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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心纷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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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三月，上巳日。依例皇帝要去霸上祭祀先祖，再祈福祛灾。
阿娇就是在宫里带领后宫的人在沧池边洗濯拔除，事先还要用加入香草的浴水淋浴，据说可以祛除邪祟。
上巳日在民间除了洗除浊秽和踏青之外，还是典型的情人节，是官方承认的“私会日”，毕竟平日里男女会面机会太少了，作用基本等同于诗文里的元宵节，只是汉代的元宵节还是祈福意味更浓厚些。
这一次不知又能促成多少的好姻缘，阿娇笑笑。
皇帝霸上祓禊归来，回宫时顺路去了平阳侯在京府邸。
平阳公主知道皇帝要来，忙吩咐让府中一众女子打扮妥贴些，又备了歌舞献乐。
待皇帝落座，稍作休息之后，平阳笑道：“皇上，臣有些话不得不说，如有冒犯之处，还请皇上见谅。”
皇帝道：“皇姐但说无妨。”
“臣就不拐弯抹角了，皇上的后宫现今只有一人，不论皇上是因为对皇后感情太深，还是有其他各方利益的考虑，这皇帝的后宫都不能一方独大。否则……皇后娘娘向来都不是安分待在闺阁中的性子，皇上切要把握好分寸……”
刘彻笑笑，举杯浅尝一口，“原来，皇姐是担心朕封妃之事。”
平阳道：“是，也不是，皇帝的后宫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家事，还牵连到朝中各方各派，我知皇帝圣明，这些自然是比我这妇道人家更懂的，所以你迟迟不封妃才更让我担心，虽然你目前并未为了阿娇做什么出格的事，但是……”
皇帝打断道：“皇姐不必忧虑，其实朕也有充盈后宫的意向，只是近来公务繁忙，又无合适之人，这才耽误下来。”
“是，母后也与臣提及过，若是陛下不嫌弃，我府中倒是有些女子，家世浅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皇上可要见见？”
见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平阳有些不自然，“皇上？不知······”
“见吧。”
平阳喜笑颜开，宣了一早做好准备的女子。
刘彻略一看过去，美则美矣，只是······没有可比性。
看皇帝似乎兴致缺缺，她只好换了一批人前来拜见，还是无甚效果。
场面一时尴尬，平阳只好圆场道：“皇上想必劳累，不如先传膳，再以歌舞助兴，皇上以为如何？”
“嗯。”
等待的时间里，平阳看他这幅不甚在意的模样，又想起太后的嘱咐和担忧，忍不住追问：“皇上，刚才便没有一人能看中的么？请恕臣直言，从前在太子府里基本是只有太子妃一人侍奉，臣只当皇上是需要借助陈家和太皇太后的势力，不便苛待阿娇，如今皇上登基两年有余，政务方面也都有建树，且是最正统的天子，朝中大臣也都慢慢归附，皇上难道还是忌惮窦氏陈氏的威胁吗？”
她宁愿相信这个理由，也不愿意听到皇帝说是因为非陈阿娇不可！哪有这样荒唐的道理！
可是皇帝的脸色却冷冽下来，她这时才察觉到自己失言。
平阳忙起身跪倒：“臣失言，请皇上降罪！”实在是他待陈阿娇一向都太好了，不能不让人忧心。
刚刚应招而来的歌舞伎与满厅的仆人立时跪了一地。顿时鸦雀无声。
皇帝虽是少年天子，但是一贯沉冷，又久居高位，这时面容冷下来，人人都心惊胆战。
良久，听得皇帝道：“朕知你是受了母后的嘱托，但是皇姐如今愈发没有分寸了。”
平阳觉得有些压迫感，“皇上说得是，臣知罪。”
这是一个女子弄出了些响动，平阳正要斥责，却听皇帝道：“你是歌伎？唱来听听。都起来吧。”
“谢皇上。”
平阳一时猜不准皇帝的心思，只能示意那名歌伎好好表现，她记得这人的名字，叫卫子夫。容颜秀丽，而且心思沉稳、举止得宜。若是能一举得到青睐，倒是不错。
用膳完毕，眼看皇帝脸色缓和下来，平阳也长舒一口气。
待皇帝要去更衣时，平阳示意卫子夫跟上去侍奉。
不久两人返回宴席，平阳打量皇帝的神色，“皇上，卫子夫在臣府中是顶乖巧机灵的一个，皇上看看是否能入得了眼，若是不错就收下吧。侍奉皇上解闷逗趣，也是她的福气。”
“嗯。”皇帝随随道。
平阳赶紧示意卫子夫，“还不来谢恩？”
卫子夫款步上前，叩拜道：“谢皇上恩典。”
午后阿娇正在御花园散步，突然小李子匆匆忙忙跑过来，“娘娘，娘娘不好啦！”
采薇斥责，“慢着些，娘娘好着呢，你这乌鸦嘴！”
“是，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好了，何事？”阿娇笑道。
