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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红妆 ...


  •   投壶场地定在屋内,众人齐心协力清掉碍事的摆件。

      曹冲揪着稀奇古怪的泥塑尾巴,“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些玩意?”他每回过来,都能见到新东西,关键是与众不同,很有中二审美的艺术感,他也非常喜欢。

      “四处溜达总能有所收获。”曹植连声道,“轻拿轻放。”

      纵然再奇葩的摆件,只要被曹植淘进雅舍,皆摇身一变,成为意义非凡的珍宝,必须受到收集癖的悉心呵护,确保外表既不落灰,也没有明显磨损。

      包括那只丑陋无比的手作花瓶,枯萎的花瓣落下一地,颇有零落成泥的凄美意境。

      曹冲很想坏心眼地把手里的泥塑摔地上,奈何曹植一双眼睛盯得死紧,他有贼心没贼胆。

      游戏开始前,为了关照在场唯一的菜鸟,给出试炼的机会。

      菜鸟何晏持箭试了下,三支箭只投进一支,对初学者而言,还算不错。

      曹丕做示范,教何晏投壶姿势与技巧。

      何晏学着曹丕的动作,单手持箭,下盘立稳,上半身微微后倾,再往前倾,瞄准、静待、投射、不中。重复三次,一次未中。

      这类活动需得熟能生巧,临时抱佛脚显然行不通。

      何晏心道:还不如随便投呢?好歹能进一支。嘴上甜甜道:“多谢啦,不学了。”

      曹丕:……白教了。

      学渣何晏缺乏学习的耐心,“准备好啦,开始吧!”

      曹植把五只酒碗摆好,乐呵呵地倒酒。

      陈年美酒香气扑鼻,不负曹操千里迢迢从洛阳带到许都,珍藏多年也没舍得挖出来喝一口。

      曹冲趴在案上讨价还价,他利用世人难以抵抗的可爱优势,嘟起小嘴,眨巴大眼睛,可怜兮兮地表示:自己年龄和身高都只是诸位的一半,这酒量能否减半。

      思量再三,一致同意给他减半。

      然并卵。即使酒量减半,曹冲这沾酒就蒙圈的货也得出洋相。

      不出意外,一碗酒后,曹冲两颊绯红,脚下如若腾云驾雾,飘飘欲仙。

      这只醉成红色的糯米团子嘴里嘟囔着父亲埋的破酒辣嗓子,眼前的箭壶由一成二、再成三,手里的箭压根不知该往哪一个投。率先脱得只剩亵裤。

      曹冲迷瞪道:“我要撒尿!”这是要把酒水撒出去。

      曹植赶紧把曹冲拎到屋外,“去茅房……靠!敢装模作样撒在我门口,我剁你小丁丁!”

      曹冲立马夹起小丁丁往竹林里跑。

      事实证明,撒尿并不能解酒,曹冲沦为首位披上女装的小可怜。

      他偏不认输,那肉嘟嘟的脸颊和水汪汪的迷离大眼睛,以及挂着酒水的粉唇,把何晏萌得恨不能揉秃他的脑袋。曹植趁机偷袭胖脸,直叹手感绝佳,并怂恿秦朗也来试一试手感,给出的宣传词是——必定回味无穷。

      秦朗颇为无语。

      曹植有意坑曹冲,“再投不中,我就给你扎头发了哦~”

      曹冲翻了个硕大的白眼,“扎就扎,你投不中,我也给你扎。”

      曹植嘚瑟,“我身上还有两件没脱呢。”

      曹冲哼唧道:“迟早要脱的。”

      一语成谶。

      前三轮曹植投壶十分精准,让曹冲在一旁看得直跺脚,之后酒劲上头,就开始东倒西歪,扒在何晏身上碎碎念,“你怎么还没穿上女裙?我给你买了超级无敌好看的裙子哦,包你喜欢!”

      接着曹植晃悠到秦朗身旁,依然是手挽手的腻歪姿势,“阿苏,你都不醉的,好厉害啊!”

      正在投箭中的秦朗就这么被他晃得手一抖,箭从壶口悠然划过,落在地上。

      这招不要脸的物理攻击实在难以抵御。

      秦朗:……“这也算?”

