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山河别后，人间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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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府五里外，祝云柔一身红衣，正倚着树干闭目养神。
暗卫南湘在三步外站定，“琴主，已经布置好了。”
她睁开眼，“很好。回去吧！”
南湘一愣，“可是琴主……”
“是我要还情，不是教坊要还情。玄武真道人数虽众，能走到慕容府外的人却不会有多少，若慕容府连伤疲之军都应付不了，不如继续闭门隐居！”
南湘略微犹豫，到底还是带人撤离。
剑奴带领祝云柔进入天剑慕容府。
慕容宁心中担忧，率先迎了出来，“大哥去了何处？”
慕容烟雨确实孤身离府，但前往绝死谷的人却不是他。最大的可能，半路被人拦下了。
“我请他暂留教坊。”
慕容胜雪对祝云柔并不信任，“你有本事劝得住他？”
“劝？”祝云柔摇了摇头，“明知不可能听劝，我不会浪费口舌。只是使了点小把戏而已。”
“……”能把慕容烟雨骗走，果真是不值一提的“小把戏”呢！
“看起来，你们是想净空慕容府，诱敌深入？”刚才一路上的府兵调动，并未避着她。
慕容宁道：“唯有让凌风歌认为已经胜券在握，才有机会孤立他。”他有伤在身，别小楼一到晚上便只余三成感知，想要应付玄武真道，只能选稳妥些的方法。
“天剑烟雨未死，他们不敢轻易攻打慕容府。”
“大哥没露面，也有可能是他伤势未愈，不能前往。玄武真道对任孤沉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又有人数优势。如此良机，他们不会放过。若琴主真认为玄武真道会善罢甘休，又为何会让人在天剑道布置陷阱呢？”
也是知晓她的援手，慕容府才放心安排众人暂撤。
祝云柔道：“玄武真道内有一些人，只是受到任孤沉与接天岚蛊惑，我不想赶尽杀绝。”
慕容胜雪冷笑，正想讽刺，又听她道。
“若绝死谷出口的蛊毒仍不能让玄武真道罢手，那路上的陷阱与火雷，就是第二次警告。”
慕容胜雪：“！！！”
慕容宁等人也是一愣。他们本以为教坊司派人拦下慕容烟雨，再让人假扮他救下慕容宁已是极限，怎么听她意思，不仅去救人的人全身而退，还给玄武真道造成不小的麻烦呢？！
别小楼有些好奇，“听说神蛊温皇蛊术天下无双？”
“温皇太懒，轻易不会出门的。”她翻手现出蛊虫，“是我的蛊，毒性虽不如三途蛊，杀人却不难。”
别小楼有一瞬失语。拿三途蛊做比较，就这还说是不想赶尽杀绝？！
铁骕求衣插嘴道：“但此举也会彻底激怒玄武真道。”
“即使任孤沉等人真敢杀来，经过蛊毒与陷阱之后，玄武真道人手也会有折损。借由虚无的信仰、短期内招揽的信众，会有多忠心？还有胆量跟随他们来到天剑慕容府的，能有一半就不错了。即使他们人数仍然占优，伤疲之军，成不了气候。”
慕容胜雪一愣，随即意识到。她的布置不仅能为他们准备对策拖延时间，还能最大限度削减对方的人手。
此时，水剑奴来报，已在山道上发现玄武真道人马。
铁骕求衣道：“前往慕容府的三条道路，仍是要进行拦截，进一步削弱。”
“任孤沉需要用最多的人手拖延。”
“呜呼！”一直没出声的冷秋颜道：“关于任孤沉，有人会处理。”
回想了一下相关的情报，祝云柔问：“诸葛穷？”
冷秋颜有些讶异，“教坊司的情报真是快！”
“攻心之策……”祝云柔未做评价，只是道：“仍需武力以备万一。”
铁骕求衣点头，“我明白。”
她转身离开，“殊藏河交我。”
铁骕求衣一愣，想起她在九脉峰的失控，劝道：“琴主的状况……”
“铁骕求衣。九脉峰上，我是真想杀你！”她偏头望过去，“做好你的事，若这次还搞砸，你就自尽谢罪吧！”
如祝云柔所料，经过蛊毒与火药连番打击，还有胆量跟随接天岚前往慕容府的玄武真道信众，只余不到七百人。
这点人手对上早有准备的慕容府，尽管人数仍占优，在实力面前，也不可能对慕容府造成威胁。而慕容府的首要目标，只有接天岚，也就是当年害死慕容清的凌风歌。
慕容府的方向升起信号，是已经成功，让众人撤回的信号。
