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5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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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已久的血色琉璃树，今夜有访客到来。
雁王上官鸿信轻易便通过了外围的迷阵，走到琉璃树下。
血色奇树上缀满琉璃珠串，微风轻拂，却是响起了一声不属于琉璃串的声音。
“叮铃——”
清脆的风铃声，来自树枝上的一串玉制风铃。
雁王在树下驻足良久，忽然开口道：“不愿见我吗？”
熟悉的嗓音响在空寂之地，平添几分孤寂落寞。
昏暗的小院中亮起烛火，一名女子走了出来。娉婷袅娜，步步生姿。
雁王转身看过去，女子却并非熟悉的容颜。唇角微勾，泛起一抹浅笑，“霓裳。”
布衣女子猛地蹙眉，“别用那种声音叫我！”
雁王默然不语。
霓裳有些不满，“模仿得久了，就忘记自己了吗？竟然还抛弃身份离开羽国，王兄……”她微微一顿，轻声叹息，“何苦呢？”
雁王再开口，终究还是换回了自己的声音，“太久了。自我掌握权力，已经太久了……久得令我生厌！小妹，你不也因此，不愿回去吗？”
霓裳默了会，道：“你知晓我并非不愿回去。”她不能回去。一来祝遥不让她回羽国，二来，“霓裳公主”早已“病死”，她已回不去了。
雁王偏头看了眼风铃，问：“祝遥？”
霓裳有些无奈，“从前我就想说，你为何非要学他那么聪明？有时候，看得太清，反倒凭添痛苦。”
雁王并未回应她的话，“小妹，即使你不说，我也能找到。”
“我相信。”她点了点头，“但我同样相信，他若不想见你，你便见不到他。”
雁王不语，眸光幽深。
霓裳又道：“你要帮地门？”
雁王挑眉，“你要助俏如来？”
中苗联手对抗地门之时，俏如来说服缺舟失败，奔逃出钟声范围五十里外，却被雁王所阻。
当日钟声骤然响起，俏如来一瞬失神，单膝跪地，恰在此时，一枚断云石破空而至，擦过俏如来肩头。雁王猝不及防之下，被击中左肩。
也因此，雁王才发现自家小妹还活着。
霓裳有些尴尬，“额……我是瞄准的俏如来，没想到他会突然……王兄你的伤要不要紧？”
雁王并未回答，而是道：“你知晓我会拦阻俏如来，所以暗中跟踪我。你是想打晕俏如来以避免他被地门之人带走。”
后来因为伤了你所以就没顾得上俏如来了嘛……
霓裳沉默良久，又问了先前的问题，“你要帮助地门？”
“地门的理念虽然愚蠢，但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霓裳取出裂羽铳，摆出防备的姿态，“君逍遥、惜海棠、苍狼……若我也被地门控制，王兄仍觉得，地门的做法是对的吗？”
地门与天门同在佛国，是以地门现世，天门首当其冲。
此前一步禅空一力保下魔族残兵，教坊司本不插手，但君逍遥看不下去众人为难天门，便拿着祝云柔留下的令牌进入天门，帮法涛无赦与一步禅空分担压力。
之后玄之玄意图染指天门，君逍遥也不知得了谁的指点，帮着天门解决了存有异心之人不算，还坑了玄之玄一把，逼得玄之玄不得不退出天门。
在梵海惊鸿与锦烟霞返回天门之后，更是说服法涛无赦封闭天门，以免再被俏如来与九算的斗法波及。
地门现世时，君逍遥还在天门。
结果地门现世之后，君逍遥就成了大智慧的信徒，可见天门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
