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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有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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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疏,黑发少女一袭单衣仰躺在观星台上。
“姑姑... ...”眉心一点琉璃的一个圆胖可爱的小男童双手趴在梯子上,怀里抱了件软缎毛领的黑丝斗篷,童音稚稚,眼眶却有些红红的。
江哲哲招了招手,小男孩便笑了起来,抱着斗篷嘟嘟的跑了过去“姑姑冷不冷。”
江哲哲瞥他一眼:“怎么,在哪受委屈了。”
听得有人问自己,小胖墩泪水即刻盈在眼睫:“他们说,姑姑没有渡世大愿,不配当钜子... ...”
“谁说没有。”江哲哲挑了挑眉,她招呼小胖墩躺下,将斗篷给他披好“姑姑的渡世大愿,不就在这嘛?”
小胖墩将半个头缩进斗篷里:“姑姑真好。”
“嗯,小嘴真甜。”江哲哲伸手点着星空:“来,瞧见什么了?”
“月亮、星星。”
“嗯。”江哲哲只淡淡应一声。
小胖墩脸皱了起来撒娇:“姑姑好歹提点我一二... ...”
“姑姑教你的天体你还记得吗?”
她的声音宛如先生授课一般,霎时沉寂肃然起来。
“嗯。”小胖墩重新将视线落在星空上。
江哲哲淡淡开口:“刮天骨,生底脉,始有九界,妖魔无昭,鳞羽寡月,佛国另立,唯有中苗道域能见三光。”
“嗯... ...”小胖墩皱眉思索着“姑姑说九界本为一体,可为何瞧见的却不是同一片天啊?”
江哲哲笑了笑:“这个姑姑不晓得,想来自有古人分九界,这样分,自有它的用处。”
“这天下竟还有姑姑不知道的事儿。”小胖墩满脸惊讶。
“自然。”江哲哲伸手摸了摸小胖墩的脑袋。
“既然姑姑不知道,墨家这么多大智之人... ...”他撑开臂膀伸了个懒腰“肯定有人知道。”
“大智之人... ...哈~”
“姑姑笑什么?”
“墨家,这天底下的愚人,大抵都挤在这了。”
小胖墩有些不服气的躺下:“姑姑,胡说。”
江哲哲指了指星空:“等你瞧的明白了,就能说我胡说了。”
“姑姑整日这么盯着看,能瞧出什么来啊。”
“嗯... ...”江哲哲笑笑“瞧出这人间能有两百年的太平日子可过。”
“这也能瞧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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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妖界动作频频,姑姑不在意吗?”面容清俊的少年人坐在廊下,随意问着身侧的少女。
江哲哲依旧是数十年前的面容,她淡淡笑了笑:“无妨。最后一条运河也已经接近竣工了。”
“这与运河有何关联。”
江哲哲将画卷展开铺在膝上,却是中原水脉图,她玉手轻点在山川河脉之间:“瞧瞧,可能瞧出什么?”
“这些都是地脉所在... ...”少年人面露了然“这... ...原来姑姑派人鼓动隋帝建运河是为了这个。”
江哲哲颔首:“妖界与鳞族不同,在运河全数建成之后,妖族地脉稳定,皆时,小狐狸们可不能自由串门子了。”
“此举直接断了妖界后路,姑姑还真是蛮不讲理。”少年人叹了口气“只可惜,为了这运河隋王位子坐不稳了。”
“皇帝姓什么不要紧的。”江哲哲回身抬头看着他,少年在廊下亭亭而立,和暖的日光落在他的身上便如芝兰玉树一般,仿若时光都在这一刻恍惚。
“姑姑怎么这么看我。”
江哲哲顿了顿,问道:“永安,你今年几岁了。”
“姑姑是日子过糊涂了,我下个月便要行冠礼了。”
江哲哲神情带了些恍惚:“已经有二十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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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熹微,树影如纱幔一般隔去唯一的光源,面目所及处一片漆黑,却能听见些许轻灵的响声,似乎是什么特殊的石头碰撞在一起,被风吹着舞动,此地是个钟灵俊秀的好地方。
江哲哲与皇甫永安一前一后并行,男子的眼角已依稀可见细纹,少女却仍是旧日容颜,丝毫未曾改变。
观摩手中路观图,江哲哲运笔化刃,石壁上爬满的地锦飞枝簌簌而落,内中透出其中机关。
皇甫永安伸手化出墨狂与石壁上的光辉遥相呼应,石门便应声而开。
江哲哲抬步进入山洞,这洞内湿气极重,隐隐听见有水流经过,黑色的石头缝隙间,生着些诡异的植被,花朵雪白状似蝴蝶,亦无人修剪,便在这洞内大片大片的开着,肆意妖娇。
“此地蛊物凶险,姑姑虽有所依仗,也当小心才是。”永安略抬起头。
成百上千的花朵落在祭台中央的层层白骨之上,一颗硕大诡异的半透明石茧立在正中,四周茧丝似是动脉一般随着中央脉搏一起一落。
“无妨。”江哲哲微抬下颌,她的视线扫过祭台上的封印,搭在封印上的锁链已腐朽的不成样子,刻画其上的符文更是色泽暗淡。
她抿了抿唇,右手抬起一只玉笔在纤长的指尖转了个圈,一层青绿色的光晕绕在她的身上。
见她上前,永安却开口:“姑姑真要走这一步?”
