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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走了?”萧慕蔺一时说不出的难受,道了谢,出了酒楼,他仰头看酒楼招牌,左下角有一枚铜钱印记,他可以在酒楼里随意吃喝住宿,可他没有,那是心里头一点岌岌可危的自尊在拦着他。

      天已完全黑了,金城不比北州,有那么一座伊人楼照亮半边天色,金城的夜是黑的,也是静的,酒楼饭馆也关门较早,他走了半条街,竟没有寻到一处合适的住处,只得继续往前走。

      宋幼棉走了,定是与风子玉等人去攻打浮生渡了,也是,宋幼棉知晓浮生渡的位置,这一番除恶之举怎能少了他?

      无声寂静的夜是漫长的,若人在这样的夜中清醒着,那就显得更加漫长难熬,萧慕蔺牵着马儿,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金城的大街上,他摸不准是什么时辰,随着身上越来越冷,预感夜越来越深。

      行到一处茶馆前,那挂幡子的木柱不知是掌柜的忘了收还是一直任由这般搁在外头,他把马儿拴在木柱上,随处就在石阶上坐下来,抱着双膝,下巴搁在膝盖上,准备眯一宿,刚把头一低,耳中听得呼呼两声,他一愣,抬头朝黑黑的夜空看去,只见两道一白一黑的身影一前一后极快地从屋檐掠过,他觉得这两道身影有些熟悉,不及多想,发动身形跟了上去。

      这两人身手不俗,他跟得颇为吃力,几次差点跟丢,好在这两人偶或会停下来交手两招,却又不像是生死之搏,倒像老友叙旧,就这么停停走走,耳听得三更梆子敲响,两人才在一处街口停下来,一南一北地面对着。

      他跟了这么久,已有些发喘,靠近恐被发现,只敢远远地猫在角落里,好在两人立于大街上,虽不大听得清说什么,但模样倒是看清了。

      一看清两人模样,他大惊,穿黑衣的人是流川掌门海余放,与海余放对面而立的白衣白发的人竟是师父!原来真是师父!

      师父几时来的金城?无花坊的事师父知不知道?晓不晓得他杀了人?一时额头冒汗,只想转身逃走。

      忽听海余放高声道:“郭老头!柴槐的死你脱不了干系!”

      海余放似乎颇为愤怒,这句话说得很响,他本想溜走,一听这话,顿时停住。

      师父似乎冷冷一笑,他正待细听,可距离太远,又听不清了,他眼珠四转,瞧准左侧一个更近的拐角,躬着身猫儿似的闪了过去。

      这时听海余放道:“柴槐的身份是你告诉姓宋那小子的吧?”

      郭邈神情倨傲,冷声道:“这就是你派人杀我徒儿的原因?”

      萧慕蔺一惊,原来那两个杀手是海余放找来的,这是为何?

      海余放道:“接到柴槐的书信,我便怀疑是你出卖了他,而你恰巧又在此时失踪,连祖祠大会也不来,我怕呀,怕下一个被出卖的是我,不得不下此狠手,不过你那宝贝徒弟运气不错,竟跟姓宋的小子混在一块儿,让我一直找不到机会,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有方十的剑,又习得方十所创济苍剑法,你倒是瞒得好!”

      郭邈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海余放道:“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若不然,今日他落单我便要了他的命了!”

      萧慕蔺浑身一冷,原来他竟在不知不觉中与死神擦身而过。

      郭邈似乎不关注徒儿的安危,长叹一声,说起另一件事:“我以为你会救柴槐,五蚍蜉中,他与你最交好,左秀杀他时,你就在一旁,为何不出手?”

      海余放垂着眼沉默了一会,似是也对此深感惭愧,但随即便道:“怪他太小看人心了!他受宋幼棉胁迫,六神无主,让我和左秀帮忙拿主意,若是他肯听我们的,一起对付姓宋的,哪里会丢命,可他竟提出要退出浮生渡,做柴槐,不做轮回者,真是愚蠢!若是可以,我早已不做渡魂翁了!他爱惜名声,我们五蚍蜉哪一个不爱惜名声,当年五蚍蜉惩奸除恶好不风光,可五蚍蜉是谁,又有谁知道?顶着偌大的风光过得却是老鼠般的日子,好容易走到今天,有了身份地位,却是拿同等的恶名换来的,若他退出,会引起怎样的后果?我们又怎会容忍他如此做,即使左秀不杀他,我也会杀他!即使我们都不杀他,浮生渡又怎会放过他!他已彻底站到了浮生渡的对立面,又怎能活!”