故而俏如来联合苍狼进攻地门，教坊司也有援手，结果……
只能说幸好留了溟失昼夜坐镇教坊，否则教坊司真就是全军覆没了。
雁王见霓裳防备自己，颇有些好笑，又听她说起旁人的名字，笑了笑，道：“你如今这样，很好。”
离开羽国，离开他的保护，她也可以过得很好。结交志趣相投的朋友，随心所欲地生活。走过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风景，恣意又快活。
霓裳默然。片刻，又道：“如果我被地门控制，就不好了。”
雁王失笑，“你希望我帮忙？”
霓裳想了想，泄气道：“算了！你不帮倒忙我就该谢天谢地！”雁王师从策天凤，请他帮忙，代价可想而知。
“你认为你们还有机会胜过地门？”
“阿颜传信予我，鳞族师相已入中原。”
雁王眸中笑意渐深，“哦？欲星移啊……”果然来了吗？
他的语气令她有些不安，“王兄？”
“放心，你的朋友不会有事。毕竟……新的英雄到来了。”
他分明是在安抚她，言语间却隐隐透出危险的意味。
见霓裳蹙起眉，他又道：“如今你我都不再是从前的身份，别再叫我‘王兄’了。”
霓裳压下心头疑惑，温和了语气，“兄长。”
——
苗疆王宫内，靡颜毓秀看着桌上越堆越多的文书，几近抓狂。
她就该与琅轩一起送无情葬月回道域的！为什么要留下来啊啊啊！
叉猡又送进来几份文书。靡颜毓秀有些崩溃，一把抱住叉猡，“叉猡啊！我是中原人哎！帮着封锁地门情报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我看文书啊啊啊！这是内政啊喂！”
叉猡扶着小姑娘，安慰道：“只是大臣们商议定下的事，请你再看看有何不妥罢了。之前不也处理得很好吗？等王上回来就好了。”
苍狼带兵配合俏如来进攻地门失败之后，御兵韬第一时间返回苗疆稳定局势，但担忧的乱象并未出现。原来是靡颜毓秀在苍狼离开王宫之后，就让王族亲卫放出消息，说苍狼顿悟皇室经天宝典神功，准备闭关修炼。
御兵韬返回，带回苍狼失陷地门的消息之后，靡颜毓秀立刻以“执笔文书”之名代下王令，说苗王闭关悟招，各部落首领暂不必来朝，朝中大事由大臣们共同议定后上奏，小事暂缓。
御兵韬见她能稳住朝堂，便暗中调动铁军卫潜入苗疆各部，一旦有变就对苗军实行军管。
风逍遥安排好跟着苍狼出战的军士，吩咐铁军卫对他们严密监视。返回军帐时，御兵韬正在看布防图。
“老大仔啊，王宫中只留叉猡与小姑娘，不要紧吗？”
“比起我，王族亲卫更信任她。”御兵韬抬头，“你该称呼她‘文书大人’。”
靡颜毓秀在苗疆的身份，是“执笔文书”。
是在忘今焉之乱后，苍狼给予靡颜毓秀的、能光明正大插手苗疆事务的身份。当然，对外，“执笔文书”是帮助铲除忘今焉的一名少年，得苗王赏识，才封了“执笔文书”之职。
靡颜毓秀毕竟是教坊司之人，以原本的身份插手苗疆事务，多有不妥。
其实最初给她安排这个身份，是御兵韬与苍狼商量之后定下的。只是备下的一步闲棋，以防再出动乱时，朝堂上能多一个“自己人”。
结果还真帮上忙了。
风逍遥默了默，道：“我不是怀疑她，只是……王上才离开苗疆，她就做好战败的预备与后手……总感觉，不是她能做出的判断。”
御兵韬当然知道，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她。之前有朝臣故意为难，甚至在文书中挖坑搞事，靡颜毓秀像是早有准备，三言两语将人堵了回去，更借着苍狼之名震慑一番。言语间对苗疆各部落的派系暗流极为了解，抓痛脚弱点更是一抓一个准，说没人指点她，叉猡都不信！
