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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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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曼珠沙华盛开，焚如城大门洞开，熙熙攘攘的人群涌过，或愤怒呼喝，或默默哀泣，最后一碗水饮毕，前尘往事尽消，归于虚无。
麻木而僵直的白衣中，有一人负手而立。他背对着城门的方向，眺望远方，目中无悲无喜。待人群散尽，焚如城由浮华归于寂静，他自屹立不动。
身形挺拔，卓尔不群，仿若一块雕琢的玉石，璀璨而冰冷的矗立了万年。
“你还在这里？”
幽幽叹息声起，他不急不缓的抬起脸，微微一笑。
这一笑，如冰封雪消，春回大地。连天光都黯然失色的俊颜笑意盎然，然那眼神仍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活气。
“计都兄，好久不见。”
被唤作计都的，乃是一个耋耄老者。他步履阑珊的向青年行来。行近间，白发苍苍的老者渐渐变成一个眉目阔朗的青年。
及至眼前，他默然停下，无声瞩目许久，终垂眼叹道。
“少年意气，惊才绝艳，本该恣意潇洒一生。却每每因我而死，活不过韶年。柏麟，这是第几世了？”
“第九世。”
柏麟长袖一拂，手中多了两只玉碗。身侧忘川之水清透璀璨，波光粼粼。俯身舀了两碗，转身稳稳递至计都手中。
“君请饮。”
计都顿了顿，接过一饮而尽。饮罢，他一把掷了汤碗，沉声道。
“够了，你九世为我而殇，这千年的恩怨，便到此为止了。”
柏麟手一顿，没有抬头，只淡道：
“仅这般，计都兄便原谅了？”
计都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平静一片，不知是释然还是厌倦。
“九世轮回，我早已不是从前的我。做人，可比做修罗有意思多了。就在这一世，让所有恩怨终止吧。”
人世间的情，比起修罗的杀戮，要温暖的多。从今以后，他只是计都，再非魔煞星。
计都叹罢，长袖一拂，毅然决然走向了轮回。
“只可惜，能不能结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柏麟遥望着计都消失的背影，叹息的摇了摇头，便要饮罢碗中之水。
默然间，一阵微风席过，吹动碗中涟漪。柏麟手一顿，忽然将碗一扔，转身面向东方单膝跪倒。
“柏麟参见帝尊。”
东方中天位，雾霭蒙蒙的天际忽然神光普照，祥光中传来朦胧的语声。
“柏麟，九世历劫，你可悔悟？”
“回禀帝尊，柏麟以九世不得善终，终换得罗喉计都宽宥。”
“你做的很好。”
得到首肯，柏麟并未起身，静等天帝后续。
“可你的仙元并未归位，你可知为何。 ”
柏麟眼神微动，但终是拱手垂目。
“柏麟不知。”
“罗睺计都的罪业已赎清，但你亏欠的，可不止他一人。”
似感受到什么，柏麟惊愕的抬起头，遥望远方。焚如城的入口处，隐隐绰绰现出一个朦胧的影子。是午夜梦回中的一抹幽影，亦是他埋藏于心底，不可言说的秘密。
泰山不崩于顶的镇定土崩瓦解，柏麟直勾勾的盯着远方，似喜还怨。
“她此刻不是该在天界，怎么会……”
“她是来替你了结因果的。”
“怎么会，她应该生生世世都不想再见我才是，又怎么会，怎会……”
片刻的慌乱后，柏麟恢复冷静，敛目望向中天位。
“帝尊做了什么？”
“果然瞒不过你”风中传来一身叹息，“这是我同她做的一场交易。她是修罗之身，如今十世历劫功德圆满，自归天庭。可羲玄早已舍去神根，十世轮回执于情而仙元不稳，至今仍在红尘中挣扎。”
“她仍是放不下他。”柏麟苦笑一声，似叹似悲。
“她求到我跟前，想让羲玄重回天界。可我身为天帝，不便插手人间秩序。于是便同她做了交易，若她能替你了结罪业，恩怨尽消，让一切关系回到千年之前，也算是是因果循环，羲玄自会归位。”