      何晏绷住笑容,点头道:“算吧。”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秦朗把始作俑者曹子建推到圆凳上坐好,任命地脱掉外袍,一碗酒一饮而尽,无比豪爽。

      曹植不禁傻乐。

      秦朗无奈:“你到底几分醉了?”

      曹植道:“你猜。”

      秦朗猜不出来。

      轮到何晏,他拿起箭摆出投壶姿势,深吸一口气。

      曹植道:“我猜他投不中。”

      曹冲点头,喊起口号,“嗯,投不中,投不中,投不中!”

      果然没投中。

      这招言语助攻也是十足可耻了。

      何晏脱下里衣,露出光洁无暇的上半身。

      曹植立马看直了眼:完了,我更晕了,刚才三分醉,这下万分醉。“我要死了。”

      何晏轻笑,“看什么?看我比你大?”

      曹植:他还是那么粗暴,我还是那么喜欢。激动的目光幽幽往下移,倏地头顶冒烟,两行温热的鼻血挂在唇上:已死,勿扰。

      这会就死绝!不!可!能!裸身福利已有,女裙福利还未登场。

      曹植一把抹掉鼻血,扶住秦朗的手臂坚强站稳,决定撑住。

      轮到曹丕,百发百中无亮点。

      曹植曹冲不敢在兄长面前耍贱,生怕被打死。

      何晏很不满,“哇,你好矜持呀,一件都不愿脱的。”

      曹丕面无表情地捂住衣领,点头,“嗯。”

      不知是酒后滤镜,还是怎么的,何晏竟觉得曹丕这良家妇女般的小动作过分可爱,忍不住调戏,“小妞,给大爷看看里面怎么着了?大爷我对天发誓,就只拿眼睛看,绝不动手动脚。”

      曹植眼巴巴:我也想看嘤。

      曹丕:……把曹冲揪在中央,“到你了。”

      又两轮过。

      待何晏穿上胭脂红的窄袖长衫,曹植无可抑制的哈喇子流一地,智障表情再现。

      与以往常穿的青衿素衣不同,胭脂红裹住清瘦的体型,宽松地搭在身上,更衬得何晏肤色如雪,黑发如瀑,他形容昳丽,明艳高贵,轻轻抬起眼皮,仿佛撩起无边风月,一双桃花眼潋滟多情。

      这般性情张扬的绝色佳人,与这抹红相得益彰。犹如火烧云的热烈璀璨,让人为之震撼。

      秦朗只恨词穷,内心只有“卧槽”二字可概之。

      曹植惊叹:“死而无憾!”

      曹冲明目张胆地扑上去吃豆腐,“小姐姐,你真好看。”

      何晏把小胖墩推开。

      曹植呆呆道:“你为我穿一辈子女装,我一生唯你一人,可好?”

      何晏:“不好。”痴心妄想!哼!侧目乜向曹丕:居然不为所动,哼!

      不得不说,初次尝试,穿上女裙的感觉……有些奇妙。何晏如是想。

      卞夫人带上三位夫人推开房门时,目瞪口呆。

      除却衣饰得体的曹丕,其余四人皆沉浸在愿赌服输状态中,乱七八糟地披着衣裳,不是醉乎乎地涂胭脂,就是对坐镜台前,失神地欣赏美貌。

      聆听珠钗叮当脆响确实会上瘾,曹冲如同发现了新奇有趣的事情,摇头晃脑,只为听声。

      曹植脸蛋上顶着两坨明艳的苹果红,像极了戏曲中的角儿,滑稽可笑。

      何晏闭目养神,秦朗昏昏欲睡。

      酒香与脂粉里的花香纠缠萦绕,若不知这是堆少年人,恐怕以为错进了女儿家的闺房。

      环夫人怀揣热情而来,早已按捺不住,抱住软糯的曹冲一通乱啃,“冲儿,你好可爱呀。”

      曹冲反应迟钝,“你是谁呀?”

      卞夫人往曹植脑袋上一点,询问曹丕,“子桓,子建他、他这没事吧?”