智谋心计上乘，又对苗疆状况了若指掌，这样的人可不多……
但谁都没说破。
铁军卫此前经历内乱，战力有所削减，有王族亲卫帮着遮掩苍狼不在的事实，可以一定程度上分担铁军卫的压力。除此之外，还要分心截断有可能传入苗疆的消息……
众人心照不宣，相互配合，只为在苍狼不在的时候，稳守苗疆。
王宫内，靡颜毓秀生无可恋地松开叉猡，去接她手里的文书。
叉猡却缩回了手，从中取出一封信递给靡颜毓秀，其他的文书被她随手放在桌上。可见送信才是目的。
如今形势，连叉猡都不得不学着多些心眼，真是辛苦她了！
靡颜毓秀轻叹，一边碎碎念一边拆信。真要担心就自己来处理！一边遮遮掩掩不肯露面，一边传信让她做这做那。所以说，智者什么的，最讨厌了！
叉猡知道，苗王失陷地门之事不能泄露，否则苗疆必然动乱。她也知道自己处理不好政务，王族亲卫的忠勇，在这种时候其实帮不上什么忙。但她还是信不过铁骕求衣，只能寄望于靡颜毓秀。
待叉猡离开，靡颜毓秀忽然道：“你看着他些。他如今状况等同散功重修，急不得。”
重重帷幕后，一名冷寂刀客现出身形。他静默地站在阴影中，王宫内外诸多护卫，无一人察觉他的到来。
她看了信，忽然扬起一抹笑，语气是多日来难得的轻松，“琴主回来了！”
——
“叮铃——叮铃——”
“哒哒——哒哒哒——”
清脆的风铃声伴着马蹄声，响在林间。
一架马车行驶在山道上。不知从何处而来，只知要往神蛊峰而去。
驾车的中年男子身穿云雁暗纹的天青色文士衫，气质温吞，像个闲散书生，身周却隐约有魔气浮动。
马车在神蛊峰下停住。祝云柔撩开车帘下了车，还未站稳，便被迎出来的凤蝶扑了满怀，“夜姐姐！”
祝云柔揽住她，言语中含了轻浅的笑意，“凤蝶，许久不见！”
凤蝶身后，剑无极与百里潇湘也跟了出来。
“琴主。”
百里潇湘几乎喜极而泣，弄得祝云柔很是莫名。
“琴主回来了正好，我正要将还珠楼令牌归还！”他将令牌交给祝云柔，眼见是一刻都不想多留，打了声招呼就溜。
天晓得还珠楼的账目琐事有多混乱纷杂？！每天看着还珠楼账目赤字他都想吐血！而神蛊温皇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翻新神蛊峰，令本来就赤字的账目更加雪上加霜。
他累了，真的！他再也不想管这堆烂账了！毁灭吧赶紧的！
看着百里潇湘几乎落荒而逃，凤蝶笑得很无奈。此前为了逼温皇清醒，欲星移将还珠楼的战力都调走了。百里潇湘今日是来归还还珠楼令牌的，结果温皇不乐意接手。
只能说，百里潇湘天生就是劳碌命。
凤蝶拉着祝云柔往里走，“夜姐姐，我们进去说吧！”
祝云柔一手拿着令牌，顺从地被凤蝶拉走。
景行守在车边没动。
剑无极落后几步跟在二人身后，小声碎碎念。
见他似乎可以来去自由，祝云柔有些意外，“他？”
凤蝶轻哼一声，“不必理他！”
进入花园，便见神蛊温皇躺在铺了锦缎的卧榻上看书。
“将近一年，你还没歇够？”
“耶～那一年是坐着的时间比较多，算不得休息。”放下书，看一眼祝云柔更显华丽的红衣，笑道：“好友倒是越加光彩照人了。”
她很适合穿红衣。明艳的大红，华丽繁复的纹饰，在她清冷的气质下，都会显得服帖合适。鲜艳的红色也冲淡了她给人的冷寂感。
她将还珠楼令牌递过去。
温皇有些无奈，“唉——只能交给凤蝶处理了！那位小姑娘眼光不错，百里潇湘其实是个很好用的手下啊！”
祝云柔在桌边坐下，凤蝶为她上了杯热茶，毫不留情地吐槽道：“再好用，他也是教坊司的人了。”
