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第三百六十九章 一脉相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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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一脉相承
游子龙记得自己看过一部很老的动画片，动画片中，主角的记忆像是一个个玻璃球，由情绪、时间等性质呈现出不同颜色，摆放在不同位置。
可实际上，在精神图景中，记忆并不储存在小球里，也无法按照常规的逻辑去定位和寻找。
这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此处的时间并不是线形的，空间也并非几何的。那些所谓的时间和空间只存在于一段段的记忆中，并不存在于精神图景里。因此，特定的记忆无法被定位——
——只能被引导。
游子龙不止一次证实了这件事。
触发记忆的方法反倒很简单，就是找到一个锚点，锚点可以是任何相关的人、事、物，效果取决于其在记忆中的深刻程度。最常见的就是以精神力塑造一个贴近那个记忆片段的场景，越细致越真实，越能触发那一段回忆。如果无法直接改变环境，则可以退而求其次，以嗅觉、语言等相关的一切去暗示。可正如寻常人做梦，被梦境带着走是很容易的，甚至稍稍有意识地在梦境中做出一些反应，影响一些事情，这都可以做到；可人一旦想要控制梦境，自己来决定梦见什么场景、什么时间，就会突然变得很难。
更何况沈让的精神力原本就比游子龙的高上不知多少。
他很清楚，自己这点连自己的精神图景都建设不好的水平，能在沈让的精神图景中直接创造出一个贴近现实的场景基本不可能。
他得借助沈让的力量。
多年前的朝城尚未达到如今的基建水平，办公楼没有空调，单层的窗户挡不住呼啸的风。此时大约是夜深时候，楼中大部分人已经离去，只有沈让办公室从门下的缝隙透出暖黄色的光。游子龙不知自己是如何进去的，等他再回过神，已经站在了沈让身边。
沈让坐在桌前，老式的台灯照着桌上的资料。人工智能“嫂子”的服务器笨重却简陋，外壳像是生锈的铁皮，露出机箱内包着绝缘胶布的电线，风扇声音巨大，将这间屋子衬得更加安静。
年轻的城主实在好看。
他五官轮廓天生端正，彼时年岁依旧青涩，那种少年人的飞扬跳脱还未完全褪去，可肩上担着朝城——当一个好城主显然要比他料想得更难，万事落定之前，他只需要酣畅淋漓地战斗，闲事用异能仲裁，可如今城内的发展、外界的觊觎、势力是制衡，都是劳心劳力的。这一切巧妙打磨着他，眉宇和眼神却在日复一日的消耗中渐渐生出沉稳。长久的战斗在他每一寸肌肉上雕刻出漂亮的线条，显得锋锐，而这种沉稳却似给宝剑还鞘，多了几分温和成熟的气质。
游子龙瞧着沈让的背影，靠近了半步。夜色很凉，他鬼使神差地将椅背上的外套给沈让披在肩上。沈让的脊背略微一顿，却没回应，只继续忙手头的事情。
游子龙站在他身后，犹豫了片刻，想张嘴说话。
沈让头也不抬，“闭嘴。”
游子龙：？
游子龙委屈：“我还没说话呢！”
沈让笑了一声，“防患于未然。”
又过了近半小时，沈让才将手中的文件“啪”的一声合上，向后靠了靠。他慢悠悠地抬起长腿，轻轻蹬了一脚书桌，座下的转椅借力吱吱嘎嘎响着转了过来。那桌子摇晃了几下，好险没散架。沈让掀起眼皮，歪头打量了一眼游子龙，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挑眉，“在等我？”
游子龙头一回发现沈让这人这么气人。
可不是在等他吗，刚刚鼓起的勇气这会儿都要散完了。
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游子龙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启这个话题，要怎么开口对着面前这人说，“你在未来会重度残疾，会成为一名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那会儿你想去北舟城，我想问问你到底怎么想的。”他直愣愣地杵在原地，垂着眼睛盯着沈让那双修长的腿，兀自吞咽着口水，说不出一个字。
“快放。”
沈让催促。
是“有屁快放”的精简版。游子龙恍惚了一瞬，依稀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和自己认识的那个沈让重叠在了一起。他恍惚地想——也许自始至终沈让并没有变过。
这样一想，他的紧张似乎缓解了一些。
沈让仰起头，看了一眼游子龙，不知怎么的，神情有一瞬的不爽。游子龙浑然不觉，只原地打了三个转儿，沈让看得饶有兴味，一副观察大狗的模样。只见他蹲下了一米九三的身体，沈让向后一避。
游子龙如平日蹲踞在沈让的轮椅前一样，仰起脸，借着这个姿势与沈让交流。
可此时的沈让并未受伤残疾，这一番举动就显得稍有些过度亲昵了。
沈让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表情有些微妙。
可与其说是被冒犯了边界的不适，更像是一种不解。他嘴角微微绷紧，有一瞬的失神。
“长官。”
“我叫游子龙，你认识我的，对吧。”
游子龙选择了这样一句话作为开头。
