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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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允山上风云起，甲子盛会十年期。
听闻天下风云碑要提前开碑，武林侠士早早便至，欲一睹天下第一风采。
天允山上，各方人马齐聚，神蛊温皇更是随着东瀛人马一同现身，引人疑虑。跟在炎魔身后的赤羽信之介看着神蛊温皇一派从容，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人群之外，远远传来一阵清脆的风铃声。神蛊温皇有些讶异，听千雪的转述，她对这事不感兴趣才对，更何况……他斜眼看看赤羽，果然见他黑了脸，唇边泛起一抹玩味的笑，连忙用羽扇掩住。
马蹄声渐近，众人也有所察觉，人群慢慢让开一条路。
事实上，在出行多靠走的中原，交通工具不是很常见，再加上连年征战，车马什么的不是普通人供养得起的，武林中人也不喜欢马车这种遮遮掩掩的交通工具，是以现今武林道上最为人所知的交通工具，只有黑白郎君的幽灵马车。
而教坊司，三年前插手东瀛与中原之战，是光明正大带着人怼到东瀛军营门口的，也没见用什么交通工具。所以刚开始看见马车时，众人都没往教坊司去想。但等马车走近，看清随侍之人时，人群中渐渐响起议论的声音。
马车并不十分奢华，前檐上挂了串剔透的玉制风铃，随着马车的行驶叮当作响，带着些不可言的韵味。车帷上绣着教坊司的标志——一柄展开的扇子。驾车的是名身着褐色短衫的中年男子，宽大的斗笠遮掩了大半面容，但仍有人从他那如峰挺鼻下略显茂密的胡须认出那人是教坊司武执教——漾影飘蓬·君逍遥。马车四周还有四名少年少女跟随保护，穿着一色的水蓝儒衫，身后皆负兵器。
中原人行事，甚少这般张扬，百里潇湘看着这阵仗有些无言，再看看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心电急转。
都说千弦羽自两年前战中受伤，至今未愈，现在看来似乎真有可能。但若真是重伤未愈，她又怎么会来此？
天允山主峰高耸入云，山路崎岖，马车显然是不可能驶上去的。
马车在人群前停下，车帘一动，众人尚未看清，便只见一抹红光直上天允山，君逍遥压了压斗笠，双手抱胸靠在车壁上小憩起来。车旁的四名少年少女则是一脸向往地看向天允山。
红裙落地，千弦羽负着琴，揽着个粉衣少女出现在东瀛众人面前。
神蛊温皇双眼一亮，他已许久未见好友穿女装了，遑论是如此热烈的红。
千弦羽放下靡颜毓秀，粉衣小姑娘取出一块布巾，仔细铺在地上，然后帮她解下琴，千弦羽这才在布巾上盘膝坐下，接过已被靡颜毓秀打开并仔细擦拭过的九徽弦歌。
一番操作看得围观众人一时无言，东瀛众人更是肉眼可见的黑了脸。神蛊温皇手中扇子摇动的频率都快了些。
其实她没那么多讲究，以十六夜的身份出去杀人时也经常弄得一身血，但今天这身衣服是冥医特地为她准备的，惜海棠与靡颜毓秀更是以“新衣服怎能弄脏”为由，硬生生将她塞进了马车。
是的，她坐马车出行只是因为怕弄脏衣服。但在今日如此行事，显然会让某些人多想。
赤羽自然也是多想的人之一，何况他还注意到千弦羽左手食指缠了纱布。那日西霂崖上，她的手上便带着伤。再想到千弦羽差不多两年没露过面，赤羽不免算计起她的出现会带来什么影响。
神蛊温皇只一思索，便知千弦羽会来，大抵是那位“先生”的意思，也不多言，道：“人既已至，便开始吧！”虽说千弦羽的天下第一琴属于文事，而今日之局明显是以武事为主，但既然她来了，自然是打算插手此次风云碑开碑，一想到她只是现身就让东瀛众人怒火翻腾，温皇便觉得愉悦。
时辰将至，远处，藏镜人与史艳文一齐现身。双掌翻覆，气纳乾坤。
