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之各自东西流》长空夏

2、心难测

　　阿娇心里冷笑，他参与谋划实施，现在在宣布预定结果之前却还假惺惺的问。

　　他应当希望她就此服罪，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吧。

　　应该配合表演的，或者干脆承认，毕竟众人为了一个她搭了这样一场大戏。或者歇斯底里的辩解恳求期盼他的一丝怜悯呢？

　　可是她什么也不愿意说，倔强的偏过头不想看他，不愿意回答。

　　刚才那位吴美人开腔：“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方才犟着嘴说不是？怎么皇上问了倒是不敢作答了？是不是……”

　　“朕问你了吗？”皇帝冷冷打断，眼梢未抬。

　　吴美人一惊，跪下谢罪“臣妾多嘴，请皇上恕罪。”

　　身边的大太监冯山微微躬身，稍微偏头打量皇帝的神色。

　　却见皇帝没有看地上的吴美人，目光仍然紧盯着皇后。

　　这一反应让原本几个意欲落进下石的人都止住了脚步。

　　吴美人咬唇，心中疑虑，皇后骄纵善妒，皇帝和皇后隔阂已久，长久的不踏足椒房殿。

　　今日恰好发现巫蛊之事，太后让她们跟随一同来。

　　明眼瞧着太后就是要打算严加处理，不给皇后留余地的。

　　原以为此事证据已有，椒房殿有婢女认罪，皇后又是一向不得宠的，背后也无势力，只一个大长公主有些财势罢了。

　　皇上就是过问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却没想到······

　　太后见状开口：“皇帝，如今证据确凿，此事如果不严惩，后宫则无法度，还望皇上秉公处理此事。”

　　阿娇觉得自己再听下去可能会忍不住失笑，一场戏而已，结局既定，大家却都演得这样认真。

　　可是一旦罪名落实恐怕牵连甚广，不管他们如何筹算，就算心中不平，她还是要试试：“回皇上的话，臣妾不曾做过，请皇上明察。”

　　皇帝短暂的静默之后才道：“传朕旨意，令有司彻查此事，即日起，封锁椒房殿，派重兵把守，一应人等无令不得出入。”

　　“是。”冯山领命去了。

　　她跪在地上，听到皇帝对太后说：“母后劳累，儿臣送母后回宫。”

　　太后若有所思的瞥了阿娇一眼，两人摆驾离开，没有再回头。

　　“恭送皇上，恭送太后娘娘。”

　　楚服也被侍卫押走了，自始至终，楚服都没有看她一眼。

　　各宫各院的人在太后和皇帝的带领下也都离开。

　　椒房殿立时被御林军包围，只看这殿内侍卫人数突增就知道殿外想必也是禁卫重重。

　　阿娇对众人说道：“各位，不论今日之事结果如何……”

　　却被为首的侍卫冷硬的打断：“请娘娘回内殿，不要过多言语。”

　　她瞥了一眼，侍卫心中一惊。

　　阿娇想着这个人真是不懂礼貌，没理会他反而加大音量，保证在场的宫人都能听到。

　　“请各位无论面对何人审问，务必将所见所闻如实诉说，若想保全性命，就算面对不正当的逼供，也千万不可编造。”

　　满院跪着的太监宫女都惶惶的听着，面面相觑，摸不准娘娘的意思。

　　阿娇又道：“只需切记，无论如何，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只需要陈述事实，可明白了？”

　　小李子向来机敏，最先反应过来，这是让他们置身事外，急忙叩首“奴才们明白了，谢娘娘教诲”。

　　宫人又跪了一地。

　　“起来吧，各自散了。”

　　采薇已经进了殿，奔到她身边“娘娘，楚小姐为何会认罪？难道她是为您不平所以······”

　　“楚服和我尚未亲厚道如此地步，巫蛊是诛连的大罪，她还有家室，没有理由为我如此。但是只要楚服认罪，我就一定会受到牵连。”

　　南霜惊道“娘娘的意思是楚小姐是有人有意安排到娘娘身边的？”

　　“会是谁呢？”南霜喃道。

　　然而一旁的采薇已经有些战战兢兢的说：“小姐，奴婢记得楚小姐是皇上带入宫的，说是为娘娘解闷······”

　　几人一时都怔愣。若是皇上所为，一切审讯不过是个过场。

　　小李子也从外走进来。“娘娘，如今我们当如何应对？”

　　阿娇走到桌边倒了几杯茶，采薇反应过来连忙要去接手“让奴婢来吧。”