      萧慕蔺听得心冷齿寒,原来他们都是五蚍蜉中人,也是浮生渡的人。

      自从凡重安死后,五蚍蜉也消失了,浮生渡崛起,赤虹剑、荡涤手、水行拳也在数次从浮生渡手中救人而名声大振,用杀手成就侠名,真是成败皆是自己。

      又听郭邈道:“那你是要杀我吗?”

      萧慕蔺一惊,海余放若只是海余放,或许与师父不相上下,可海余放还是渡魂翁,师父便很危险了。

      海余放道:“你数次救我性命,我不会杀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小心王孙剑!”

      郭邈道:“我没想到你真会站到王孙剑一边,与左秀对抗,王孙剑野心勃勃,与朝中之人也有往来,你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吧?”

      海余放没有说话,郭邈道:“那我再救你一次,小心姓宋的小子!”

      海余放忽笑道:“郭老头,以后你我便没有这层交情了,有的只是九流门同宗而已,我身上的蛊给我解了吧。”

      郭邈道:“早已解了。”

      海余放点头道:“那就好。”他说着便作势要走,却一伸手,朝萧慕蔺所在的角落抓来:“出来吧!”

      萧慕蔺忽感到一股强大的吸附力将全身裹住,挣脱不得,只好由着那股力跌向海余放,摔在郭邈的面前。

      他忍着痛,抬头看向郭邈:“师父。”

      海余放哈哈一笑:“原来是萧贤侄。”

      郭邈冷着脸,睥睨着萧慕蔺,不发一言,似乎眼前之人不是他徒弟,与他无关,海余放想怎样便可怎样。

      海余放伸手将萧慕蔺扶起来,笑吟吟道:“贤侄见谅,我还以为是什么居心叵测的小人躲在那儿偷听,出手便重了些,没伤着吧?”

      萧慕蔺道:“没有,谢海掌门手下留情。”

      海余放拍拍他的肩:“师徒相见,自有无数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说着便走了。

      萧慕蔺本以为海余放会杀了他灭口,倒没想到这般把他放了。

      郭邈冷声问道:“方才你听到多少?”

      萧慕蔺低着头,他从来就很怕师父的眼神,这下做了错事,更加不敢看,“徒儿什么都没听到。”

      郭邈冷冷一哼,“出了谷便凶狠毕现害人性命!回谷去吧!”一甩衣袖,飘然离去。

      萧慕蔺对着空无一人的街巷恭恭敬敬行礼道:“是。”

      又立了会,心知师父对他已失望透顶,此番让他回谷,便是叫他从此后不要再出来的意思。

      无可奈何的苦涩充满心头,他回转身来,不晓得走哪条路,方才尽力跟着师父与海余放,一时也没留意路线,这下天黑夜深,只有随意的选一条路走,城是围着的,总能绕到存马儿的茶铺去,总之不能与师父一个方向,即使师父此刻只怕已寻了路出城去了。

      一转身,一个人出现在他眼前,一个已走了让他心里难受以为再无相见机会的人,他心里忽有些感动,这种感动来源于哪里不得而知,他只觉得每次他以为永远失去时总能再遇见。

      “宋兄。”

      几步之遥处的人正是宋幼棉,他也是跟着海余放和郭邈来的,他就跟在萧慕蔺身后,他功夫高出萧慕蔺太多,以致于敢靠得很近偷听海郭二人谈话。

      他见了郭邈对萧慕蔺的态度,也见了萧慕蔺在郭邈面前如一只兔子似的瑟瑟发抖的可怜样,总算能理解萧慕蔺为何是这样一副性格,可他却不知郭邈何以对自己亲手带大的徒弟有那么深的敌意,或者更无情些,是恨意。

      “萧兄,想看看这座城是怎样苏醒的吗?”

