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归》柳言溪

5、第五章 辽商

　　离开洛北不过几个月，老人的头发没来的急白几根，小孩的乳牙也没来得及掉一颗，她回来时的身份已经大不相同了。
　　她已成了京城最红火的新权贵，也成了一个探花郎的妻子。
　　人生四大幸事她实现了两件，可温秋感受不到哪怕是一点点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
　　韩承性子喜怒无常，稍有不慎便是一顿打骂，温秋在府里算得一句度日如年。
　　而站在洛北的街头，看着街边数不清的小贩卖着廉价的首饰或美食，熟悉的带着地方口音的吆喝声从街头传到街尾，此起彼伏，她竟从中感受到了一点难得的安心。
　　那是在京城，在御赐的宅子，在韩承身边遍寻不到的安心。
　　踏风慢慢地走着，很小心地避开了玩闹的孩童，温秋坐在马上，心情很平和，若要形容，就是从牢笼中逃出来，松了一口气的舒坦。
　　经过一家茶楼的时候，忽然听见里头传来大声喧哗，间或还有一两声茶盏破碎的声音。
　　温秋下了马，示意春分夏至等在门口，自己拿了玲珑进去。
　　大厅中央一片狼藉，几个身材魁梧的辽人正围着说书先生模样的人拳打脚踢，满身富态的掌柜抹着汗不停鞠躬道歉，却被其中一个辽人踹了一脚，倒在地上半天动不得，其他客人逃的逃，躲的躲，场面混乱不已。
　　情急之下，温秋抓过一个瘦瘦的店小二：“发生了什么事？”
　　店小二见是个女子，急得都快哭了：“快去叫人救救陈先生罢，陈先生今天说了一出定远将军大败辽国的书，哪知那几个辽人就不干了，非要陈先生改成温小将军与辽国战成平手，陈先生不依，现在快被打死啦！”
　　哪来的胆子在洛北兴风作浪的，温秋心里头包了火，朝混乱处厉喝一声：“丧国之犬怎敢在我洛北撒泼，还不快停手！”
　　这一声险些将店小二吓得昏过去，一个女人瞎喊什么，这不是添乱呢嘛？
　　果不其然，五个辽人停了手，其中一个顺手抄起自己带的弯刀，看见温秋，露出个轻蔑又下流的笑。
　　“哦，是个娘们。”他故意用生涩的汉语大声说道。
　　几个辽人都笑了起来，纷纷抽出手中的弯刀，向温秋逼近，嘴里骂着辽语。
　　温秋推开吓得发抖的小二，拔出玲珑，挡住一人挥向她的弯刀，再调转剑身，侧身躲开其他四人，借力踏四人弯刀而起，轻抖手腕，玲珑如游龙划过一人肩头，厚冬衣被划破，留下一道轻微伤痕。
　　那人手中弯刀一下子落了地，温秋靠近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剑划破他的脸颊，血慢慢流了出来。
　　温秋只想给他们一个教训，毕竟他们没闹出人命，若不然这几个只会蛮力的辽人早就倒地上哀嚎了。
　　五人立马认识到这不是一个善茬，受伤的那人退开一步，其余四人从四个方向一起攻向温秋。
　　温秋将一旁的凳子猛得踢过去，欺身靠前，一剑挡下四把弯刀，再一用力将弯刀震开，同时疾步靠近其中一人，玲珑狠戾地刺入他的胸膛，那一瞬间，天地静止。
　　那人手中还握着弯刀，呆呆地看着插入胸口的剑，似乎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玲珑被拔出，血喷涌出来，溅了温秋半边脸，那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死人了。
　　温秋闭了闭眼，感受血从脸上划过的湿漉漉的感觉，回眸看向吓傻了的四人，脸上的血使她看起来更加凌厉。
　　“失手了，还打吗？”她淡淡地问。
　　傻子才打！
　　这哪是个娘们，这是个活阎王啊！
　　四人连刀也不要了，连滚带爬地向门口跑去，而早就等在门口的春分夏至两人将剑一架，彻底断绝了他们逃命的可能。
　　这四人其实是辽商，常常往返大宋和辽国做生意的。
　　以前大宋打不过辽国时，他们走到哪里不是横冲直撞，将人茶楼砸了还要反咬一口掌柜坏他们心情，得赔钱。
　　哪知自从辽国败在温秋带领的大军手下后，他们再也不能在大宋横着走了，有时还会被地头蛇欺负，一口气憋在心头怎么也顺不下去。
　　今日更是，听见那说书先生折扇一开一合就将辽国说得是不堪一击，却将一个女人吹上天去，积攒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了。
　　可商人毕竟是商人，那叫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几人见逃不掉了，连忙回头跪下道歉：“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敢问这是哪位姑奶奶？”
　　温秋向他们示意了一下手中犹在滴血的剑，语气平淡：“你们不打仗，多半没见过我，但你们听过这支剑罢，它叫玲珑。”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才有人认出来：“这是新封的定远将军温秋啊，温小将军从京城回来了！”
　　话音未落，四周响起了热切的喝彩声，人人都面露喜色，若说这洛北谁最不怕辽人，那一定得是一剑破万军的温秋。
　　四位辽商面如土色，连求饶的心思也没了，谁没听说过温秋当年的壮举，落到她手里，与其求饶不如想想下辈子投个什么胎。
　　温秋看向周围，逃的人多半都回来了，还有很多人看着热闹，大宋与辽国摩擦多年，总是被欺压，京城路远，权贵自可高枕无忧，可是边境这些老百姓却不得不卑躬屈膝，受了那么多年委屈。
　　温秋朗声道：“诸位，我知道辽国欺压边境百年有余，辽人也在我洛北横行霸道。可是，数月前仓皇撤退的是辽国，战败求和的是也辽国。”
　　“有我在一日，有守卫军在一日，辽国永远只是手下败将！洛北是大宋的领土，在这里大家从此无需惧怕任何辽人，遇见闹事的，拿起你们的武器，出了事，死了人，只管来将军府找我，我温秋全担！”
　　四周欢呼声不断，百年之耻终于血洗，大宋之辈，从此至永远，抬头做人！
　　温秋看着四个辽商，沉声说：“今日尔等大闹我洛北之地，虽不至死，活罪难免。”
　　几人原以为死定了，哪料还有转机，连忙砰砰磕头：“是是是，将军说得是，但凭将军吩咐。”
　　似是早就想好了怎么处置他们，温秋半点没迟疑，继续说：“看你们穿衣打扮，估摸着是辽商，这么些年横行霸道不知捞了多少银子，从今以后你们四人关税涨四成，可有怨言？”
　　能活命就不错了，哪里敢有怨言，几人连连点头，恨不得将脖子点断以表诚意。
　　想了想，温秋又道：“对了，现在将身上的钱袋拿出来。”
　　四人不明所以，将身上的钱袋解下，双手奉上，温秋一一拿过，又用剑挑开死去那人的衣服，勾出钱袋。
　　将五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搁在桌子上，冲早已被扶上凳子的掌柜道：“店里一天的损失和您二位的药钱，收好了。”
　　说罢，她离开茶楼，骑上踏风慢慢走远了。
　　人群中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暗地跟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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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文中说温小将军为什么不是温将军，大家别忘了，她爹也是将军，温将军是喊温厚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