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登高位 ...
-
十二月时，据太史令观测，说是五星逆转，月贯天廷中。总而言之，是很不好的预示，将要发生大事了。
皇帝听了，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容易止住了，不久吩咐择吉日给太子行加冠礼。
这时男子一般是二十岁行加冠礼，由父亲主持，以示成年的，可刘彻才十六岁，皇帝此举，大家心中也都有数了。
礼成后，皇帝又脚步虚浮的被人搀扶着躺在龙塌上，阿娇和妃嫔都在一旁，皇上说人太多，让妃嫔退下，只留了皇后、太子和她。
皇帝气息微弱，“太子，今日你便是成年了，你的才能朕不担心，但是往后······你也要多听太后和你母后以及······良臣的劝导，咳咳······万事······不要激进。阿娇，你一向懂进退，今后······今后要多多辅佐彻儿。”
“是，儿臣谨遵父皇嘱托。”
阿娇看着病中的皇帝勉力支撑着，听他谆谆告诫，她有一瞬间忘了他做过的那些惊人的事，只觉得他是个孱弱却为儿子和家人忧心的父亲。
他就要走了，这江山重担将要落在尚且年幼的太子身上，他担心忧虑，也无能为力了，只能寄希望于这个儿子，盼他挺正坚毅。
突然觉得似乎有泪落下，她低头掩去了。
皇帝却看过来，“阿娇，你心思纯良，往后遇事要多多思虑些，莫让彻儿为难，有些事只有你能与彻儿分担。”
阿娇有点哽咽，“儿臣遵旨。”
皇上叹了口气，“好了，都下去吧，有皇后在这里陪着就是。”
她和刘彻一同走出殿门，看他戴着九旒冠冕，衮服上绣着九章纹，神情肃穆坚毅，仿佛真的已经足够强大成熟，足以去承担面对一切。
一月甲子日，皇帝薨逝。谥号孝景皇帝。遗诏赐民爵，赐钱一百。后宫宫人遣散回家，并免其赋税。
消息传来，长安城内皆服丧，皇帝遗体入殓，后宫众人以及诸侯百官在礼官的引导下定时一同高声哭号。
而后丞相卫绾率领百官请太子即位，得到刘彻应允后，百官换上冕服，行即位典礼。祭拜皇帝的灵柩、宗室。
由太尉读策文，大臣交帝王玺印，而后大赦天下。
尊窦太后为太皇太后，王皇后为皇太后，册阿娇为皇后。
先皇驾崩第一夜，太子需守灵，阿娇也跪在一旁。
刘彻很沉默，穿着白色孝服，阿娇不由得想到他才十六岁，放现代大概是上高中吧。可是他已经要扛起一个帝国了，他会怕吗？
她似乎问过这个问题，当时刘彻怎么说的呢？好像并没有回答她。
考虑到新皇帝第二日还要处理朝中事务，这个守灵其实并不会让新登基的皇帝守一整夜，三更过后，有礼官来劝，留先帝的妃嫔和其他皇子来守。
刘彻示意她起身，阿娇起来时因为腿麻了，差点要摔倒，采薇不在旁边，还好刘彻一把拉住了。
刘彻问：“能走吗？”
阿娇福身，“谢皇上。臣妾可以。”
他似乎像是在对谁解释，又像只是告知，道：“皇后身体虚弱，先去进些汤膳再回来。”
走到殿外，积雪深厚，宫人扫出一条小道，通向轿辇。
刘彻握住她的手，不如以前温暖，但是阿娇这一次只犹豫了一下，没有尝试挣脱，轻轻回握住他。
此后新帝还要去宗庙祭拜，即位仪式才算真正完成了。
太子府里因为人不多，基本把刘彻和她的物品搬完也就可以了。
一切重新步入正轨，王太后迁居长乐宫，阿娇也就住进椒房殿，的确是比府里暖和多了。
椒房殿不久就人员到位，长御南霜年纪较长些，看起来也是严谨可靠，阿娇暂且不知道她是不是谁派来的人。
南霜为了几日后的册封礼，奉上礼服，又带了许多衣物来，从内到外一应俱全，说是“非其人不得服其服”，“皇后如今身份不同，这服饰上也要有些变化。”
这个能理解，除了为自己很喜欢的那几套争取了一下，她也很随和的接受了。
只是直到她第二日要换上全套新衣时觉得不太对。
阿娇问：“这个裤子是不是做工有问题啊？”
南霜和采薇一同看了，“回娘娘，并无异样，请问娘娘觉得何处不妥？奴婢让人再改。”
“何处？这裤子是个开档的啊！”阿娇一脸震惊。
南霜答：“娘娘，后宫服制一贯如此。”
阿娇惊道：“什么？一贯如此？我从前都不是穿这样的啊。”
“连裆裤那是民间的服制改制之后的样式，宫中从古礼，自然还是以前的样子。”
“为什么不改了？这种裤子有什么意义啊？”这种如果是一开始技术不到位那能理解，可是如今都能生产织造了，怎么还是保留？
“娘娘，没有宫中礼制去追随民间的道理。且······”
“什么道理？好用才是道理，这种样式没有任何好处，留着做甚？”明明有合裆裤，大家却都穿着开裆裤到处乱晃，明明合裆裤更方便卫生，却因为不肯跟随民间就迟迟不改？迂腐！她可不会穿的！算什么嘛？
南霜有些犹豫道：“娘娘，除了从古礼，也是······为皇上便利考虑。请娘娘三思。”
为皇上方便？方便什么？