因为不放心祝云柔而前往殊藏河查看的李剑诗却暂时顾不得信号。
殊藏河边这条路，是由司马魁宗带五百信众前进，意在防堵可能绕道援助天剑道的援兵。
而现在，河岸边尽是玄武真道之人的尸体。司马魁宗早已被杀，余下的信众更是惊慌撤退。李剑诗沿路赶来，看见的尸体已不下三百人！
祝云柔一身红衣却纤尘不染，干净得不可思议！而她的双眼尽是血红，身周杀意尽显。
李剑诗潮汐瑰瑕已上手，却因为顾忌祝云柔，一时没有动作。
寂静的树林中响起脚步声。
“小云柔！可算找到你了！”冥医将铃铛扔回给默苍离，踏过遍地血污，走向祝云柔。
李剑诗急道：“别靠近她！”
冥医闻声顿住，不解地看向李剑诗。
默苍离走到冥医身边，平静地开口，“祝云柔。”
她微微一愣，握刀的手缓缓松开。杀意消散，双瞳血色也逐渐散去。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是一双如夜的墨瞳，“先生。”
李剑诗听见这个称呼，下意识看向默苍离。
他视线扫过四周，微微蹙眉。
然后李剑诗就看见，祝云柔身周有凤火燃起，焚尽满地尸体。
李剑诗已对默苍离的身份有所猜测，但她并未说破。
几人返回慕容府时，靡颜毓秀正急着要出府去寻祝云柔。
而慕容烟雨，正与慕容宁等人站在院中。
见到祝云柔回来，靡颜毓秀不由松了口气，然而她一口气还没松到底，慕容烟雨突然拔剑攻去。
“谁准你进来？！”
剑锋落处，却是随着祝云柔一同到来的默苍离。
铁骕求衣看见默苍离就知道要不好，却没来得及拦阻。“慕容烟雨！”
然而剑刃并未落在默苍离身上。
他将冥医护在身后，动都没动一步。
慕容烟雨不由皱眉，低头去看挡住斜阳的女子，不悦道：“刀不是刀，剑不成剑，祝遥就是这么教你的？”
她撤刀退步，依旧立在默苍离身前，“与你何干？”
慕容烟雨瞪了眼默苍离，终究没再找他麻烦，只对祝云柔道：“以你的天赋，本该比现在更强。”
她的语气仍是淡漠，“与我何干？”
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悦，慕容烟雨眸光微冷。这师徒俩完全不像，唯有对那个人的维护一模一样！
默苍离看着身前的女子。一直以来，她都是跟在自己身边，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来到他身前。但这是不对的！她该为自己而活，不该总是护着他。
冥医见她收了刀，立刻上前捏住她的手腕，低喝道：“说了不准动武！他又不是躲不了！”
祝云柔想说不碍事，却看见默苍离独自离开，蓦地顿住。
“杏花。”他站住，背对着她，“该走了。”
“哎！诶？！你走那么快葱啥？！”冥医疾步跟上。二人并肩，冥医又回过头来，冲祝云柔挥了挥手。
默苍离，却始终不曾回头。
他，没叫她。
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双唇几次开阖，最终轻轻抿住。
心口像是缺了什么东西，空荡荡的，令人难受。
靡颜毓秀见千弦羽呆立不动，忽然有些不安。“琴主……”
祝云柔回过神来，又看了眼二人离开的方向。垂眸，转身看向慕容胜雪，道：“鬼市你不必再回，教坊会接手。”
慕容胜雪不太甘愿，“你……”
她并不理他，看向他身旁的冷秋颜，“不用急着做决定，你知道如何联系教坊。”
这意思竟是不论他如何选择，都会帮他。冷秋颜有些诧异，想了想，终究没拒绝，“多谢！”
“喂！”慕容胜雪有些不满。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祝云柔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慕容胜雪一愣，愤愤扭头。
她又取出一封信递给慕容宁，“有劳转交给莫离骚，就说……师傅知道他怕麻烦，所以平安就好。至于这封信，等他什么时候想去道域，再看也不迟。”
慕容宁稍作犹豫，还是收下了。
慕容烟雨看着她，突然想起当年祝遥来找莫离骚的情形，那天之后，他再没来过慕容府。
慕容烟雨微微蹙眉，就见她看向自己，道：“风云碑一战已有结果，玄武真道目的不明，最后的战约，前辈最好别去了。”
他有些不满，看着她的墨瞳，却也没拒绝。
她移开视线，看向靡颜毓秀，“该离开了。”