“帝尊的意思是……”
“让褚璇玑与你同入轮回。你便像前九世对罗睺计都那般，对她予取予求，为她鞍前马后，护她敬她，偿还你对她的过错，求得她的谅解，一切就圆满了。”
“求得她的谅解？”
柏麟长眉一挑，眼角眉梢满是讥讽。渐渐地，含蓄的浅笑演变成嘲讽的大笑。
他一侧身，直腰站起。一手弹落衣摆尘埃，一手负在身后，傲然道：
“我为何要求得她的谅解？我万年来的岁月中，只对不起罗睺计都一人。如今已将恩怨偿还殆尽，再不亏欠任何人。”
一瞬间，风停雨歇，寂静无声。良久的沉默后，才传来幽幽的叹息。
“孩子，你这是入了魔障。你原是我最器重信任的人，我只是想帮你，不忍看你迷失。”
“不，我从未迷失。只是经了这九世，看的更清楚罢了！”
柏麟直直望向中天位，口气虽淡，语声却坚定。
“当年修罗打至天庭，若战事不歇，三界必将天翻地覆。若从来一次，我不知内情，再给千次百次机会，我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柏麟此举是为天下苍生，绝无半分私心。对不起罗睺，这罪我认。可我亏欠的也仅他一人而已！”
话声刚歇，他蓦然抬首，语声渐厉。
“倒是帝尊，柏麟今日斗胆问一句。您身为天界至尊，明明知晓这前因后果，为何眼睁睁看着我犯错，将一切推到不可挽回之处？”
良久，风中才传来幽幽一声。
“这是冥冥中的定数，我不该插手。”
“既如此，当初罗睺计都推翻鸿蒙融鼎，毁天灭地也该定数。您为何不顺势而为，而要设法阻止呢？”
柏麟直直看向中天位，眼角微红。
“你不插手，不是不愿干涉因果。而是事情的结果，恰好符合你的心意。千年前，即便罗喉计都促成了退兵，但修罗仍在。只要他们好战的心思一日不止，那么天界终究处于威胁之中。你放任我所为，将修罗一族屠戮殆尽。及至今日，连罗喉计都也怨念尽消，入了人道。这意味着，世间最后一个修罗也消失了。这才是最符合您心意的结果！其实若非羲玄误入，这一切早该在战神天诛的时候就结束了。你只是不愿违背羲玄的心意，才凭空生出诸多波折。就连当初灭世时拨动的黄粱之弦，也不过是想保住羲玄的性命罢了。”
他闭上眼，回顾往昔种种，只觉得好笑。
“柏麟尊你敬你，视你为父。可到底，你也只是羲玄一人的父亲罢了！你这次肯出手，绝不是因为我。若我所猜不错，你是发现她的存在，对羲玄影响过甚，怕她阻碍羲玄的归位，想借我的手牵绊住她，不是吗？”
“原来，你竟是这般想我。”
语声无怒无喜，仿若柏麟的抗争与不甘从未发生过。
“我以为偿还她一世的情，让一切恩怨尽消，是你的心愿。”
“偿还？”柏麟摇了摇头，嘲讽的笑了。
“我到底亏欠她什么？她的琉璃心血肉已生，同罗睺计都早就不是一个人了。她为我所创造，因我而生，是我给了她生命！她做战神时，是我带给她无上的地位和荣光。她懵懂无知时，是我日日相随，时时陪伴，倾心教导于她。她的一切都是我赐予的，我从不曾有半分亏欠于她！”
过了许久，天帝才重新开口。
“这么说，你并不赞成我插手这件事。”
“不！”
柏麟两手交握，对着上方躬身行了一礼。“柏麟接受。”
一礼施毕，他袖手一招，一碗忘川稳稳端至手中。一口饮尽，他一转身，稳稳走向轮回。
“我等着她。这是她欠我的，她必须还！”
九世惨烈而终，没能触动他分毫。当初既做了这样的选择，那么一切便是他该受的。罗睺不原谅，他便继续行使他的使命。可他原谅了，也没能让他煎熬的内心有半分释怀。
原以为，是他的无情道早已登峰造极，不受外物所扰。
可直到此刻，他才想起。早在千年前，成为少阳山旭阳峰弟子昊辰的时候，他的无情决已毁。
九世的赎罪，化解的只是罪业，而不是执念。他的仙元迟迟无法回归，过不去的不是恩怨，而是他心中的魔障。
帝尊说，她是来替他了解因果的。
那么他倒要看看，她会结出什么样的“果”，来了结千年前他赐予她的“因”。
若她给不出他想要的答案，那么生生世世，她都别妄想被放过。
历数前尘，每一世的相遇，或喜或忧，他注定是她逃不开的劫。他不叫停，一切就永远不会结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