史艳文纯阳一气震荡天允山地层，藏镜人飞瀑之掌搅动风云，双掌交汇，巨力冲击之下，天允山上爆发一股宏大气劲。
“铮。”一声轻响，似乎只是试音，赤羽信之介看过去，却见千弦羽再无动作。
此时只听一声。
“剑七，真。”
耀眼的银色剑光，如飘如渺破空划入。三股内力相冲之时，一道水蓝音浪同时荡开，层层叠叠。四股内力交相融合，刚柔并济，阴阳交汇，爆裂之气瞬间凝冻。
天下风云碑，现！
“身似秋水任缥缈，名剑求瑕亦多愁。
独向苍天开冷眼，笑问岁月几时休。”
天下第一剑·秋水浮萍任缥缈从天而降，一袭白衣夺去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千弦羽抱着琴站起身，想了想，先生只说让她来，没说接下来要怎么做。视线一转，便见藏镜人正巧看过来。千弦羽没多想，抱着琴走了过去。
此等动作显然不在众人预料之内，便是史艳文也没料到，千弦羽竟然与藏镜人相识，再看藏镜人尚算平和的应对，便知两人是旧友。神蛊温皇自她出现便猜到她多半会那么做，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暗自盘算。
“你怎会来？”
“先生要我来。”此话一出，原本就对她格外关注的赤羽即刻便看了过来。千弦羽似是没注意到，接着道：“我想着确实很久没来看天允山的梧桐了，便来了。”
藏镜人还记得她曾说过，当年是因为天允山上的梧桐，才奏的《凤栖梧》。知道西剑流对她的敌视，再想想此事是由温皇一手促成，藏镜人下意识觉得不妥，“天下风云碑已开，你该走了。”
“可你与温皇还在这里。”但现在确实不太安全，千弦羽转头看了眼伸长脖子看任缥缈的靡颜毓秀，道：“阿颜，你先下山吧。”
“啊？”少女回头，一脸受伤，“天允山这么高，琴主你竟然要我自己下去？！”
藏镜人本想说他能自保，至于温皇，他不害别人就该庆幸了。但被靡颜毓秀那么一搅和，便不再开口。
另一边，任缥缈一句“留下无益，浪费时间。”引得炎魔注意。
“很呛，在场没你看得起的高手了？”
“哦？”任缥缈眸光一冷，语气格外欠扁，“谁敢挑战剑界第一。”
“那你又想挑战谁？”
“谁够格被我挑战！”
靡颜毓秀听着这狂妄的垃圾话，两眼直冒金光，就差没扑上去叫“偶像”了，千弦羽有些无奈，“阿颜，你若实在喜欢他，我送你去给他当侍女如何？”
“不要不要！”靡颜毓秀如临大敌，连连摇头，“任缥缈这款的高人，我等凡人瞻仰就好，靠太近会失去神秘感！”话出口，又觉得不对，“嗯？琴主，你认识他？”
“不认识。”虽不知温皇意图，但既然找人假扮，她也没有拆穿他的必要，“逍遥应该认识，我记得他与任缥缈比过剑。”
藏镜人听着千弦羽跟靡颜毓秀与气氛不搭的对话，满头黑线。
那边，任缥缈已然放完话，化光而走。而西剑流开始转移针对对象。
“藏镜人，可知西剑流手上，握有一名与你很有关系的人质？”
藏镜人与千弦羽同时看向出声的赤羽信之介，“什么人质？”
“忆无心。一名手臂上有火焰记号的少女。”
灵界的人？千弦羽不解，灵界的人会与藏镜人有什么关系？正疑惑，却见藏镜人猛地转身看向温皇。千弦羽察觉藏镜人的情绪变化，低头与靡颜毓秀对视一眼，靡颜毓秀也知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提起内力，飞身下山，带着四名弟子离开。
“藏镜人，忆无心究竟与你是什么关系？这个秘密，正是你的好友神蛊温皇，亲口对西剑流暴露。”赤羽一点都不介意再扇个风。
千弦羽却察觉藏镜人生气了。
“这就是你提醒我注意的事情？”
“是。”
“她真正是……”
“是。”
“你真是令我失望！”
“性命攸关，无奈啊！”温皇神色无奈，摇了摇头。
听两人对话，再算算忆无心的年纪，千弦羽大概猜到忆无心的身份，只是，藏镜人成亲了？！右手不自觉抚上琴弦，西剑流倒也不是没闯过，但麻烦的是西剑流之外的阵法与术法。杳丹青回了灵界，她手下没有别的术法高手，该传信给师傅，将景行借来吗？
