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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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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幼棉轻轻拍了拍萧慕蔺的肩,似是抚慰,这才对众人讲述昨晚发生的事。
他在开口之前,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挨个将众人扫视了一遍,众人对上那双眼睛,心里就一抖,那眼睛似乎把众人心底里所有的龌龊都瞧得一清二楚。
他与雀花银对视了一会,终于开口道:“风掌门和夫人刚到,不知晓昨日的事,我便讲一讲,免得徒添疑惑。昨日我之所以与诸位交手,便是想从中找出杀害柴掌门的凶手,哪知竟闹得不欢而散,甚至让柴姑娘疑心是我杀害了柴掌门,到了晚间,我思前想后,准备冒险一探凶案发生之地,便偷偷来到柴掌门的内院。”
说到这里,他转向左秀道:“左大侠便是居住在那内院里吧?”
左秀心里砰砰跳,强自镇定道:“不错,因为柴兄死于赤虹剑之下,我嫌疑很大,便自请困于内院,至于为何选择内院,只因我与柴兄交好,每每相见,必饮酒畅聊至夜深,所以每次来也都是住在内院,与他一墙之隔。”
宋幼棉问道:“左大侠昨夜可有饮酒?”
左秀手心已汗湿,不知宋幼棉此话何意,却由不得他多想,一旦犹豫,定然引起别人猜疑,只好硬着头皮接话:“因柴兄惨死,我又成为疑凶,心里郁结,又想到与柴兄昔日交往,悲痛不已,只好以酒麻痹自己,昨夜,我不止饮酒,且还喝多了,连躺到床上的力气也没有,在地上躺了一夜。”
宋幼棉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改本色,“这就是了,难怪风少侠被害时,左大侠竟毫无反应。”
左秀面色一红又一白,这话说得他心里又涩又愧,却也松了口气。
李香梧急道:“我儿究竟是怎么被害的?凶手是谁?”
宋幼棉叹了口气,接着道:“昨夜我潜进内院,脚刚落地,便看到风少侠躺在地上,我大惊,忙上前查看,那时风少侠已气息微弱,我正待相救,忽被人从后偷袭,那人武功高深,一出手便将我重伤,我回手反击,竟招架不住,只得慌忙退走,那人见我见到了他的真面目,一路追击,欲置我于死地,我返回友居院房间,那人竟也追到了友居院,我怕连累萧兄三人,只得奔离无花坊,到了大街上,找了处隐蔽之地藏身,那人找不到我,只得离去,我不敢再回无花坊,只得等到天亮,出来时便碰上顾大哥,是他把我带了回来。”
顾轻鹤道:“确是我带他回来的。”
忧奴恍然大悟道:“原来昨夜四更时偷袭我的人就是凶手。”
喜奴道:“这就说得通为何忧奴的箭会在风少侠身上,那时忧奴射了那人一箭,却被他躲过,可那箭却不见了,没想到那人竟想出此等手段栽赃我等,想借此除掉主人。”
众人立刻交头接耳起来,李香梧哑声问道:“那人是谁?”
宋幼棉双眼再次朝众人看去,缓缓道:“众人中,有一个人所有人都不了解,也从未在众人面前显山露水。”他说着,目光便停留在雀花银身上。
众人也都朝雀花银看去,的确,此人自称魔鬼城城主,可魔鬼城众人从未去过,魔鬼城城主众人也从未见过,身手更是成迷。
宋幼棉冷笑道:“你真是魔鬼城城主雀花银么?还是浮生渡杀手王孙剑?”
楚非我惊道:“浮生渡的头号杀手,‘来世富贵’王孙剑!”
众人同时吸了口冷气,若此人是王孙剑,那确实极有可能伤得到宋幼棉。
雀花银听到后来,已明了宋幼棉之意,此人定是昨夜从他和左秀交谈中,猜出他在浮生渡的身份,但此人不说出真相,编造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要他来填补,恐怕昨夜与左秀不知做了什么交易,他便成为这交易中的弃子。
到了此刻,若他不配合此人,非但他、柴端宁、左秀活不成,魔鬼城只怕也会被中原武林踏平,如若他认下此事,虽丢了无花坊和浮生渡,但能保住大本营,一厢较衡,他不得不认。此人早已算计好,真是好计谋!
