十方世界进行修复,如今还未曾出来。”律浊作为十方世界的主人,理应第一时间前往修复。因此,初生异变之时,她便将大小事务交由谬宇处理,只身一人前往十方世界,从此便没了身影。说完这些,岁卿又将如今局势大致将碧疆交代了一下。
律浊走后,凶兽出现的速度并没有减退,逃窜而出的凶兽散布于六界各处。这些上古凶兽各属性不同,大多天生就有等同于神族的力量,数目众多,它们的身体无坚不摧,寻常兵器根本不能对它们造成影响。即便是当年古神族称霸天地时,也是依靠大长老的驭兽之术和互不干扰的原则,与凶兽达成表面的和谐。碧疆创立六界后,一直致力于捕捉凶兽,通过十方乾元大阵将其镇压在十方洞天之界中。如今凶兽突破封印出世,将被镇压多时心中的不满尽数发泄出来,打的六界苍生溃不成军,哀嚎遍野。律浊迟迟不归,想必那里情况格外严峻。谬宇只能整合六界众生能出战的力量,共同抵御。律浊迟迟不归,谬宇又从六界中挑选出其精英力量,组成一支精锐先锋。为做表率,先锋其中成员,以古神族为首。
这支部队作为头阵,从谬宇所开阵法而入,去往十方世界,助律浊一臂之力。之后,与律浊一同返回,扭转局面。这可是扬名立万,夺得战功的大好机会,部队成员皆是斗志昂扬,满怀着雄心壮志的踏上了征程。可如同律浊一样,此次一去,便再无了踪影。这时,六界抵抗凶兽的战争进入白热化,因朔剡,岁卿,定衡下凡,童晞闭关,十上神仅剩七位,在玄诏的带领下,殊死抵抗。就在这关键时刻,魔族却突然叛变,他们不知从何处掌握密法,可暂时驱赶凶兽不能近身,其后又利用凶兽过境,大肆侵占领地,发展势力。而这时,属于先锋部队成员的渡厄神君侥幸逃脱,秘密见到玄诏,带来了一个震惊六界的消息。
谬宇,叛了。
谬宇利用乾元大阵的漏洞,放凶兽出逃,又更改阵法,引律浊前来,将其困在阵中。而后,命先锋部队前往十方世界,以这些生灵的身躯与灵魂为代价,替代阵眼,彻底扭转乾元大阵,将律浊永远封印在十方世界中。另一面,谬宇在外与魔界联手,迅速扩大领地与势力。幸得渡厄被一神秘人所救,那人代替她牺牲,让渡厄寻得一线生机回来报信。也让谬宇的计划彻底败露。玄诏这才发现,这场战役,其实一直由谬宇引导。谬宇在六界声望很高,若此时说出实情,只怕六界人心惶惶。为稳住军心,玄诏只能暂时将此事压下,只有十上神在内的小部分神族知晓。
“你与司法,为何下界?”碧疆疑惑。自己下凡之时凶兽基本捉捕殆尽,六界趋于稳定,实在没有理由能让司法与司命同时下界,
岁卿没想到碧疆注意到了这里,微微一愣。“陛下,如今六界局势紧张,这些繁琐小事,日后再向您禀报请罪。”
岁卿虽有意引开话题,但她说的也不是不对,如今事态严峻,还是先解决燃眉之急才好。
“事情,事情大家知道后,殿下便回了她的住所,一直未曾动过地方。”岁卿本想说事情败露后,可话到嘴边,一想到是用来形容谬宇的,便怎么也说不出口。
岁卿随碧疆前去寻谬宇,忠神族现在大多在外抵御兽潮,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的神界,又显得寂寥起来。到了门口,岁卿便以去助玄诏等人为由,提出告退。这件事情或许重大,牵扯甚多,岁卿第一反应就是不要过多牵涉其中。现如今自己报信的任务已经完成,定衡还在前线奋战,自己也实在是放心不下。
碧疆知岁卿心中所想,没有过多为难,将随身带着的护身法宝交与她,又低声嘱咐了几句,就让她先行离开。自己站在门前,明明可以驱动法力将那沉重的殿门推开,可碧疆低头迟疑了一阵,竟伸出手来,将门缓缓推开。
推开门,谬宇正坐在案前,低头研究着什么。碧疆没有出口打扰,走近后才发现,她对着的,正是当年自己下界之前与她未下完的那一局棋。
谬宇手执白子,另一只手拿着一柄折扇,手指轻轻敲着扇柄,眼睛注视着棋局,踌躇许久,迟迟没有落子。不同于其余神族繁杂精美的锦冠罗裙,谬宇虽身处高位多年,却依旧是那一身没有半点装饰的白衣,不施粉黛,不佩簪环。却唯独那一头如瀑长发,被一根款式极为精致的红色发带束起,发带尾端,还坠着两颗镂空雕花的金色小铃铛。发带似火,长发如墨,冰肌玉骨,超凡脱俗,一眼望去便让人心生敬畏之心,不敢有一丝逾矩的想法。她眼中满含悲悯,一言一行皆是普渡众生,符合六界苍生对神明的一切想象。这就是谬宇,也是碧疆最为熟悉的谬宇。所以,若说她步步为营,心狠手辣的谋划了这一切,让碧疆如何相信?