“凤蝶啊，我是在为你觉得辛苦啊！”
“不需要！”凤蝶木着张脸，“毕竟一直都是我在处理。指望主人，还珠楼早该关门大吉！”
祝云柔眼含笑意，端起茶杯浅啜。
相识多年，温皇又岂会看不出她的变化，“好友与从前不同了。”她的情绪，变得更加丰富，也更常见了。
她放下茶杯，“温皇，你调查过我吧？”
这说的是她的身份。
凤蝶默然退下。
温皇轻叹，“查过，也有猜测。所以……魔世一行，有收获吗？”
“不算有。”
魔世一行，她先去见了戮世摩罗。臭小子在暗盟混得风生水起，坚持要待在帝女精国保护“嫂嫂”，不肯跟她走。见他坚持，她也没勉强，只是被魔伶公主拉着问了许多俏如来的消息，才在帝女精国多留了几日。
之后费了些周折寻到了当初那个密境，但其间的灵气没能重新聚集。之后不久，她便收到了靡颜毓秀借由蛊虫传递的求救信号。于是她们没有久留，直接从密境返回人世。返回人世后才知晓，是地门之祸。
“……离开时，隐约感觉魔世的魔气有些奇怪。像是酝酿着什么。”
温皇并不关心魔世，只是问：“你如今的状况，究竟如何？”
“我能感觉生机在减弱。无心曾为我输入灵力，证明灵力是有效的，但我只能将内力当作灵力运使，却无法吸收外界灵力入体。”
言下之意，最重要的问题还是没能解决。
“你来寻我，不只是为了告知此事吧？”
“我想活着，但缺失的生机也许会促使我做出不好的事。若我失控，只有你能阻止我。”
温皇眸光冷凝，不满道：“你所谓的阻止，就是直接杀了你吗？！好友，既有意求生，就别轻易寻死！”
祝云柔默了默，生硬地转移话题，“听说千雪与藏镜人在地门。”
温皇冷哼一声，“好友是觉得我一人不够，还打算让他们也‘有所准备’吗？！”
“……”祝云柔无奈，“我错了。”
温皇一愣，哑然失笑。
祝云柔开始说正事，“我需要情报，尤其是地门的情报。”地门的洗脑能力太强，教坊司的情报网瘫痪大半，连鸟雀的消息也变得奇怪起来。神蛊温皇既然醒了，他掌握的东西比任何情报都有用。
明白她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神蛊温皇也没抓着不放。毕竟，他已经醒了！
将手里的书递过去，待祝云柔翻过一遍，温皇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雁王入中原了。”
“我知晓。”霓裳传信给她了。
“你了解雁王吗？”
“我了解的雁王，在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已经死了。”
“他很危险。”不需要再做讨论，神蛊温皇直接给出结论。
这是提醒，毕竟她当年与策天凤同行，某种角度而言，算是“杀死”雁王的帮凶。
“要对付地门，就要对上他。”
她倒是看得清楚。
“好友……”知晓劝不了她，温皇只是道：“别让自己受伤。”
景行是个魔。
二十多年前，跟着祝遥离开魔世的魔。在那之前，他是修罗国度的魔。
他以为自己并不怀念……
魔世一行，让他想起许多事。难道，沉寂多年之后，他开始不满现状了吗？
不论心绪如何复杂，睁开双眼时，他仍是平静。
他看见祝云柔一身红衣，出了神蛊峰，向自己走来。
“去金雷村。”
“是。”
马鞭扬起，马车重新行驶起来。哒哒马蹄声伴着风铃声，在林间回荡。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52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