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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剪刀刺破五指山 ...

  •   揽月楼充斥着暧昧的气息。

      凤钗站在门口,只觉房间内的器具件件面目可憎,不怀好意。

      言禧从侧旁搭住凤钗的肩,将她往躺椅上推。

      那是一张合欢椅,凤钗就算叫不上它的名字,看它的形制也能猜到那不是正经坐具,因此挣脱言禧的手,往旁边闪开两步,仍旧站着,道:“申宝书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放了。”言禧坐进合欢椅,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眼睛从凤钗脸上扫到脚下,又从脚下扫到脸上,微笑道:“早就放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凤钗不信言禧这么好心。

      言禧并不辩驳,起身从梳妆台的小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物件,捏着吊绳在眼前晃了晃,道:“你看看这个。”

      凤钗近前来抢,言禧却迅速攥在手里,道:“听说你们二人六岁时已有婚约,可算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别的我不关心,我只想知道你跟我这位贤侄,可曾偷尝禁果?要是尝过,老夫对你再不会有半分兴趣。”

      要是答有,凤钗或可幸免于难。

      可她一闻言,却一巴掌朝言禧脸上抽去。

      言禧不怒反喜,偏头避开,将小物件托在手上,递给凤钗,凤钗伸手来拿,他忽然握住凤钗的纤纤玉指,拉到鼻下尽力一嗅,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凤钗拽出物件看时,原来是一枚黑色的寿山石印章,三指宽阔,呈正方形,底部用正楷写着“申寒冰印”四个字。凤钗猛想起那晚宝书送她回家,她叫宝书一起离城,宝书曾说,他要留下重振申府。

      这枚印章应是宝书的自勉之物。

      听宝书说,重振申府并不容易,要当官就只能考科举。而科考必须先乡试,乡试必须在霖县参考。而他不可能在言禧眼皮底下报考,去外地报名又需出具本地官府的籍贯证明。

      也就是说,宝书无论如何都绕不开言禧。

      想翻身,只能先扳倒言贼。

      印章可谓是宝书的心灵支柱,眼下落入敌手,凤钗预感不详,喝道:“你杀了他,是不是!”否则宝书绝不会把如此重要的物件交给言禧。

      言禧道:“他是我的贤侄,我怎忍心杀他。不过我提醒一句,宝书把柳叶口琴和申门宝印都弃如敝履,这说明什么?”

      凤钗当然明白,玉柳叶是宝书的情感寄托,而申冷印是他的事业寄托,两者同时被弃,只能说明,要么宝书已经被言禧害死,要么宝书已经万念俱灰,于是问:“他还活着吗?”

      言禧道:“当然。宝书贤侄是个聪明人,他得知凤儿失了贞操,且报仇无望,再忍受皮肉之苦,于诸事无补,所以上缴信物,求我网开一面。他毕竟是故人之子,我岂能不以慈悲为怀,放他一马?分别前,他让我捎句话给你,他让你从今往后,不要再找他,即使找,他也不会再理你。”

      原来如此,凤钗想道。

      她虽不尽信言禧所言,但想到宝书纵火那天,救她时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模样,当时不知因由,后来听贺氏说起房中秘事,现又听言禧两番提起“禁果”“贞操”字眼,便理解了宝书的顾虑,不由得她不信个两三分。虽知言禧从中作梗,挑拨宝书对她的怨恨,可一想到宝书已离开言府,心下一分欣喜两分忧愁,懒得再跟言禧说半个字,转身就往门外走。

      “凤儿。”言禧唤她。

      凤钗没有回头,用力旋转门上的铜锁,可惜打不开。

      言禧道:“凤儿,你看,现在你已孑然一身,身边只有一个胆小怕事的母亲和一个老奶奶,没个男子照顾,要是再碰到春暖阁这样的人闹事,你怎么应付得来?所以我诚惶诚恐,请你放下戒备,安心在言府住下。要是闲极无聊,随时可来揽月楼与我谈诗论画,品茗赏月。”

      “呸!”凤钗啐道:“开门!”

      言禧道:“男女之情,乃世间至纯至真之情。此情发乎于内,方怡人心脾,若强人所难,虽得一时欢愉,终不能使人沉沦迷醉。既然我已如你所愿,放了申宝书,你是不是也应遵守承诺,与我一叙?”

      凤钗听这话里已有威胁之意,可那门迟迟打不开,言禧已起身朝她走来,她只得拖延时间,道:“你把我娘和紫鸢都放了,再说别的!”

      “都听你的。”言禧一步一步逼近凤钗,突然伸手来揽她的腰。

      凤钗惊急之下,尖啸一声,一抖手,只见寒光一闪——

      一把剪刀猛向言禧刺去。

      .