　　阿娇笑着推拒，“在外面跪了许久，你们都过来喝口茶吧，事已至此，受审时你们不要为我辩解，只需要像我方才所言，据实回答，此事你们全然不知情，我会尽力保全你们。”

　　“娘娘，难道您打算独自认罪吗？一旦······”南霜一贯沉稳，此时也变了声调。

　　阿娇看着窗外，已是初秋，外间景色如同盛夏，但一切其实已在慢慢变了。

　　“当然不是，我不曾做过，不会认罪，也不能认罪，可是有些事结果既定，能少些牵连便尽量少些吧。你们放心，我曾得高人算命，寿命长久。”阿娇说笑着，仿佛只是昔日茶余饭后的闲谈。

　　见她如此，几个人更是担心“娘娘······”

　　小李子扑通跪下：“娘娘不愿宫人受累，奴才明白。可是当日是娘娘救了奴才一命，奴才的命便是娘娘的，奴才能为娘娘做些什么吗？”

　　“小李子，每个人的性命都只属于他自己，不属于任何一个旁的人，那日之事于我只是举手之劳，也并不值得你为我拼命，这些年你们伴我左右，尽心竭力，也早已还清了。”

　　阿娇转而又看着三人“你们听好，你们要尽力保全性命，若说有什么要做的，就只有此事了。”

　　“可是娘娘······”

　　“好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我们无力反抗的部分，但是好在只是针对我而来。”

　　采薇也红了眼睛“娘娘，皇上为何如此绝情，娘娘与皇上多年的情意，何故要安这样的罪名？”

　　“因为我占了不该占的位置，需要我让出来，至于感情，怕是早已经消耗殆尽，只余厌烦吧。”

　　玉堂殿。

　　卫子夫问道：“倚华，你可打听清楚了椒房殿如今是何人领兵护卫？”

　　“回娘娘，是陈枫。”

　　卫子夫略微愣神，随即轻轻笑了“我们去一趟宣室殿。”

　　倚华不解“奴婢斗胆问一句，这样的时候娘娘去所为何事？”

　　倚华是她最信赖得力的人，卫子夫也直说：“替皇后说情。”

　　倚华闻言走近两步，压低了声音：“娘娘，奴婢以为此事娘娘最好置身事外，太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次皇后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而宫中妃嫔并不多，娘娘您又是最得宠的，一旦皇后······皇后之位空出，娘娘就是最佳的人选。所以，奴婢认为娘娘不宜参与此事。”

　　卫子夫反问：“那你认为皇上心思又是如何呢？”

　　“这······奴婢不知。”

　　“皇上明面上封闭椒房殿，交有司调查，却又派了素来与皇后娘娘亲厚的陈枫守卫。一应人等无令不得出入，或许是不想旁的人插手。”

　　倚华更疑惑了，“娘娘的意思是皇上有意维护皇后娘娘，那这些年又为何冷落皇后？”

　　卫子夫视线落在殿内的盆栽上，“君心难测，且我初入宫时也曾得皇后照拂，此时为了皇上的心意也好，为了回报皇后也罢，都应当去一趟，备辇吧。”

　　宣室殿。太监来报卫夫人求见。

　　皇帝动作稍顿，眼未抬，吩咐道：“宣”。

　　卫子夫袅袅而来“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你怎么来了？”

　　卫子夫并未起身，只道：“臣妾为皇后之事而来。”

　　皇帝停下翻看竹简的动作，眉头微皱。一旁的冯山看得分明，又看看卫夫人，不知她是何意图。

　　“启禀皇上，臣妾久居内宫，与皇后娘娘素有往来，臣妾以为皇后娘娘不会行巫蛊之事。请皇上明察。”

　　皇帝眉微挑，“爱妃起来吧。赐座。”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冯山，冯山会意，上前虚扶一把。

　　“谢皇上。”

　　皇帝笑道：“皇后自侯府开始就骄纵脱略惯了，在宫中也不懂得宽厚，难得你还会为她求情。”

　　卫子夫毕恭毕敬道：“臣妾入宫之初得皇后娘娘叮嘱照拂，且臣妾有孕时，皇后娘娘吩咐太医院悉心照顾，不许各宫送饮食相关物品，每一样入口之物必得让太医过目，事无巨细。三位公主平安康健，也是皇上和皇后的福泽庇佑。这些年皇后娘娘执掌后宫从未出过大的差错。故而臣妾知道皇后娘娘所谓骄纵实乃真性情。”

　　皇帝低叹：“你倒是通透，她要是也这般明理懂事······”话到一半又收住口。

　　卫子夫淡笑着。通透么······

　　外间有人来报：“启禀皇上，御史张大人已奉诏在殿外等候。”