“诶？！”靡颜毓秀明显没反应过来。
祝云柔看了看她，直接转身离开。
“诶！等……琴主！这就走吗？”靡颜毓秀快步追上去拉住她。
“话已说完，不必再留。”
慕容烟雨脸色更差了。感情她回慕容府就只是为了传个话？！
靡颜毓秀又问：“回教坊吗？”
祝云柔道：“师傅留的信，天剑慕容府，是最后的安排。”
祝遥留下了不少事，交托给祝云柔代他完成。帮天剑慕容府，是最后的请托。
从此之后，她就该自己决定，该去往何方，做什么事。
靡颜毓秀愣住。她忽然说不出挽留的话。
慕容烟雨看着祝云柔毫不犹豫地离开，已是面沉如水。
慕容宁看了看自家大哥的脸色，心有所感，凑近慕容胜雪耳语几句。
慕容胜雪瞟了眼自家老爹，上前与犹在恍神的靡颜毓秀搭话，“颜姑娘。”
靡颜毓秀回过神来，“少府主。”
慕容胜雪取出一块玉佩递过去，“此次多谢教坊司相助，日后若有需要，慕容府也必会倾力相助。”
靡颜毓秀微微一愣，对上慕容胜雪双眸，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轻轻笑开，伸手接过玉佩，玩笑般道：“少府主说话算数？”
慕容宁也上前来，搭上慕容胜雪的肩膀，“今后胜雪就是慕容府当家，说话自然算数。”
慕容胜雪微微一愣，却没拒绝。
靡颜毓秀于是笑道：“那便先恭喜少府主啦！海棠酿了不少好酒，待少府主接任当家之日，教坊司一定来贺！”
背对他们的慕容烟雨听着他们的谈话，面色终于缓和下来。
祝云柔缓慢地走在路上。一步一步，走的是祝遥希望的、默苍离希望的，她自己的路。
如祝遥所说，这世上，没有谁会一直陪在谁身边，总有人要先走。
风间澈回了东瀛；锻神锋也已远行；景行与应泽回了魔世；小空收下了佛字玉佩；祝遥与萧洛葬入望乡台；今日，默苍离与冥医也离开了……
她入了还珠楼，朝花园的方向走去，神蛊温皇依旧懒散地躺在软塌上。
就连凤蝶，也随剑无极离开了。
温皇看见她，起身伸手为她倒了杯茶。
她在桌边坐下，道：“最初知晓凤蝶离开时，我还担心，你会把自己饿死。”
温皇笑起来，“耶～好友语气不佳，可见心情着实不好。”他顿了顿，肯定地道：“他离开了。”
祝云柔摩挲着茶杯，抬起墨瞳看他，“我找不到可以停留的地方了。”
最初，她留在祝遥身边。后来，她跟在默苍离身畔。如今，她茫然不知所归。
她不是教坊司的千弦羽，不是还珠楼的十六夜。她是因祝遥而生，跟着默苍离的祝云柔。
在天剑慕容府，默苍离离开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而她，祝云柔，终于无所羁绊，却也再无归处。
温皇笑意一顿，沉默下来。
“找不到什么地方？”有清朗的声音传来，千雪与藏镜人各提了一坛酒，笑着走来。
“夜仔，你想找什么地方？我们帮你找啊！”千雪放下酒，看着祝云柔道，“只要别像藏仔一样走迷路，不论你要去哪里，我们一定能给你找到路！”
温皇又笑起来。
藏镜人道：“我没迷路，是你没说清楚地点！”
祝云柔猜测千雪说的是他们和好时的事，配合地调侃道：“天地不容客竟也会迷路吗？”
藏镜人微恼，不再辩解。
几人中，似乎只有她会一本正经地叫藏镜人“天地不容客”。
千雪闻言，也笑起来，不知是笑她的称呼，还是笑藏镜人的窘迫。
“夜仔，你方才说，要找什么地方？”
祝云柔沉默，看过天青气朗，看过满园春色，看过桌上的酒，看过三人。眉间郁色逐渐散去，“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了。”
温皇看了她一眼，笑意更深。
千雪便没再纠结这件事，“找到了就好！来！我们四人好久没一起饮酒了！”他取过藏镜人带的酒，倒出三杯，又将自己带来的酒倒出一杯，递给祝云柔，“你身上有伤，就饮这个吧！”
祝云柔抬手接过，轻嗅了嗅，面无表情道：“你们饮烈酒，让我饮果酿，真的好吗？”
“有何不妥吗？”温皇笑得温和。
“你是伤患。”藏镜人不庸质疑。
祝云柔轻浅地笑起来，“好。”
千雪快活地笑道：“干杯！”
酒杯轻碰，“干杯！”
月色正好，人间快活。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山河别后，人间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