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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酒吧的音乐震耳欲聋,舞池里的男男女女随着灯光音乐晃动身躯,夜越深越疯魔。裴离和颜旸坐在角落的卡座里,颜旸一杯接一杯不停地灌自己,却不让裴离喝。
      “你别喝,你得带我回家……你不能喝。”颜旸已经喝了许多,脸不见红,眼神却已经迷离起来。
      裴离伸手擦了擦他下巴上的酒渍,“你已经醉了,我们回去吧。”
      颜旸握着酒瓶歪了歪头,开始像个孩子一般耍赖:“我不,我不,我就不。”说罢一口干掉瓶里剩余的酒,扔开酒瓶就去拿下一瓶。
      裴离按住他的手,“别喝了,回去吧。”
      “我都好久没喝了。”颜旸看着他,眼神无比委屈,“没有人带我回家,我不敢喝酒,不能喝酒。”
      裴离收回手,不再劝阻。
      颜旸得逞一般嘿嘿一笑,“你知道吗,我……我三年没见过我爸妈了。他们不见我,我……我也不想见我。”
      裴离平静说道:“我五年没见过我爸妈。”
      “嘿嘿,是吗?干一个干一个,你喝水。干杯!”颜旸猛灌一口,凑近了裴离问:“他们为什么不见你啊,你也做错事了吗?”
      裴离看着他醉得发亮的眼睛,“因为我不被喜欢,我出生的时候他们在准备离婚,我叫裴离,离婚的离。”
      颜旸跌坐进沙发里,“欢欢比你惨一点点,她父母在她出生前离婚的。”颜旸低下头喃喃道:“欢欢十二年没有见过妈妈了……”
      裴离不知怎么开口安慰,颜旸却摇了摇头,站起来向舞池走去,“跳舞去,我,我让你见见当年的舞台小王子。”颜旸忍不住自嘲一笑,现在是三十岁的老乞丐。
      初入舞池,颜旸动作有些生涩僵硬,但很快找到节奏,像个妖精一般舞动起来,发泄一般越跳越快。舞池里的人自发地围成一个圈,鼓掌欢呼。裴离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颜旸,学校大礼堂老旧的舞台上,一束追光、一个穿着白衬衣蒙着眼的男孩,一支舞蹈,惊艳了全场。
      一声惊呼,颜旸跌倒在地,裴离快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搀扶着走回卡座。颜旸一直低着头,坐下后把脸埋进胳膊里,声音闷闷的:“我睡一会。”
      “好。”
      裴离就这样守着颜旸,盯着他的发顶发呆,许久忍不住伸手触碰颜旸的发尾。就碰一下,一下就好。心里这么想着,手却拿不开了,贪心地想摸遍每一根头发丝……
      颜旸猛地坐起身,眼睛还没有挣开,就说道:“电话响了,我听到电话铃声了。”
      裴离收回手,强装镇定道,“没有铃声,你是不是做梦了?”
      “我听到了,电话电话。”颜旸拿出手机,睁开眼反复确认没有电话也没有未接来电,睁着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直到眼睛发酸,才收起手机,“回家吧。”
      从酒吧出来,被风一吹,颜旸仅存的酒意也被风吹散。裴离见他步履稳健,问道:“醒酒了?”
      “昂,我酒量可好了,醒酒还快,厉害吧?”
      “嗯。”
      “你又把天聊死了。”
      “我……我嘴笨。”
      颜旸仰了仰头,“今晚上没有星星。”
      “嗯。”
      颜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裴离没话找话,“打车回家吗?”
      “走走吧。”颜旸伸了个懒腰,又找了话题聊天,“你为什么当老师啊?”
      “因为穿女装。”
      “啊?”
      “我出生不久,父母就离婚了,很快两个人都再婚,把我安置在一套房子里,一人雇了一个保姆照顾我。保姆只会照料我的衣食住行,没有人教我什么是性别概念,我稀里糊涂地长大,大概七八岁吧,突然喜欢上了女孩子的漂亮裙子,着了魔一样,用所有的零花钱去买各种裙子,穿在自己身上照镜子转圈圈。”
      “然后呢?”
      “然后被保姆发现了,她们报告给了我父母。”
      “他们教育你了?”
      裴离自嘲一笑,“没有,他们一人送了我一车裙子。”
      这下换颜旸无话可说了。
      裴离学着颜旸往常的样子耸了耸肩,“很奇葩吗?可他们就是这是这样。我爸觉得亏欠我,给我买裙子是补偿吧,我妈则是为了不输给我爸。”
      “想开点,你可以找他们各要一份零花钱。”
      裴离笑了笑,“这倒是真的,他们俩攀比似的给我钱,谁也不想输给谁。”裴离指了指自己,“知道我跟谁姓是怎么决定的吗?他们俩竞价拍卖的冠姓权。”
      “是吗?谁赢了。”
      “我妈,最后以微弱的优势胜出。”
      颜旸搓了搓手,“我听出您老人家是富二代了,我能问问你这个姓值多少钱吗?”
