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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长门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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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光六年,宫里出了一桩事,冷宫的陈皇后险些被人毒害,本是赐给各宫的贡品,大总管照常往废后的冷宫也送了,却出了问题,还是阴差阳错被赐给小宫女先食用,宫女出现症状时陈皇后吃得并不多。
消息很快传到皇帝耳朵里,雷霆震怒,下令严查。
很快,查出是宫里的吴美人指使,皇帝毫不留情地将她被打入前朝的冷宫,一应宫人处死。
一时之间,宫里流言四起却又压着不敢明说。
阿娇醒来时刘彻正站在床榻边,她大概已经听说了是怎么回事。
刘彻道:“朕已经严惩,往后宫里的东西会让人再谨慎。”
阿娇笑得有些凉,“这不全是她们的错,是你你欠她们的,因为你无法让她们安心,给不了她们安稳,就连你来探看一个没有翻身之日的废后也足够让她们惊恐自保,再待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或者发生什么事。”
刘彻没有答话。
阿娇说:“我不知道你们男子的爱是怎么样的,但是大多女子的爱,是只对于一个人的才算是爱,就算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至少在一个阶段内,在一切没有结束之前,爱的只能是一个人自然希冀对方亦如此,所以,嫉恨,怨毒,都是难免的。也许,有朝一日,我也会变成这般。”
回应她的是久久的沉默。
不久,陈氏的父亲堂邑侯陈午逝世,大长公主又有了新欢,不加遮掩四处引荐,还为免圣上责难献上了长门园,位于长安城东南霸陵邑,皇帝改名长门宫,又着人修整。
阿娇从宫人闲言中听到这名字时,只是动过微顿,而后轻轻笑了。
“小姐,您笑什么?”
“我们大概快要离开了。”
采薇不解,“离开?去哪儿呢?”
阿娇没有说透,“等安排吧,你是跟着我进来的,大概也还是跟着我走,想离开这里吗?”
“小姐去哪奴婢就去哪里。”
天气渐寒,也许这个冬日不必在宫里了。
当冷宫的树叶渐红渐凋零时,刘彻来了,她也大概知道,这是离别了。
“陪朕下两局棋。”
阿娇和顺道:“是。”
秋意渐凉,那日天气却是不错,两人交谈不多,只听棋子移动摩挲的声音。
这一次两人没有计算输赢,只当是件寻常事似的,一局接一局,和缓平淡。
既罢,刘彻道:“搬去长门宫吧,是从前的长清园。”
大概是终于得偿所愿,阿娇还是有些怔愣,而后道:“是,谢皇上。”
刘彻看了她一会儿,起身离开。
阿娇不由得叫住他,“皇上。”
刘彻转过身来,早已不是当初沉冷少年模样,静静看着,只等她说。
阿娇也望了一会儿,屈膝福礼,这是最后的见面了,语调似乎也更郑重,“陛下保重,愿陛下宏愿得偿。”
皇帝道:“朕得空去看你。”
闻言,阿娇有些不自然,但被她很快掩饰下去,没有多说什么。
搬去长门宫的事并不花费多少时日,长门宫一应已经安排妥当,她只携了采薇,带了随身物品。
长门宫原是她家的园林,刘彻又修整过了,依着他一贯的豪华气派,又无后宫女人争端,自然没有不妥贴的,只是她心里还在筹划一件事。她不愿意在这里困住一辈子,还要迎接他偶尔驾幸。
来到长门宫不多久,一日夜里,她梦到了一位仙风道骨之人,隐约觉得眼熟。
只听那人道:“长门之主,别来无恙。”
阿娇一时心里打鼓,若果说是梦里,这感觉感受又太过清晰了,若说是现实,可是她又分明知道自己睡梦中。她心里警惕,便只是看着没有接话。
那人笑道:“你见过我的,在千年之前。”
“什么?”阿娇不由得惊问出声。
“千年之前,你在这长门宫执念不悟,以余生阳寿换取灵魂轮回重来一次的机会,你说这后半生如此痛苦,若是重来一次必定要不再痴爱,我问你,如今你可后悔?”
