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症》小墨鸭

6、6

　　“这段时间过的好吗，有按时吃药吗？身体感觉怎么样？”

　　“我身体很好，不需要吃药。”

　　“回国的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听说你跟老同学聚会了，玩得开心吗？”

　　“还行。”

　　“见到他了？”

　　“恩。”

　　少年眨着明媚的眸子，欢喜地扑过来：“学长你回来啦！”

　　“聊得开心吗？”

　　“恩。”

　　少年抿着嘴角，腼腆地开口：“学长，我很想你。”

　　“你们有两年没见过了，觉得他有什么改变吗？”

　　“……没有，还是一样虚伪，喜欢装可怜。”

　　少年一如既往喜欢黏在他身边，一口一个学长，湿漉漉的眸子满是依赖。

　　“看来你并不喜欢和他接触。”

　　“不喜欢，我和我的朋友都不喜欢他，但他很会察言观色，时冷时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地玩弄人心，他自以为很高明地接近我，其实手段很拙劣，因为他不够真诚，劝我少抽烟却会在我喝酒的时候躲开，他其实并不关心我，我和我的朋友一眼就看穿了。”

　　少年清浅的眉头轻轻颦起，不满地提醒：“抽烟对身体不好，酒也少喝点。”

　　他将少年抱进怀里，低笑着应允：“只要你肯对我笑一笑，我什么都听你的。”

　　少年抿着嘴轻轻地笑了，舒展的眉眼烘得心口暖洋洋。

　　“我也觉得他并不关心你，或许你应该远离他。”

　　“……呵。”

　　“除了上周的聚会，你还见过他几次？”

　　“回国后每天都会见到。”

　　“……”

　　等人离开，汉斯拨通雇主的电话，叹息道：“他很抗拒治疗，甚至学会了撒谎，也不按时吃药，继续这样下去，是没有办法治愈的。而且因为回国，他的病情似乎更严重了，我怀疑他已经开始分不出现实和幻觉，这很不妙。”

　　那边沉默良久，沉声道：“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汉斯：“我知道你并不想打扰对方，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接触一下那个人，或许这样能找到治疗的方法。”

　　“……让我考虑一下。”

　　“请你慎重考虑，为了你的弟弟。”

　　那边挂断了电话。

　　大G疾驰在盘山公路上，过耳的风尖锐呼啸，鬼哭狼嚎般，顾成风还在踩油门，宽大的墨镜和飞扬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青筋暴起的手背和绷直的下颌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山风冷冽，顾成风却毫无感觉，他不停地加速，再加速，一个急转弯后，大G擦着护栏鬼魅般一闪而过，向着市区而去。

　　安实正在校园超市里买袜子，北堂昭昭一个电话打过来，问：“宝贝，有空吗？”

　　他反问：“怎么了？”

　　北堂昭昭大骂：“顾成风那个傻逼，在市区飙车闯红灯，现在人和车都被扣了，余川让我去接他，你陪陪我呗。”

　　安实：“……”

　　他只能随便拿了两双袜子，结了账揣进兜里，去校门口跟好友汇合。

　　北堂昭昭被气地不轻，路上一直在抱怨：“我特么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一个渣男就算了，还要帮渣男收拾烂摊子，我当初是怎么瞎了眼才看上余川这个大猪蹄子的！”

　　两人赶到警局的时候，顾成风已经从里面出来了，大冷的天，他就穿着件羊毛衫，黑色风衣搭在臂弯里，头发凌乱地披散着，靠在警局门口的大树上抽烟。

　　天气有点阴，昏暗的光线下火光一闪一闪，隐约映出一张苍白冷漠的侧脸。

　　北堂昭昭把车开过去，摇下车窗冲着人大喊：“上车！”

　　顾成风没动，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北堂昭昭冷笑，发动车子就要离开，坐在后面的安实劝了一声，摇下车窗，道：“学长快上车，外面冷。”

　　叼着第五根烟正垂头点火的顾成风僵了僵。

　　砰一声，车门关上，北堂昭昭一言不发发动车子。

　　因为顾成风的不识好歹和不要碧莲，车里的气氛有点尴尬，安实规规矩矩坐着，眼光不小心扫到他微微泛青的手背和脚脖子，犹豫了一下，问：“学长，你不穿袜子不会冷吗？”

　　简直是灵魂拷问。

　　顾成风冷不冷？他当然冷，但他已经习惯，所以无所谓，可当安实问他的时候，他却莫名感到一阵羞耻，下意识就把脚缩到了座位下面。

　　可怜他手长脚长，坐在后面已经很憋屈，这么一缩姿势更怪异了。

　　车里暖气开的很足，安实已经把羽绒服和围巾都取下来，但他还是被热气熏得脸颊红扑扑的，疑惑皱眉的样子懵懂又天真，让用余光偷瞄他的顾成风心口怦怦直跳。

　　把兜里的袜子拿出来一双，安实认真道：“我姑妈说，脚暖和了才会一身暖，你现在坐在车里感觉不到冷，等会下了车就知道了，我这里有买了还没穿的袜子，给你一双，你先拿去穿，省得感冒。”

　　顾成风看着被塞到手里的袜子，耳朵瞬间被热气覆盖，又痒又麻。

　　北堂昭昭：“先说好，jio臭的一律不许在我车上脱鞋。”

　　顾成风给了免费司机一个死亡凝视。

　　小心翼翼又万分珍重地把袜子的包装拆开，脱掉鞋穿上脚，顾成风如沐春风，如果不是在车上，他没准会站起来跳一曲探戈。

　　但面上他还是很矜持，道：“谢了，改天还你一双新的。”

　　安实笑着说不用，看了看他明晃晃的脖子，又把围巾递过去，说：“围巾也借给你，你穿的太少了。”

　　顾成风呆愣着，任由他把围巾套上自己的脖子，一圈又一圈地绕着，末了还打了个漂亮的活结，那动作那语气，熟稔得仿佛过去的两年光阴是假的。

　　北堂昭昭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撇嘴道：“安安你干嘛对他那么好，我要吃醋了。”

　　安实反问：“有吗？可是学长真的穿的好少，我看着都替他冷。”

　　北堂昭昭翻白眼：“我懂了，难怪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你硬要逼我戴围巾手套，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原来你只是怕看到我你冷。”

　　安实讨好地笑了笑。

　　有一种冷，叫朋友觉得你很冷。

　　一时间顾成风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他看看安实，又看看脖子上的围巾，最后将脸埋进围巾里，嗅着上面清爽温暖的味道，缓缓闭上眼睛，等北堂昭昭转头问他地址，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卧槽！”北堂昭昭爆粗口，“以后我再理余川和这个大傻逼我名字就倒过来写！”

　　安实：“昭昭倒过来不还是昭昭吗？”

　　北堂昭昭：“看破不说破！”

　　余川在忙实验，北堂昭昭打不通他的电话，发信息也不回，没办法，最后只好把顾成风拉到学校，等余川做完实验来接人。

　　顾成风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窗外飘着雪，安实正扒着前座的椅背跟北堂昭昭说话，眼睛亮晶晶的，唇边绽开花一般的笑，他出神地望着，恍惚间想起自己又出现了幻觉，在今天的幻觉里，安实送他袜子，还帮他戴围巾，温柔关切的目光跟两年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