已经开始思索救人方法的千弦羽，自然被赤羽看在眼中，但三年来教坊司甚少与人联手，便是她与藏镜人认识也是今日才暴露，她会为藏镜人做到何种地步？
此时，炎魔为逼史艳文答应与藏镜人一战，邪气爆冲，山下观战众人竟受内力袭身，爆体而亡。
马车上，君逍遥神色一凛，翻袖一掌击在地面，内力对冲，尘土翻飞，竟只保住马车周围。千弦羽面色不变，终于抬眸正视炎魔，指下一扫琴弦，水蓝音波荡开，却是不敌炎魔邪气，被震退数步。
藏镜人抬手撑住千弦羽，随后上前一步，冷声道：“史狗子，你是害怕与我一决吗！”
史艳文无奈，只好答应，“炎魔幻十郎，望你不可失信！”
“决战之约，以此为证。”话音刚落，就见炎魔幻十郎一掌袭向毫无防备的神蛊温皇，将之狠狠击飞。
藏镜人愕然，未及反应，便见眼前红影一闪而过。众人皆没反应过来，炎魔第二掌已至，却被人拦下。
轰然一声，内劲相冲，横扫四野，史艳文也被气浪冲得退了一步。
烟尘散去，炎魔第二掌竟是打在了琴上。
“嗯？”见千弦羽竟能挡下自己一招，炎魔眸光微冷，杀心再起。
“铮！”九徽弦歌琴弦齐鸣，琴匣打开，从中飞出一柄清冷长剑，划向炎魔。
“哼！雕虫小技！”取巧之技，炎魔不放在眼内，挥手便将长剑击飞，赶来的君逍遥抬手接过剑，护在千弦羽身前。
炎魔意欲再攻，史艳文也拦了上来，“炎魔幻十郎，偷袭之举，不过彰显你的阴险！”
“对敌人，不需要光明磊落！”见千弦羽唇边溢出一丝鲜血，又被她抬袖擦去，同时脸色迅速苍白下来，便知她受了极重的内伤。炎魔幻十郎冷哼一声，看向躺在千弦羽怀中的神蛊温皇，“枯血荒魂断脉，神蛊温皇，你是连血也呕不出啊！”
“温皇？”千弦羽抱着神蛊温皇，面色平静，语气平淡，看起来似乎与神蛊温皇并不熟，但偏偏是她，拼着重伤为温皇挡下了第二掌，跌坐在地，脏了一身华丽红衣。
千弦羽放下九徽弦歌，搭上温皇腕脉，知道炎魔不是随口胡说，便想取血保温皇性命。温皇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千弦羽会怎么做，一把按住千弦羽，借力踉踉跄跄站起来，“哈哈哈！这死得从容也不差！只是流主，这真是料想不到的一手。”
千弦羽跟着站起身，在后面虚扶着温皇，听他这话，便想起昨日与千雪的交谈，他既料到有变，想必会做下准备。
“我早说过，你让我不满意，我就要你人头落地！”
神蛊温皇此刻只觉得浑身上下剧痛无比，但仍强撑着站直，“我料准全局，却漏此着。哈哈哈！”身形一晃，险些摔倒。千弦羽上前一步想扶他，却被他躲开。
“温皇？”眼见温皇面色不妙，千弦羽不禁怀疑，他真没留后手？不顾温皇拒绝，强硬的握住他手臂，支撑着他站稳。
温皇本就脱力，被千弦羽一拉一带，一个不稳便靠了过去，感受到她抵在背心的手传来的内力，温皇很想叹息，好友啊，你真的不记得男女有别吗？
藏镜人眼看着神蛊温皇几乎整个人靠在千弦羽身上，先前对他的担心转瞬荡然无存。
君逍遥险些就提剑刺了过去，被千弦羽一个眼风扫过，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开，身周气压却低了几分，几乎想用眼神将神蛊温皇杀死。众目睽睽之下，成何体统！
赤羽史艳文百里潇湘等人都默默的移开了视线，现场气氛突然有些奇怪，但炎魔显然没把任何事放在眼里，“温皇，在西剑流之时，史艳文藏镜人还珠楼皆保你，现在，你的靠山都离你而去，你还能玩什么把戏！”
神蛊温皇是什么人？即便现在是真的很不妙，身上痛的令人难以忍受，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完的。“藏镜人背弃我，温皇毫无怨言。但百里潇湘，切莫忘记，利字尚有一口刀。”
百里潇湘只感觉一股莫名的凉气从背后冒出，知晓他是在威胁自己，忍不住移开目光，道：“温皇所言甚是，但杀手组织，都是在刀口营生。”