江哲哲见他迟疑只是侧了侧头微笑:“怎么,你是要做谁的说客。”
男子似乎对江哲哲的语气颇为苦恼:“怎会,只是巫教对这东西护的紧,只怕还有古怪。”
江哲哲视线又落回到石茧上:“墨家试了这么多法子都杀不尽它,巫教又不肯交出封印之法,眼下这东西已是孵化之态,还待如何。”
她冷笑:“何况这一步不踏出,我们无法真正改变局势。”
男子仍旧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那些事只是过去你与父亲的对史册的推测,如何能当真。”
江哲哲垂下眼帘,空气中是良久的沉默,许久后她方才开口:“... ...人族坐拥中苗地界数千年,不过侥幸... ...说来又九界何尝不是侥幸呢,自运河建成,地脉趋稳之后墨家便不愿再冒险... ...”
江哲哲顿了顿继续道“可天下太平之时不做,难道要等到天下大乱之时,再由后人试验吗?”
“这... ...万一它是祸源可如何是好。”
江哲哲扬眉看一眼祭台:“到底是九黎东夷一脉的心血,为人族掘跃而生,留在巫教人手中更是祸害。”
男子叹一口气“我说不过姑姑。”
“你莫急,少说还有一百年... ...以后的事... ...你我都看不到。”她垂下眼眸莞尔一笑。
两人默契的不在继续这个话题,江哲哲上前一步,轻轻抚摸着石茧上的纹理,触碰时冰凉,却能感到内里的轻柔温软,她忽的忆起五十多年那场大火,冰凉的雨水与襁褓中生命的温热。
“巫神蛊... ...”
指尖显然未有一丝术法残留的痕迹,她似是愣了愣,当即抬眼细细观察四周,片刻后方才道:“此地封印... ...已经失效多年。”
“!?”男子皱眉,几乎是瞬间便将衣袖中的符纸夹在指尖。
既然祭台的封印早已失效,那巫神蛊便是没了笼子的野马。
江哲哲的视线落在祭台上,端看其中那只巫蛊还老实待在内中。
是失去灵气已死,还是... ...未进化出神志?
江哲哲兀自思索着关撬。
迟疑片刻后,江哲哲卷起衣袖,抬起左手便将雪色绸面般的手腕划开一道血痕,她随即提笔点墨,将那白茧中的活气勾勒而出,墨云在雪色星河间荡开,少女的额间沁出细汗,终于将那包裹着巫神蛊的点墨落实在腕子上。
“成了?”过程太过轻易,永安不可置信的问道“可有不适。”
江哲哲转着手腕,蛊虫入体便如水银一般在皮肉下缓慢流动,片刻后勾勒成银白色两个字,就这洞内微光细看,便见,
‘有虞’二字。
“无事... ...”江哲哲仔细瞧着手腕轻笑出声“有虞?嗯… …念来倒也上口。”
言罢,江哲哲执笔在手腕间勾画,便将那‘有’字抹去,笑道:
“如此便不扎眼,单一个‘虞’字倒也清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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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明德,皆自虞舜始
所以虞虞全名应该叫江有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