　　卫子夫起身“既皇上在忙，臣妾先行告退。”

　　"冯山，你去送。"

　　“是。”

　　卫子夫从宣室殿出来，一个玄色官服青年正在殿外等候，见她出来躬身行礼。

　　这是御史大夫张汤，曾为茂陵尉，又由前丞相田蚡举荐补任御史，处理诉讼十分了得。

　　皇上不喜后宫干政，卫子夫受了礼便离开，并未多言。

　　倒是倚华路上先问：“娘娘以为皇上诏张大人是何用意？”

　　卫子夫道：“自然是希望水落石出。”

　　宣室殿中，皇帝掷地有声， “张汤，此事交由你来查办，有任何进展直接向朕汇报，一应涉事人等，朕要你一个不漏！”

　　“微臣遵旨。”

　　接下来的几日，椒房殿的宫人被一批一批带走却没有回来，等到了第三日，连南霜和小李子一早也被提审。

　　问殿内的侍卫，全无反应。

　　阿娇觉得自己实在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况且还牵涉到那么多宫人的性命。

　　他想要针对处置的是她，便冲她一人来就好了，当真怕她会赖着后位不肯撒手么？

　　“椒房殿的人都被带到哪儿去了？”阿娇再次质问殿门内的侍卫。

　　“回娘娘，无可奉告。”

　　“那他们活着吗？”

　　“娘娘请回吧，属下只负责守卫。”

　　“好，你们不说问自己去问。”说完阿娇就要往外闯，两个护卫不敢动手去拦，竟然拔剑出鞘示警。

　　采薇惊呼：“娘娘！”

　　阿娇冷笑，怒视两人“怎么？你们还敢杀了我不成？”

　　“属下不敢，娘娘无皇上命令不得踏出宫殿，属下只是听命办事，请娘娘不要为难属下。”

　　阿娇凝眉：“本宫今日就偏要出去了，让开！”

　　见来那两个护卫不为所动，阿娇迎面往前走，只当那刀剑不存在似的。

　　采薇想要过来阻拦，被阿娇制止了，目光却是直视禁卫：“采薇你们别过来，他们不敢伤我，事情尚未查明，本宫还是皇后，这杀害皇后的罪名怕是担不起吧！”

　　眼看着她走近就要触上剑锋，两个禁卫收回了剑。“容属下去禀报请示。”
　　说完其中一人推门出去，另外一人仍然防范着她。
　　虽然心中焦急，但是现在这种时候她也知道分寸，不至于乱来。

　　只是总要有个办法见到皇上，那些无辜的人不应该受到牵连。
　　等候一段之后，殿门被打开，外面却站着陈枫，身披禁卫铠甲，手搭在佩剑上。看着她，神情肃穆。
　　阿娇一时有些怔愣，陈枫并非椒房殿固定的禁卫人员，她也有段时间不见他了。
　　原来是陈枫守在殿外吗？
　　陈枫站在门口并未走近，行礼道“属下参见皇后娘娘。”
　　阿娇回过神来，“免礼，陈枫，我宫里的人现在在哪？他们······还活着吗？”
　　“回娘娘，在诏狱受审。”
　　阿娇松了一口气，但是还不能松懈“带我去见皇上。”
　　陈枫板正的回答“皇上有令，娘娘不可离开椒房殿。”
　　阿娇觉得陈枫严肃刻板得不像他平常的样子，虽然他本来也是为人冷淡些，但是相识这些年，这种刻意的疏离冷漠还是有些异常。
　　这让她愈发不安起来，也许······刚刚陈枫说的只是安抚她的假话······
　　“我不出去可以，让人去告诉皇上，只要他让无辜的人不受牵连，他想定什么罪，我都如他所愿。”
　　陈枫欲言又止。
　　阿娇看他这样，又往前逼近两步“让人去！”
　　“是！请娘娘回殿。”
　　阿娇走回屋内，整个人却有些恍惚，把她关在着椒房殿，断绝外界联系，陈枫的异常，让她不得不多想。
　　椒房殿如今只余几个负责日常的粗使宫人和采薇了，这才觉出其中凄清。
　　采薇替她倒了杯热茶，“娘娘您别太担心，陈枫去请皇上了，而且南霜他们是在诏狱，事情还没定论，还有希望的。”
　　“嗯。”阿娇惶惶的应了。手心却是一片湿凉。
　　过了许久，殿门才被再次打开，阿娇猛的站起来出去看。
　　来的是冯山，他从前在刘彻还是太子时就跟在他身边，阿娇与他还是熟悉的。
　　至于刘彻，他果然不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