“为何不落子?”碧疆在谬宇对面坐下,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对弈的时候。
“我在想。”谬宇将手中的棋子落下。“如何才能不落得两败俱伤的局面。”
碧疆拿起一旁的黑子,未曾犹豫片刻,将棋子落下。“不想两败俱伤,又何必下这场棋。”
白子紧随其后。“与其做陛下棋盘上的一颗,不如做这执棋者,与您对弈。”白子来势凶猛,咄咄逼人,形式看似一片大好。
对此局面,碧疆却并未在意,再下一子,局势竟瞬间扭转,豁然开朗。白子固然势头正盛,可内里阵势已乱,隐约有了溃败之态。“我未曾将你当做棋子,也,未曾想过做这执棋之人。”
“可天地,不就是陛下的一局棋么?”
碧疆一愣,她没有想到,那件事情竟让谬宇如此在意。最后一颗棋,碧疆拿在手里,迟迟不肯下手。即便如此,也无法改变既定的结局。胜负已定,黑子养精蓄锐一举进攻,白子溃不成军,丢盔弃甲。谬宇悄悄一笑,以白替黑,替碧疆将这最后一步下了下去。这样看来,这局棋倒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谬宇松手,手中的棋子径直落入棋罐之中,灵玉做的棋子碰撞在一起,声音格外清脆悦耳。“结局已定,谬宇任凭陛下处置。”谬宇起身,面朝碧疆低头行礼。明明是败了,却没有任何不甘或者求饶的意思,任凭处置这句话说出来,就像是寻常问候一般。
“你做这一切时,可曾想过失败的后果?”碧疆身体微微前倾,凑到谬宇身前,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谬宇直起身子,转动手腕,手中的折扇轻轻敲打着另一只手心。“我未曾将渡厄放在过眼中,可她却成了最致命的一环。”
两位上神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袒露出敌意,但两位周身的神力波动却相互纠缠抵抗,方圆数百里的灵气都受其波动,震颤不已。所幸周遭没什么神族存在,不然在这波动下,可讨不到什么好处。
谬宇步步计划周详,若没有那个神秘人从中作梗,以身为祭救出渡厄。那碧疆即使回归,也挽回不了什么。渡厄本就是乾元大阵附近的灵木所化形,对谬宇的计划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其实不止是她,那先锋部队一共十万九千位生灵,都是谬宇精挑细选,都有着特殊的作用,缺一不可,换一不成。如此庞大而复杂的计划,碧疆难以想象谬宇暗中谋划了多久,又震惊于她竟能掩饰的如此滴水不漏。
“你若是依旧觉得我欺骗了你,不满于我,皆可以如实告知。你若是想要我的位置,我也可以拱手相让。只要你开口就好,为何?”为何要将六界置于如此危险的地步,为何要用曾经挚友和那么多生命来填补自己的愤怒。
“我不想要您的位置和权力。”谬宇依旧一副温润的样子,眉眼含笑,一字一句竭尽温柔,可那字字句句却如同冰冷的刀锋,夺人性命。“我只是,想彻底毁了这天地。”
其实说是师徒,谬宇在世的时间远早于碧疆,碧疆刚刚出世,谬宇就已经是古神族至高无上的圣女。甚至当年碧疆入古神族,被六界承认神的身份,也是谬宇引荐和帮助。说起两位之间纠葛与恩怨的起始,还要从大概三千年前,碧疆出世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