      曹丕漠然:“正常。”

      尹夫人很久以前就动过拿何晏当玩偶折腾一下的心思,只是碍于家中何晏管事,她气势上不足,始终没敢提及。

      这会见何晏身穿胭脂红的衫子搭配鹅黄的披帛,面色红润,已显酒态,整个娇俏动人,乖巧得不行,手心十分痒,在何晏脸上、头上为非作歹的想法越发高涨。

      尹夫人兴高采烈道:“阿晏,娘亲给你梳头发,好不好?娘亲把你打扮成大美人!”

      何晏赏来一个冷淡的眼尾:呵呵,圆润地滚。

      环夫人表示:大家都是没生过女儿的,这等难得的机会岂能放过?

      尹夫人表示赞同。

      矜持的杜夫人看了眼自家秦朗,心觉自家秦朗打扮起来必定不会逊色。

      说干就立马捋起袖子干。

      曹丕冷眼旁观了会,被飘散的脂粉呛得出门透气。

      闹腾完,夫人们一哄而散。

      四位女装大佬相互对视一眼,眼里皆是惊艳,不待细致观赏,已坚持不住,倒地不起。

      从早玩到晚,没有休息过,在投壶时多喝了酒助兴,现在累得不行,连妆容都懒得擦了,只想倒头就睡,根本无力动弹。

      何晏心想:不行,我不能睡着!我要回房再睡!绝不能让人看到我醒来起床的糟心样子,太影响形象了。迷糊中又想:罢了,就在这睡,大不了我明早最先起来。明早一定最先起床。

      送回房比较麻烦,这群人倒在地上死猪一样拖都拖不动,曹冲更是抱住箭壶死活不撒手。

      曹丕把四人依次扔到曹植的床榻上,打横放好。他悉心为他们取下头上的发簪,以防睡梦中翻滚误扎到别人。初春夜寒,便将曹植心爱的被褥扯过来,给他们盖上,悉心掖好被角。

      曹丕在床畔站了会,借着昏暗的烛火,目光在四人脸上游走,从曹植看向何晏,想了想,其实也没有更多想法,只单纯地多看两眼,随后拎起酒坛,轻移步子离开。

      曹丕嘱咐守在曹植院子里的侍从,随时候命,备上热水,他们夜里醒来也许会口渴。

      卞夫人在门外等曹丕,见他出来,走上前轻声问:“睡下了?”

      曹丕道:“嗯。”

      卞夫人道:“子建他、一直很想带你疯玩一遭。”

      曹丕:“嗯。”

      天色如墨,星罗棋布,侍女在前持灯开路,卞夫人与曹丕并肩跟在后。

      “子桓,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卞夫人想了想,“为何待平叔不同。”

      曹丕沉默了会,回道:“他不姓曹。”

      何晏,阿晏,他不姓曹。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这回啊,很想一直看到他笑。曹丕移开话题,看向卞夫人,“夜深露重,别在外逗留了,早些回房休息吧。”

      风乍起,月色微凉。

      作为兄长,曹丕有必要收拾烂摊子。

      譬如曹子建不怕死挖出来的酒。

      曹丕往里兑满其它酒,摸黑找到曹植在后苑刨开的坑。

      不出所料,坑还在,他把酒坛放进坑里,重新埋上土,用手夯实。再去距离不远的马厩,提来小半桶水,淋在土面上。

      趁夜深人静干这事,莫名有种做贼感,与曹丕一贯的画风不符。

      半夜三更,秦朗第一个醒来。

      让秦朗深感忧伤的是,他并非自然酒醒,而是被左曹植右何晏的左勾拳右扫狼腿生生打醒的,胃里不适,口干舌燥,外加腰酸背痛,实在太惨。

      身旁这两人睡觉堪比练武,姿势一个接一个地换,手上和腿上的力气还都不小,夹在中间的秦朗不幸沦为沙袋。他暗想:若这两人不及时纠正睡姿,将来只能枕畔无人,注孤生了。

      沙袋决定溜走。

      溜走之前,秦朗把曹冲抱到床榻一角用被褥包裹好,专门腾出位置给那两人睡梦中互殴。

      如曹植所言:身处乱世,难得安逸,何不及时行乐。

      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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