我去！她脑子一炸，不会吧？！难道是白日宣淫？想到这一层，她更加气愤了，这把后宫女人当什么了？！
阿娇怒道：“给本宫改了！以后后宫统统都改过来！”
南霜劝道：“娘娘，这是后宫礼制，不……”
阿娇气愤，“什么礼制？依我看迟迟不改进，却还保留这种规定，才是真的无法无礼！”
南霜突然受了惊吓似的趴跪在地，“娘娘不可啊……”
她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是不是过头了，实在是想到这种服制的可能的作用就觉得羞辱，完全就是侮辱看低女性！
说什么遵从古礼，表面看着高高在上，实际上就没把女性当做有独立尊严的人，这种不平等和短期内基本都没有改变可能，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不好受。再想到刘彻可能是兴之所至就······她就一阵阵的恶心不平。
屋里跪了一地，阿娇坐下来，冷静了一会儿。
可是古往今来这皇宫里的女人，只要皇帝想要，又有什么不可能呢？甚至没入宫的不也是同理吗？
再者，后宫与前朝利益相关，以美色歌舞侍奉君王换取权财，虽然一部分人有迫不得已的成分，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含着自愿等价交换的心思。
冷静下来后，她叹了口气，“起来吧，服制还是要改，不过不强制，后宫人员今后有两套选择，如何选择在于个人，不可强制。既然现在是本宫管理后宫，这点事应该有权利的管的，你先让人置办合裆的宫中服饰出来，稍后我会向皇上禀报。”
“是，奴婢遵命。”南霜犹疑着应了。
“皇后有何事汇报？”门外传来刘彻的声音。
嘶……她这个椒房殿难道就没个人报告一句皇上到了吗？她心里抱怨着，还是起身副礼，“皇上圣安，这椒房殿的宫人也没人通传，以至于臣妾没有出门迎接，礼数不周，臣妾会好好管教他们。”怎么不给她通报？万一被抓着她什么小辫子怎么办？
“不必了，是朕让他们不要惊动皇后。”
看她还穿着睡觉时的中衣，“怎么还没换好？不是怕冷吗？”他走过来很自然的握了握她的手，“还是凉。南霜，你都怎么伺候的？”
阿娇一惊，心里有些疑惑刘彻居然连一个长御的名字都记得吗？当下还是忙解释道：“皇上，是臣妾和南霜讨论些事耽误了，臣妾也正准备向皇上禀报此事。”
但是她又不好就这么“不修边幅”的和皇上讨论正事。
她犹豫间，刘彻发话：“先伺候皇后穿戴好，再多生个火盆来。”
“是。”
不敢耽误，阿娇就让采薇拿了素日简单的衣裙和短袄，头发随意绾在后面，匆匆洗漱好就出去了。
期间采薇提醒她，虽然开裆裤一直保留有其他因素，但是宫中一贯不喜接受自下而上的变革也是重要的原因。
阿娇便在心里打好腹稿。至厅中时，刘彻正在几案前翻看竹简。
阿娇道：“启禀皇上，臣妾想对宫中服制做少许改动。汉承秦制，而以往裤装因为织工技艺尚且不足，致使裤子都是不合裆的，可如今汉朝各项工艺精进，民间早已经有合裆的制式，不论从严谨守礼来看还是从干净卫生来说，都是更加合理的。虽说以宫中礼仪去随着民间的，看似不合礼法，但是臣妾以为这样正能彰显皇上的胸襟，不论出处，唯才是用。故而臣妾大胆作主，宫中也应引入合裆的制式。”
刘彻一笑，“阿娇，朕有没有说过，你若是认真思虑之后，话语总是说得漂亮。”
阿娇一时不知他是觉得好还是不好，“阿娇一贯愚钝，但是也知君王面前人人都应当谨言慎行，方不失礼冲撞。”
“不是大事，你作主即可。”刘彻随随道。
见他似乎不太当回事，阿娇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依臣妾之见，便不如趁此次，后宫都改过来吧？”
“准。”
“谢皇上！”她高兴起来。
“传膳吧。”
刘彻走了之后阿娇赶快和南霜、采薇说了这件事，让她们去宣相关负责的人来。
南霜只是微微一惊讶，领命去了。
阿娇对采薇说：“自从知道大家在我面前都是穿着开裆裤，我再也没有办法坦然的面对她们了。”
采薇知道皇上同意了，又加上阿娇说这话时认真担忧的表情，不由得笑了，“娘娘的想法总是新奇些。”
不······是你们的想法比较奇怪······为什么一直没人说要变动啊？
“不过现在好了，都一起改过来了。”阿娇欣慰了，看来刘彻目前还没有那样的心思啊。真不知道她现代朋友告诉她说野史记载“帝可三日不食，不可一日无妇人”之语是编造呢？还是后来会变得······那么重欲啊？真变成那样了她可不会喜欢。
嗯······那她现在是喜欢了？她可不可以不想这个问题了······
负责宫内事务的少府官员也在外求见，刚好打断她的愁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