他看了看众人,心里已有了逃脱的办法,当即冷笑道:“不错,我就是王孙剑。”说着身子往左一荡,噗噗噗三声,将挡在身前的三人拍飞,伸手朝柴端宁抓去,这一变故电光火石,加之柴端宁离他颇近,想要援手已然来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柴端宁落入他手。
此时他已抽出藏于袖中的王孙剑架到柴端宁脖子上,一双蓝眼露出幽幽冷光,喝道:“都别动!不然我割下她的头!”
骆儿笑怒道:“无耻小儿!快快放人!”
雀花银嘿一声笑:“放了她我还怎么走得出无花坊?”
刘不收道:“你杀了柴掌门,又害了风少侠,你即使走出无花坊,又逃得到哪里去!”
雀花银笑道:“不劳前辈挂心。放我走,不然我杀了她,反正她爹死了,未婚夫也死了,她活着也没意思,是不是?”
众人听了这话,更加愤怒,柴端宁道:“风叔叔,别管我!杀了他为我爹和欢哥报仇!”
雀花银手上一紧,却不是作假,直捏得柴端宁面色发紫,阴笑道:“死于我王孙剑下也不冤,来世必定投入王孙贵族之家,锦衣玉食一生无忧!”
风子玉见柴端宁命在顷刻,急道:“好!我们答应放你!你快把端宁放了!”
雀花银摇头笑道:“风掌门说笑了,我既能成为浮生渡第一杀手,自然熟知求生之道。别废话!给我备一匹快马!”
众人看向风子玉,见风子玉点了点头,便有家仆赶紧去备快马。
宋幼棉在一旁惬意地看着这一幕,他看得戏不少,还曾亲自写过戏文,见过的戏伶也都很出色,但却没有哪一个戏伶有柴端宁这等天赋,他看向左秀,这位左大侠也很不错。
左秀见宋幼棉看过来,那双黑沉沉的眼锋寒森冷,诡谲狡诈,不由脊背一凉,这个少年打的什么算盘?
两人正暗地交锋,雀花银已挟着柴端宁逐步退到大门处,众人中,不乏身手神速之人,却都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没救到人,即使杀了雀花银,免不得也会被千夫所指了,只得一步一步紧跟着移到门边。
家仆救主心急,很快便牵来快马,雀花银左手捏着柴端宁脖子,右手王孙剑左右一划,顿时一张剑网朝众人罩来,将众人脚步一阻,他带着柴端宁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风子玉道:“快备马!”
左秀眼见风子玉要去追击,忙道:“师兄,欢儿需要你,让我去!我一定手刃此贼为欢儿报仇!”
风子玉救人心切,也巴不得亲自手刃仇人,可眼下确实不宜抽身,况且左秀是他师弟,从来便很疼爱欢儿,也算是欢儿半个父亲,由他为欢儿报仇,与自己出手无异,便叮嘱道:“记住,一定要把端宁毫发无伤的带回来,不然我无颜面对柴兄。”
左秀道:“师兄放心!”
骑上家仆牵来的马,与骆儿笑半缘道人等一众江湖人士一起追了上去,一时无花坊便空了下来,只有楚非我、刘不收、玉清子、屠狂生、万夫莫等人,以及宋幼棉萧慕蔺顾轻鹤五人和云别泥、风子玉夫妇。
李香梧兀自搂住风长欢的尸身痛哭,谁也不忍上前劝,人生惨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风子玉则一口接着一口叹气。
萧慕蔺紧紧握了握拳,鼓足勇气上前道:“风前辈,晚辈萧慕蔺方才多有得罪,特向风前辈请罪。”
风子玉看了看他,摆摆手道:“罢了。”
萧慕蔺咬了咬牙道:“不行,晚辈心肠狠毒,竟以风少侠贵体要挟风前辈,还请风前辈降罪!”