      萧慕蔺还未理解这话何意,就见宋幼棉已冲天而起,如一片黑羽落在屋顶上,笑吟吟地望着他。

      他犹豫了下,一拔身形,他内力不足,不能像宋幼棉一样一气呵成落足房顶,而是在梁柱上借了下力,这才站到宋幼棉身边。

      此时三更已过,整座城连成一片的黑,宋幼棉道:“东南方向有亮光,去看看。”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萧慕蔺受他感染,暂且搁下心里的沉重包袱,拔足跟了上去。

      他们先是来到一座大宅院上方,果见其中一处房间透出亮光,只见房间里很亮,怕不是燃着好几盏灯,两个人影正对而坐,先还是隔着一尺之距,然后慢慢地靠拢,接着又拉开,左面的人影似乎掩嘴偷笑,右面的人影伸出一只手去,因他手过低,不清楚在做什么,只感觉手臂缓慢地在前后移动。

      宋幼棉一见之下,已然明白里面的人在做什么,露出一抹戏谑的笑,转脸去看萧慕蔺,只见他皱着眉头,看得很是仔细认真。

      那两个人影都是长发披肩,因为是影子投到窗扉上,也分不清是男是女,就这么一会,左面的人影忽一仰脖子,右面的便靠了过去,看样子靠得很近,影子都叠到了一起,只见两个人影一会动一会不动,左面的人影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忽伸手抓向右面人影的头,两个人影就此跌倒了地上,看不见了。

      萧慕蔺道:“他们在干什么?”

      宋幼棉一脸凝重,“要不过去看看?”

      萧慕蔺见那两个人影举动大不寻常,怕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便点了点头,沿着屋脊当先奔了过去。

      宋幼棉坏坏一笑,也跟了过去,来到房间顶上,俯下身趴着,宋幼棉伸手揭瓦,萧慕蔺道:“这样不好吧?”

      宋幼棉一本正经道:“听声音不对,万一闹出人命……”

      萧慕蔺一听,忙道:“那快看看。”

      宋幼棉揭开两片瓦,两个人便头挨头地凑上去看,屋里的景象顿时一清二楚,却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反而是大大的好事,只见那是两个男子,一上一下正做着不可言语的事,躺在地上那个轻咬红唇,眉头轻蹙,闭着双眼,神情很是复杂,萧慕蔺一见之下,顿时一别脸,立刻飞奔而走。

      宋幼棉见他惊慌而逃,觉得好笑,又看了看屋里的两个人,一挑锋眉,原封不动地将瓦盖了回去,这才去追萧慕蔺。

      萧慕蔺只觉得整个人像落入火炉里烧着了般,又羞又窘,他本着一番好心,哪知竟遇上这种事,若是他独自遇上也就算了,偏偏宋幼棉又在身边,这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难堪。

      宋幼棉追上来,心里早已笑开,以前在侯府,他也惯于做一些捉弄人的事,也是个彻底的纨绔,若不是老侯爷离世,他必须成为小侯爷唯一且坚实的依靠,像这等偷看人欢愉的事算什么,只怕更荒唐的也有。

      萧慕蔺见他靠近,继续拔足飞奔,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在金城的座座大宅小院上游走。

      宋幼棉知萧慕蔺定是羞恼,故意放慢身形,不远不近地跟着,耳听得四更梆响,亮灯的人家多了起来,萧慕蔺才在一户小院上方停下来,这时从房里走出一个身着朴素的妇人,手中端着簸箕,转入一边的磨坊,不多时,便听得磨盘转动的声音。

      萧慕蔺听着,慢慢冷静下来,宋幼棉站在一边,两人不说话,待得家里的男主人也起来帮忙了,宋幼棉才一拍萧慕蔺的肩,指了指左前方,两人便朝左前方的院子奔去。

      这院子更小,院里空落落几乎无物,看得出这是一户穷人家,两人放眼望去,他们该是来到了城西,这里居住的多是些底层劳苦百姓。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斑驳腐朽的小格窗里传出来,伴随着女人断断续续的哭声和求饶声,宋幼棉便是听见了这声音才过来的,两人皱眉听着,也猜得到屋里正在发生什么。

      萧慕蔺返身便走,宋幼棉动了动手指,终是什么也没做,跟着萧慕蔺,几乎像是散步似的在房屋上穿梭,天色开始泛白了,一天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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