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城闲事》猫大头

382、第三百七十二章 第二支药

　　第三百七十二章第二支药

　　“嘶——”

　　游子龙倒抽一口冷气，却并没有缩回手，只是皱着眉头观察深渊。深渊作为一只猫科动物，性格高冷傲娇，给他一爪子一尾巴都是常态，寻常玩闹不会下太重的手。可此时它咬得很用力，游子龙手上几乎见血，甚至精神图景都触电一般瑟缩了一下。

　　可他不知道深渊到底想表达什么。

　　精神兽行为异常，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病房中两人愣了愣，深渊一瞬间躲到了游子龙背后，钻到了枕头底下，黑黢黢的一团，只有一双黑亮的眼睛鬼鬼祟祟往外看。严冬站起身去开门，却回头看了一眼游子龙。

　　——医务人员通常是不会敲门的，大部分医务人员都不把病房当作病人的房间。

　　所以敲门的大概是访客。

　　游子龙将手藏在背后，胡乱摸到鼓起来的枕头，顺着又感觉到到了猫毛，于是顺理成章地摸了起来。深渊露出爪子抱着他的手，用牙齿轻轻啃他。

　　来的人是炎佐，他朝严冬点了点头。

　　“他刚才走得急，没拿药。”他摊开手，露出一支药剂。

　　游子龙一愣。

　　严老大垂眼看着那一支药，没有伸手，阴沉着脸似乎在判断什么。

　　“N-Flux。”炎佐伸出的手没有动，好脾气地等着人接过去，“以防万一。”

　　游子龙张了张嘴，“呃，那个——”

　　“你不是说副作用很大吗？”游子龙问，“我还以为你不会给我第二支了。”

　　炎佐略微歪了一下头，手依旧没有收回去。

　　这样的态度就不是礼貌了，而是强硬。

　　严老大将手背在身后，冷眼看着炎佐，俨然一副不吃这套的做派。他笃定了炎佐身为病人家属，不会对正得用的医务人员有什么逾越的举动。炎佐似乎并不介意他的抵触，甚至还打量了他一眼，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很重用你。”炎佐说。

　　严冬愣了愣。他身强体壮工作努力，学成得比较早，在护理部资历高，自然会晋升，算是重用吗？或者说，炎佐指的是沈让任用他作为贴身护士这件事？不过是沈让脾气臭毛病多，而他又刚好不内耗，不过是一对一照顾沈让工资更高，他乐意辛苦一点赚这一分钱……也算是重用吗？

　　他从没这么认为过。

　　可考虑到沈让的身份，事实看来，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他头一次意识到这件事，似乎从中明白了炎佐的意思，也许是“夸奖”他的“临危不惧”“不畏强权”的某个品质，也许是讽刺，也许是威胁。他想起那些关于北舟城，关于哨兵和向导的传言，那些人铁腕、冷血，是高度集权中训练出的战斗机器。

　　炎佐表面长袖善舞，内里却给人铁血冷硬的感觉，可沈让的内核并不是这样的。也正是因此，朝城才能成为如今的样子。

　　他一直并不觉得沈让和炎佐像，原来是这个原因。

　　摸不清炎佐的态度，严老大索性装着没听见，门神一样杵在原地。

　　炎佐却不再看他，只是往游子龙的方向看过去，语气是一如既往的缓和平稳，“你不用药，能顺利完成任务吗？”

　　游子龙抿了抿嘴。

　　他试了，没能进入第二层，还差点把自己淹死。他本想咬牙再试试，可相比可预见的药物副作用，他更害怕独自去面对那一片漆黑的海。他也想到要去问炎佐再要一支药，却觉得炎佐不会给。炎佐看透了他心中所想，露出诚恳的表情，却没有半点抱歉：

　　“小八才是我的亲弟弟。”

　　他分毫不觉得自己的态度冷血，只将药剂隔空抛过去。

　　游子龙下意识一把接住。

　　炎佐却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目光落在他手掌侧面。游子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瞧见那几乎见血的齿痕——新鲜出炉的猫咪牙齿印。

　　“深渊？”

　　炎佐显然认出来了，有些惊讶。他皱着眉头，朝着游子龙走过来。严冬本想阻拦，可他甚至没看清炎佐怎么迈开的步子，就见这人已经绕过了自己，施施然朝着病床走过去。

　　哨兵和向导本就是为战斗而生的，普通人在他们面前，是全方位的被碾压。

　　严老大暗自从鼻子喷出一口气，像是试图吹走笔尖的猫毛，实则有几分不爽。

　　深渊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却见这人越来越近，忽然蹦起来钻进游子龙怀里，发出一声可怜兮兮的，“咪——”