这下子，沈让被他闹懵了。他显然没闹明白面前这人发了什么病，一双眉峰蹙着，迷惑地眨了眨眼睛。游子龙整组织语言准备说下一句，沈让向前倾了倾身体，朝着他的脑门伸出手。
那双手尚未因为脊髓损伤而残疾，匀称清瘦，却修长有力，手背的血管十分明显，带着一种斯文的贵气。由于常年握枪、握笔，他手上有许多薄茧，指腹微凉，落在了游子龙的额头上。
“……睡傻了？发烧了？撞头了？还是被哪个精神系的打了？”沈让担心。
“没有。”游子龙想笑，却笑不出来。他将沈让的手扒开，又不舍得松手，就那么握着沈让的手腕，他的记忆中，那双手松弛无力，手指几乎没有功能，苍白细软，可在沈让对此时的记忆中，那双手满是生命力。
“你记得，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吗？”游子龙抛出问题。
“废话——”沈让不假思索，可下一瞬间，他睁大了眼睛，愣在原地，表情空白，过了一会儿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游子龙，不大确定地问，“……你这是什么精神系的新异能吗？”
“我都不是精神系的。”游子龙哭笑不得，“我哪儿会精神系的异能啊！”
沈让眉头向下压了压，眼睛眯起来，低声，“难道又是那姓秦的……”
随着这句话出口，沈让周身的气场肉眼可见的变得森然，
游子龙只见他磨了磨后槽牙，攥着拳头忍耐了最多十秒，忽然拍案而起，拉开书桌抽屉，行云流水地摸出一把手枪，拔腿就要出门，临走撂下一句，“多谢。”
游子龙满头问号，冲上去拽他，可因为蹲在地上动作不方便，整个人扑上去抱住了他的大腿，“多谢什么？”
沈让垂眼看向挂在自己腿上的咚大一只游子龙，双腿被紧紧禁锢着，他试着拔了一下腿，竟然没能把拔出来，一时恼了，作势要用膝盖撞他，“撒手。”
“你干什么去？”
“砍人。”沈让愤愤。
游子龙可算是知道风宁动辄砍人的性子是上哪儿继承来的了，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不知道沈让是什么时候开始沉稳的，左右这会儿看着相当暴躁。暴躁也好，至少不受委屈。他暗自琢磨着，那所谓“姓秦的”大概率就是秦开，等从精神图景出去，以后一定抽时间要好好调查一下……
没等他想明白，只觉精神图景忽然震动，他心下一慌，猛地撒手。
沈让抬腿走人。
游子龙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大只堵在门口。
“你这是去砍谁？秦开？”游子龙心下一急，问了出来，“他犯什么事儿了？”
“禽兽不如的东西，他犯的事儿还少吗？祸害了多少向导，呵，现在动手都敢动到我头上来了？”
“我就说要毙了他！”沈让显然在气头上，骂声不绝，“我沈让什么时候用得着收买人心了？老城主的那些旧部，但凡有点是非观，都不会觉得我杀错了。没有是非观的，我留着干什么！”
“不是！”游子龙匆匆解释，勉强将事情分出了个轻重缓急，“你先等等！根本不是那回事儿！”
“那是哪回事儿？”沈让不假思索地怼他，手上迅速翻了个腕花，将枪口收回来，转而用手枪外侧斜斜抵在游子龙的下巴上，弹巢紧压着他下颌骨，微微一眯眼。
游子龙感觉自己心跳飞快，但好像不仅是紧张。他看着沈让的模样，一时间走神，心猿意马，被自己到嘴边的话噎了一下，甚至想多挨两句骂。
“你给我一个解释？”
“我就是打算解释的！你先把枪放下！”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沈让冷笑。
游子龙张了张嘴，“你为啥不相信我？”
沈让竟然觉得他问的很有道理，认真思忖片刻，目光落在游子龙脸上，上下打量。他神色明显柔和了几分，嘴上却不肯认输，抬眼审视了他一番，最终把手枪一转，枪口收回来，对着地板，却十分理不直气也壮地振声，“你——你长这么大个子，一看就不聪明。”
意外的，这一句相当有真情实感。
游子龙：……
两人一番拉扯，游子龙总算把人劝住坐回去。他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乖巧做派，仰头看向着沈让。无论有多么陶醉于这些虚假的回忆，他们总归是要去面对现实的。游子龙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有点……”游子龙斟酌了一下用词，“不太好接受。”
“但我保证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
他自丧尸潮说起，说自己的来历，沈让神色愕然；他说沈让受了伤，一直没有养好，也许养不好了，沈让沉着脸，让他继续说下去；他说到北上丧尸潮的起因，说到那丧尸镇，周身的景象开始逐渐剥离，游子龙能明显感到整个精神图景都开始波动，他甚至开始看不清周围的一切。精神图景会因主人的情绪波动而失稳，本能的自保能力则会将导致剧烈情绪的诱因驱逐。
森寒的海水又一次漫上来。
“我想问，你到底想隐瞒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79章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一脉相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