      “529万。”
      二十多年前,五百多万,就为了冠姓权,真的好任性。
      “哦,有钱,就是任性。”
      裴离耸耸肩:“他们俩一向如此。扯远了,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穿裙子转圈圈很好看很好玩罢了。有了两车裙子以后,我反而失去兴趣了。”
      “那为什么又重燃了呢?”
      因为我发现自己喜欢男孩子,可是情侣都是一男一女。
      “不知道。”裴离撒了谎,“十五六岁的时候吧,突然就喜欢并且无法自拔了。有人骂我变态怪物,有人说我娘炮,当时我很挣扎,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最后是我当时的老师,她叫陶靓,很爱美每天都化着妆,平时都是凶巴巴的样子,她告诉我喜欢女装喜欢裙子没什么大不了的,每个人都有追求美的权利,喜欢和不喜欢只是一种选择,和人喜不喜欢香菜一样正常,都是选择,没有应该或者必须一定。”喜欢男孩子也是一样,爱情向来是一男一女,但是向来如此并不代表就是正确的。
      颜旸:“不吃香菜。”
      裴离笑了起来,“+1”
      两人相视一笑。
      “我很感谢她,希望能和她一样。那你呢?你为什么当老师?”
      “我啊?”颜旸摸摸鼻子,“我和你恰恰相反,你是遇上良师益友人生明灯,而我是遇上园丁败类了。”
      “我小学毕业以后因为成绩不怎么样,进了一所挺差的学校。刚上初中的时候,我因为在课堂上插嘴捣乱,被英语老师用书照脸砸,流血破了相。那畜生我现在都还记得,叫周昌。周昌打完我也怕事情闹大,要跟着我回家和我家长道歉。我当时恨死他了,不让他跟着。全家人知道前因后果以后,我父母坚持说错在我,我不该在课堂上插嘴,一个劲地说是我自找苦吃。我姐一个人解决了这件事,亲自到学校找周昌麻烦说:我们家孩子也不金贵,犯错了该罚就罚我们家长不会说一个字,您当着全班的面打脸就是另一回事了。您不用和我道歉,挨打的不是我。您和挨打的人道歉。对着周昌好一番敲打,然后告诉我说道歉是周昌的事,原不原谅是我的事,我可以决定永远都不原谅他。慢慢和我分析这件事,告诉我不去教育局举报周昌是因为我还需要在这个学校念书,这件事闹大了,也不利于我在学校念书。这个人品行不端,总有踩湿鞋的时候。来学校是告诉周昌家里有人给我撑腰,以后他不敢再对我动手。”
      颜旸指着靠近右耳的一块皮肤:“你看,这儿,这里有一块是凹下去的,就是当时留下的。”
      路灯昏暗,裴离顺着颜旸带着笔茧的指尖凑近看,耳边确实有一条三厘米左右的细长凹痕,“后来呢?”
      颜旸被裴离喷出的气息弄得有些发痒,挠了挠耳朵拉开了些距离,“后来我姐一直盯着这龟孙子呢,两个月之后逮着这狗东西猥亵女孩子,和一众家长联合举报,搞臭了名声,吊销了教师资格证。”
      裴离有些气愤地说到:“便宜他了。”
      颜旸耸耸肩,“是便宜他了,猥亵女学生的事扯出来不少受害者,这狗东西是个惯犯。没有进监狱,但是他被辞退以后,我叫了几个朋友套麻袋打了一顿。那狗东西还敢报警,我还差点进了局子,也是我姐护犊子把我保下来。”想到这里颜旸又忍不住笑起来,“然后我姐给我示范了一遍如何正确地套麻袋打人,周昌以为能从我家敲诈一笔,结果被我姐叫人又打了一顿。”
      “再后来,高考完不知道怎么填志愿。我姐就说上师范去吧,你占一个位置,周昌这样的人就少一个。然后我就稀里糊涂地上了师范。”
      裴离见他提起姐姐语气平淡,问起了自己疑惑许久的问题,“欢欢为什么叫你爸爸?”
      “我姐离婚后生下欢欢,我妈带着欢欢在县城上幼儿园。欢欢因为没父亲总被几个熊孩子欺负,我就装成是欢欢的爸教训了那几个熊孩子。后来,后来我姐意外去世,我毕业以后就把欢欢带在了我身边当女儿养,他就一直叫我爸爸了。”
      颜旸走着走着停了下来,“裴老师我饿了,我们打车回去吧。”
      “好,颜老师想吃什么?”
      “裴老师包的抄手还有吗?”
      “有。”
      “我还要鸡蛋皮,切丝一起煮。”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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