风子玉这回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才哼了一声道:“你又知道什么叫狠毒!”便再也不理会他。
萧慕蔺面色惨白,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忧奴嘀咕道:“萧神医脑子有病吧!”
宋幼棉则另有盘算,一时竟没有理会。
顾轻鹤早先在屋顶上便对萧慕蔺印象极深,瞧出他是个赤诚心慈的人,便出言安慰道:“你也是为了救人,无奈行此下策,风前辈心胸广袤,自然理解,你无需自责。”
楚非我这时递过手中苍鸾剑,方才混乱时,他便把这剑拾起拿在手中,对萧慕蔺道:“顾贤弟说得对,小兄,来,拿好你的剑,这剑不但锋利无比,世间罕见,更重要的是,它代表了一种希望,当年济苍醒世,一朝一野,为国为民,成为乱世中多少人的希望,别再轻易离手。”
萧慕蔺接过苍鸾剑,看向楚非我:“多谢前辈。”
楚非我一笑,问道:“小兄与方十是何关系?”
萧慕蔺心下一沉,想着如何回答,楚非我道:“小兄不便说也没关系,我曾受方十将军大恩,以后小兄但凡有用得到楚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萧慕蔺忙道:“不敢不敢,我,我与方……”
“那我就待萧兄谢过楚前辈。”宋幼棉及时上前来,对楚非我道:“因方前辈身份特殊,萧兄不便与之有关,晚辈这样说,楚前辈可理解?”
楚非我顿时了悟,又郑重地看向萧慕蔺,神色中竟隐隐激动。
宋幼棉转而对风子玉道:“风掌门,接下来有何吩咐?”
风子玉一手抚摸那口楠木棺材,神色凄楚,短短两日,死友丧子,心中苦痛,外人难以体会,只听他好半晌才哑声道:“小兄这话何意?”
宋幼棉道:“众所周知,近些年浮生渡在江湖中越发嚣张,多少英豪命丧他手,此等作恶多端的凶恶组织,实在不该继续存在,风掌门乃昆仑剑派掌门,在江湖中又有强大号召力,且挚友亲子皆丧于浮生渡之手,晚辈斗胆,请风掌门广发英雄帖,召集武林英豪,共同讨伐浮生渡,将此毒瘤铲除,还武林一个海晏河清!”
云别泥附和道:“风叔叔,小侄赞同宋兄提议,小侄虽武功低微,若是风叔叔号召,小侄万死不辞!”
屠狂生道:“风兄!算我姓屠的一份!”
刘不收也缓缓道:“宋小兄所言极是,此等奸邪组织,早该清除。”
玉清子也点头赞同,楚非我想了想道:“想当初凡重安建立浮生渡时,初衷本为挽救黎民苍生,哪知……哎!算我一个!”
万莫夫一拍胸脯:“也算上我姓万的!”
顾轻鹤本是为寻找灭门仇人而来,可现在柴槐已死,他这些年走南闯北好容易得此线索,却又断了,按理说,止殇剑以侠骨丹心闻名江湖,此事万不该缺席,可他有自己的事要办,便道:“晚辈虽有心,无奈身负寻仇大任,恕不能与诸位前辈英雄并肩除恶,就此告辞!”
众人也不好挽留,只得目送他离去,宋幼棉跟他走到门口,叹道:“好不容易与顾大哥重逢,还想着与兄促膝长聊,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
顾轻鹤拍拍宋幼棉的肩,笑道:“只要你我还活着,总有相聚的一天,到那时,定要聊他三天三夜。”
宋幼棉提臂竖掌道:“好!那幼棉便备上好酒,待与兄相聚。”
顾轻鹤出手与他紧紧一握:“保重!”
宋幼棉眼见顾轻鹤大步离去,露出一抹极复杂的笑容,怔怔地望着顾轻鹤消失于街口,忽记起老侯爷曾对他说的话——人生一世,少的是顺心如意,多的是身不由己,生为男儿,更是如此。不论盛世乱世,男儿就是要无休止的斗争,无论是为国事家事,亦或忠孝恩义,某些时候,须得用些阴谋手段,断不可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