阿娇一时还不能反应过来这其中曲折,只能挑最后一个问题如实回答:“不悔,我爱着他的时候,他是值得我爱的。”
那人微怔,笑道:“这句话倒是与当年如出一辙。”
阿娇还是惊疑不已,照这么说,她是陈阿娇的转世,因为从前陈阿娇的执念而穿越,再来一次居然还是爱上刘彻,大概全然辜负了当初陈阿娇的期待。
那人又问:“看来你还是当年的人,那如今,你可有怨?”
阿娇思考了一下,“全无怨言是假,可是我更想放下。”
“既然你已顿悟,此桩因果便是了结了。”
阿娇还想问什么,可是那人已经隐去。她自己也是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外面已是青天白日。
昨晚的梦境依然清晰,这是少见的,一般醒来时梦境很少能清楚回忆的。
阿娇站在窗边看着园中,眼里却什么也没有看进去。
她也不知这是真是假,可是人生原本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虽然没有做到她的期许,但是她想,阿娇,爱了便是爱了,与千年时光无关,因为那个人是他,而你也永远是你,不过这一次,就放下他吧,我带你走。
这件事本就盘绕在她心中许久,现在,只是更加坚定了。
等大长公主再来时,阿娇屏退宫人。
汉朝有严格的户口监察制度,且相互监察举报,王孙将相都不敢随意匿藏,她若是想要全无后顾之忧地离开,必得要有合理的理由和安全的身份。而且需要有后援。
为了说服她娘刘嫖能帮着她,不至于离开以后太无依无靠,而且出逃也是有风险的,没个有权势的人帮衬着也不好完成这么高难度工作。
她故意道:“母亲,您之前说得对,我们当初帮助刘彻上位花了多少心思人脉,为他担了多少忧心,这要是没我们,现在的皇帝是谁还不一定呢,现在他可好,当上了皇帝,就把我们一脚踹开。还有,这巫蛊之事不是我做的,我一直没敢和您说,其实大约是刘彻自己陷害于我。”
刘嫖惊怒道:“什么?这样的事你怎么······”
阿娇打断她“说了又能如如何?皇帝决定的事又还能回转吗?如今我只想离开这里,离开长安,不再受约束,只是凭我一人之力怕是不能做到,还想请母亲帮忙。”
听到这里,刘嫖还是有些犹豫,“这······没有废后自由离开的先例,若是悄然离去,又是欺君之罪。”
阿娇再接再厉道:“我们窦陈两家如今没有多少有实权的,现在又想用这么个长门宫关着我一辈子,是他不义在先,那凭什么我们不能耍弄他一次!”
果然刘嫖有些被说动了,一开始还说欺君之罪太冒险了,现在已经开始犹豫了,刘嫖难免记恨着刘彻,而且阿娇自己复宠无望,也可从这一点入手。
几番讨论之后,刘嫖问:“你确定万无一失?”
“只要配合好,保管查不出。”
卫子夫如今有身孕,根据孕期推断,大概二、三月生产,如果这一次是皇子,很可能会一举封后,即便没有,若得第一位皇子,也很可能会大赦天下,届时一应游民和无身份之人都可以重新去官府获得新的身份,且既往不咎。
依照这样的惯例,她假死逃走,换个假身份重新自由生活,是完全可以的,只是要有铺垫准备罢了。
这宫里或许有刘彻安排的人,或者没有,不论如何,既然想斩断,就要干脆彻底。
阿娇于是开始装病,让刘嫖一批批的引大夫来看,又显出毫无起色的样子,只等时机合适再金蝉脱壳。
连太医都奉命来了,看来这里的确是有人去汇报她的异常情况的。
阿娇事先用了药物调了脉象,又一味坚持自己自己身子不适,并且表现虚弱,太医也摸不准,只好按照症状用药。
刘彻也来过,阿娇还是谨记做好铺垫工作,在他面前故意做出缠绵病榻却强装精神的模样。
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她慢慢装出有些好转的样子,以免太过。
只是没想到陈枫也来了。
阿娇对着他,想着还是要装一装的,免得露馅。
陈枫一开始看起来有些忧心,慢慢地目光带着些审视,“小姐,你有什么打算是吗?”
阿娇心里一咯噔,目光闪躲,打着哈哈,“咳咳,这话是何意?”
“小姐信不过属下。”陈枫断言道。
阿娇心里的确有些担心,毕竟不是小事,又怕功亏一篑,再者,也是不想他牵连进来,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陈枫没有继续问下去,只说:“若是属下能做些什么,请小姐尽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