“回娘娘的话，皇上······皇上带了一个歌女回宫，听说是平阳侯府举荐的人，如今在为她张罗宫苑呢，奴才听说叫······卫······卫子夫！”
阿娇愣在当场，笑容来不及收回还僵在脸上。要是手中有个杯子掉下来，摔得茶水碎片飞溅是不是才更应景些？
采薇也是吃惊不已，毕竟这件事在当今皇帝身上还是头一遭，回过神来发现阿娇愣神得厉害，试探着开口：“娘娘？娘娘？”
“啊？”阿娇还没回过神。
见她这样，采薇不免心疼起来，这件事对娘娘打击是最大的吧，可是身在后宫又是难以避免的，往后只会更多。
阿娇神智回笼一些后，只道：“我要去看看。”
为什么要看呢？早知道会来的，只是没想到这样突然罢了，所以必须亲眼确定一下吗？但是确定了又能如何？
她不知道，可是心里没有其他可想的，只想着她要去。
采薇见她心神不定，跟在一旁提醒道：“娘娘万不可冲撞了陛下，此事······此事总是难免的，但是奴婢以为娘娘才是陛下真心牵挂之人······”
阿娇听到采薇似乎还说了些别的什么，可是她都听不进去了。一路急行，脚步都有些凌乱。
跟着小李子的指引，在沧池旁的凉亭旁看到刘彻，还有他身旁袅袅而立的女子，长发半绾，微微颔首低眉，甚是和顺依人。
阿娇脚步停顿了一会儿，还是直直走过去。
等在刘彻面前站定，宫人都行礼，可她像是忘了似的，只呆呆看着他。
“她是谁？”阿娇指着他身边的女子问。
冯山一怔，一早想到皇后知道此事肯定要有些脾气，却没有想到她这样直接，又是众目睽睽之下。
“皇后娘娘未免没有礼数了些。”碧青不知为何也在，此时她开口，阿娇这才注意到她，只是也顾不得了。只盯着刘彻。
只见他负手而立，神色坦然，似乎也没有因为她的无礼而恼怒，却也没有回答。
阿娇不肯移开视线，可是在刘彻的眼里，她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气氛一时凝滞，那女子看了看情形，行礼道：“奴婢卫子夫，参见皇后娘娘。”
刘彻还是不开口，阿娇却慢慢安静下来，愈发迷茫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样的问题，他都不屑回答吧？
是啊，将来，也只会更多更多，不是早就知道吗？那她为什么非见不可？
阿娇在原地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屈膝福礼道：“臣妾告退。”
说完不等刘彻开口就转身就走，宫人无法，只得跟上。
采薇一边追上阿娇，一边不放心地回头查看皇帝的脸色，只见皇帝直直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辨不出喜怒，倒是一旁伺候太后的宫人碧青眉头紧拧。
阿娇一路回了椒房殿，但是众人或关切或打探的神色让她有些喘不上气，就让人都退下，自己去了后园，坐在庭中发愣。
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最后实在不得不承认，她刚刚那样着急冲动，并不是只为了怕深宫斗争，她怕的是……她自己的心思。
她比想象中要在意得多。
原先也预想过的，如果卫子夫或者其他妃嫔出现，就当是她和刘彻缘分已尽。现代人的谈恋爱，为期一两年不是很常见的吗？
她以为刘彻之于她，不过是因为他的确很优秀，又待自己好，即便是有些心动喜欢也是难免的，可是这点心动，应该很好收回的，她不信刘彻左拥右抱时，她还会一个人至死不渝。
这岂不可笑！
卫子夫已然出现了，该是割断的时候了，这本应该是毫无疑问的，可是，为什么又这样心绪不宁？
原来，就算准备好要放弃和决裂的人，也还是会不易割舍吗？她真的能像预想中那样洒脱吗？
阿娇头脑里纷乱，越想越累，渐渐的趴在栏杆上，目光只盯着池中的游鱼，放空自己不再去想这些。
突然水中某一处有些异常的光亮，阿娇盯着看了一会儿，漫无目的的走过去。
采薇本是不放心，又不被允许靠近，只好远远的看着，见阿娇似乎准备往水池旁走去，她心里一激灵，顾不得就跑上前，“娘娘！”
“怎么？”阿娇奇怪地回头。
“娘娘……预备做什么？”
“去那边看看，好像有什么东西。你怎么了？”
“啊……无事，奴婢陪娘娘一起吧。”
走到那个地方，发现是掉落在水里的一个花钿，模样精巧，怎么会在此处？倒是奇怪。
阿娇看了一会儿，顺势在一旁坐下。“拿些鱼食过来吧。”
采薇不敢走开，于是吩咐小宫女去了，看阿娇神色，又宽慰道：“娘娘是后宫之主，即便皇上有些宠幸之人，也无法动摇娘娘，娘娘不要忧心过度，务必保重自己才好。”
阿娇只笑笑，望着远处水面，目光有些茫然。
天色渐渐有些暗下来，“娘娘，我们回殿吧，外间有些凉了。”
“嗯。”
话音刚落，却听到“皇上驾到”的唱喏。
她动作一顿，打算站起来，脚下却一滑，心里“突突”跳了两下，耳边只听到采薇的惊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