“看在你投降我西剑流，留你全尸，瞑目吧！”
神蛊温皇再次挣开千弦羽，以免自己被君逍遥和藏镜人的眼刀给剜死，“关键，果然是绝对的武力！史艳文……”他转向史艳文，“抱歉！”
史艳文连忙上前扶住他，“别这样说！”
温皇站立不稳，扑了过去，然后扶着史艳文的手再次站稳。千弦羽静默地看着，原来他是有事跟史艳文交代。但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千弦羽微微有些着急，伤的这么重，早点躺倒接受治疗不好吗？干嘛还要强撑着跟人废话？
“但赤羽，这局你还未胜。”
赤羽心中一凛，“是吗？”
温皇看向天下风云碑，脑中快速闪过这一局所有的算计，知道接下来局势仍在自己预料之中，才放心地躺了。
千弦羽眼看着温皇颤颤巍巍地朝风云碑走了几步，猝不及防地向后倒下，下意识便上前去扶，然后就被突如其来的重量给压坐在地。看着眼前彻底没了气息的神蛊温皇，千弦羽的神色终于有了改变。
那是类似疑惑的神色。“温皇？”
从炎魔突然发难开始，千弦羽一共就说过三句话，三声温皇。第一次是惊讶，第二次是担忧，第三次，则是单纯的怀疑，她不相信神蛊温皇就那么死了。
见千弦羽伸手去探气息，探完气息探腕脉，探完腕脉又摸了颈脉。不止赤羽，连史艳文都有些无语。先前生死一瞬，她携杀意而至，扶住温皇的同时挡下炎魔第二掌，当场便吐了血。虽然杀意转瞬而逝，但如此强烈的杀气，做不得假。史艳文看着她抱着温皇的尸身满脸疑惑，颇有些不知所措，以为她是无法接受，不由叹息。
看史艳文的表情藏镜人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很想说史艳文你想多了，千弦羽真的只是单纯的不相信而已。
“逍遥，去神蛊峰。”清冷的声音，几乎没有波澜的语调，与先前的情绪变化对比鲜明。
君逍遥闻言，轻声应道：“是。”上前想帮忙将温皇扶起，却被千弦羽挡开。
千弦羽突然道，“军师大人，接下来的时日，想必会很热闹。我会备好琴曲，庆贺贵流主重生。”
赤羽尚且没什么反应，他身后众人却齐齐变了脸色。神田京一一想起两年来的精神攻击就暴跳如雷，“不必！我们不需要你的庆贺！你敢来我就敢杀你！”
“嗯。”已走出几步的千弦羽居然还停步，转身，认真的接了话，“我会亲自来。”
“你！”
“神田！”赤羽伸手拦住手下，“若琴主有此胆量，西剑流扫席以待，只怕，琴主有来无回！”
两年的交手，双方各有得失，赤羽对教坊司的实力也有了解，自不会轻视。
但此次千弦羽没再理他，带着温皇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约定已立，再留也没有意义，史艳文与藏镜人各自离开。炎魔看了眼千弦羽离开的方向，不理会西剑流众人，率先离开。
赤羽深深叹息，有种内外夹逼的窘迫感，吩咐手下人查探其余天下第一，率众返回西剑流。
马车上，千弦羽一再为神蛊温皇输送内力，却不见有效。微微皱眉，想了想，只将他衣物整理好，便不再理会他。
“逍遥，传信回坊，备战。”
君逍遥脸色不太好，倒不是因为千弦羽为救人鲁莽出手，而是因为她将神蛊温皇带入马车。且不说那是个男子，如今那还是具尸体！自家琴主明明只是不懂情感而不是没脑子，怎么做事总是透着股傻气？君逍遥叹了口气，自家琴主脑回路清奇，那么多年了还是习惯不了，“西剑流会对教坊出手？”
“从前不会，但炎魔今日出手杀温皇，就是震慑与警告。有备无患。”
君逍遥应了一声，又问：“坊中除了杳丹青没有擅长术法之人，是否要叫他回来？”
知道君逍遥是想问自己对忆无心一事的想法，千弦羽想了想，道：“灵尊曾助中原救出史艳文，炎魔恐怕也会对灵界出兵，我去灵界寻他吧。”
君逍遥微微皱眉，却也没反对。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