　　炎佐却没客气，弯下腰，两只手将它抱起来。深渊显然不大乐意，却不敢挣扎，只是液体一般被拉得很长，炎佐几乎把它举到了眼前的高度，它的两只后脚才堪堪从游子龙身上悬空。游子龙眼尖地看到粉红色的肉垫，一时间盯着挪不开眼。

　　炎佐与深渊对视了片刻，把猫揣在怀里，撸了撸毛。他撸猫的手法显然到位极了，深渊满脸写着不情愿，身体却诚实地放松下来，甚至发出了低沉的呼噜声。炎佐轻笑着挠挠它下巴，将它塞还到游子龙怀里，游子龙匆忙接住，只听炎佐说：

　　“深渊状态不好，它在向你求助。”他慢慢地说着，眉宇压低，“从官方的角度讲，顶级向导这样稀有资源，不应该急于选择哨兵，就算结合，也要选出最优秀的哨兵，你并没有达到这个条件，可是他已经不属于北舟城了。而从个人的角度讲，小八选择了你，深渊也选择向你而非向我求助……他们比我了解你，我也只能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不辜负他们的信任。”

　　“用或者不用，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很想逼你，但我已经没有立场了。只是——如果你愿意为了我弟弟冒险，我会尽可能提供协助，并给予我能力范围内的回报。”

　　严冬脸色很臭，身为一名专业的医务人员，他没办法接受这些不按说明书不按医嘱使用药物的超级无敌大文盲。药物生效靠的是血药浓度，每一种药物都有自己的有效浓度范围，低于这个范围则药物无效，高于这个范围则产生严重副作用乃至毒性……怎么的，这帮姓炎的都崇尚饮鸩止渴是吗？

　　游子龙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严冬：这个入赘给城主了，也可以改姓炎。

　　炎佐送完了药，不再逗留。深渊不知为什么，在见过炎佐之后就安静下来，游子龙捂着眼睛躺在床上抱着它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难以想象自己一天之内居然会主动挨两次针，可相比对针头的恐惧，好像沈让精神图景中的那片海更恐怖些。

　　“医嘱上没有写的东西，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严老大黑着脸问。

　　游子龙撑起身体，双手合十朝他作揖，像一只训练有素的大型宠物犬，“拜托了，我自己不会弄。就算会弄我也不敢给自己打针啊。而且，而且长官才是你的病人，我不是，我不会让你对我负责的！”

　　严冬冷笑一声，转过身来，将配好的药物换上肌肉注射针。他歪头看着游子龙耍宝，金属的针头毫无防备地扎进了游子龙的胳膊。

　　“肌肉注射吸收更慢，维持时间更长。你把握好时间。”他凉飕飕地开口。

　　游子龙点点头。

　　游子龙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口中念念叨叨的，一脸便秘般的表情。他努力自己控制着不要从严冬手底下逃走，“你知道吗，我听老墨他们说过一个笑话。”

　　“一个作战部的人去看牙医，问牙医有没有麻药，往哪里打？牙医解释说不用全麻，打嘴里就行，那个作战部的说不行，要打腿上。牙医问他为什么，他说，你不打我腿上，我怕我一会儿就跑了。”

　　“我现在也挺想跑的……”

　　“……真的不太想再跳一次海了。”

　　叹了口气，“哎！咱们就不能发明什么吐真剂吗？趁着让让吃饭喝水，偷偷下药，然后直接问他——”

　　……

　　都说白天想什么，夜里就会梦见什么。

　　游子龙这回醒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吐真剂”，他站在原地，怀里的黑猫依旧在怀里，看起来小了一圈，皮毛光滑油亮，蓬松的大尾巴轻轻甩着，尾巴尖尖勾着自己的手腕。他有些茫然，又念叨了一句“吐真剂？”思绪才慢悠悠地回到脑海。

　　“吐什么真，快跑！”

　　一个声音从脑后响起，他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有人拽自己的衣服。可那力道没能拉动他，衣角一滑脱手，对方一下子没了重心，踉跄着往前扑了一步。

　　两人都有点震惊。

　　他震惊的，是面前这个人。这人看着可能只有十三四岁，身体还没有长成，身高也只有一米六上下，就是个半大孩子，穿着一身漂亮的制式作训服。他没有见过小时候的沈让，却一眼认出来了这人。沈让脑门有汗，气喘吁吁的，看起来刚打过架，或是已经跑了一阵子了。

　　半大孩子震惊的事情显然与他不同，少年甩着被震麻了的手，一边喘气，气哼哼地骂他，“你怎么这么重！”

　　“为什么要跑？”游子龙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