      贺氏依旧每日去拍蒋氏的马屁,独在亨庐时常以泪洗面。

      一到黄昏她就守在门廊下,盯着天上的云层,看看今天的月亮圆不圆。另外特别留意言有信的行踪,大致观察到,有信每日早出晚归,辰初二刻去学堂,酉时前后回来。只是有信年幼,每日来去,都有跟班围随,回来又要做功课,找他密谈极不得便。想去正房里趁蒋氏不注意,跟有信接头,又恐时间不对,让蒋氏怀疑她意图勾引言禧。

      是以连日来,心急如焚,一筹莫展。

      贺氏曾想请蒋氏出面,以蒋氏的玻璃心和占有欲,得知言禧心里有别人,应更能震慑言禧。只是,蒋氏一旦发怒,后果难以预料,十有八九会把凤钗当场打死,而言禧对凤钗欲求未满,暂时应不会置凤钗于死地。权衡之下,贺氏不敢惊动蒋氏,只得等机会。

      这一日,贺氏忽见天边银盘东升,吓得腿一软,跪在门口自言自语——

      “完了。”

      有信上学还没回来。

      .

      言禧手掌吃痛,低头一看,一把长刃铁剪已刺穿他的右手掌心。他下意识地举起左手就要朝凤钗脸上扇个大耳光,一见凤钗惊慌失措而更显娇羞红润的脸,没舍得下手。

      血沿着剪刀流到凤钗手里,血腥味扑鼻而来,凤钗害怕极了,不自觉地松开手,往后退开两三步。

      “很好。”言禧道。

      他一眼没看凤钗,自顾自地把剪刀拔了出来,然后脱下紫袍,露出里面灰白色的蚕丝中衣,他又把中衣脱了下来,露出白色貂绒背心和粗壮的手臂,继而用剪刀把中衣剪一道口子,撕成条状,拿在手里对凤钗道:“来,帮我包扎一下。”

      凤钗恍恍惚惚,往后又退了两步。

      言禧只好自己动手,用牙齿咬住丝带的一头,在手上缠了几圈,最后打了个死结。他握了握手掌,痛感还很强烈,于是在合欢椅上坐了下来,盯着凤钗足足十来个呼吸,才说:“别人送来的姑娘,有胆大的,不过是当着我的面撞墙而死,有拿剪子的,也是对准自己的喉咙。你倒好,敢刺我。这一下要是刺进我的心窝,我今天也就活到头了。搁别人,我非好好教训她不可。”

      凤钗知道,言禧说这些话,已有动粗的念头。

      她强迫自己冷静,思索当下的处境,要想不失身,只能自杀,或者,杀死言禧。她瞟一眼被言禧随手扔在地上的剪刀,竭力使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道:“四十二个,你已经祸害了四十二个无辜少女,难道还不够吗?为何对我这般苦苦相逼!”

      “四十二个多吗?”言禧头也不抬。

      他吹着流血的手掌道:“我为霖县鞠躬尽瘁,办了多少好事?菩萨办事还要信徒供奉瓜果,难道我言禧十几年为他们修路搭桥,植树造林,规范市场,维护治安,就不能享用些许贡品?我不求钱财,不过求几个女子相伴左右,有何不可?何况这些女子并非言某勒索,而是别人送上门来,她们自己及其家人尚且各得其乐,你又何必兴师问罪。”

      “无耻!”凤钗忍不住骂道:“你在霖县呼风唤雨,谁敢跟你作对!但你想逼我就范,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你坐过来,站着怪累的。”言禧在合欢椅上拍了拍,道:“实话跟你说,我对美人儿一向珍爱怜惜,从来崇尚两情相悦,不喜威逼利诱。这四十二位红袖粉黛,有的因年纪渐长,许配了人,有的因性情刚烈,自杀殒命,有的因难以驯化,落了红尘。剩下的,也就只有九人。这九个虽然个个正值妙龄,长得花容月貌,但跟你一比,就少了些意思。你吧,姿色体态风华绝代,自不必说,更妙处在于如此纤弱的身体里却蕴含着常人少有的慈悲果敢。以至于连万浮观的道士都动了凡心,向我推荐了你。平心而论,如此尤物,鄙人实想交心相待,爱之宠之。只望凤儿赏赐机会。”

      这一瞬间,凤钗的心弦被拨动了一下。

      看得出来言禧这番话的确出自真心,凤钗心想,如果利用言禧的这番情意,处理得当,或可掌握主动。但转念又一想,先不论言禧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只论跟杀父仇人虚与委蛇,她也绝做不到,便啐道:“你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另外九个姐姐,你把她们藏在哪?”

      “总有一天,你们会见面的。”言禧伸展几下握了许久的手指,又朝凤钗走来,想到跟那些姑娘们翻云覆雨,他的手掌不那么痛了,只想跟凤钗贴得近些。

      越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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