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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44章 ...

  •   应泽下令挖出黑水城,显然出乎众人意料。再让他炸一次,纵是黑水城也抗不住。关键是,他究竟是如何知晓黑水城位置的?
      “幽夜影。”煞魔子已无大碍,景行也抽出空来。
      “什么?”见他出来,便知煞魔子已脱离危险。梁皇无忌松了口气,方有心思关心其他问题,“幽夜影是何物?”
      “是教坊司常用的追踪香料之一。”惜海棠听景行提起幽夜影,就知是怎么回事了。“此香味道极淡,却经久不散,寻常人难以注意到,唯有月隐蝶能寻迹而至。”
      大匠师没注意到教坊司其他人的诡异沉默,问道:“魔尊为何会有教坊司的东西?”
      景行道:“应泽与萧洛跟在祝遥身边最久,又是一同长大。萧洛学的东西,应泽也学过。幽夜影与月隐蝶配合可作追踪,是萧洛发现的。”换言之,这玩意儿应泽自己也能做出来的。
      众人默然。
      银燕不由得想起小空,心里有些难受。萧洛,是死在应泽手上的。
      “稍等一下。”剑无极突然插话,“祝遥是千弦羽的师傅,没错吧?”
      “是。”
      “然后,又把你和应泽从魔世带回来,还把你们放在一块儿?”
      什么叫“放在一块儿”?景行轻皱眉头,却仍是应了,“是。”
      剑无极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应泽……如今……祝遥知道吗?”这种强烈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景行默了会,道:“是祝遥送他离开道域的。”
      剑无极一噎。好吧,不一样,祝遥比史艳文洒脱多了。只是不知,祝遥若知晓今日的局面,是否会后悔。
      惜海棠不欲众人再讨论祝遥,道:“幽夜影的香味能留存七日以上。如今再转移黑水城也只能拖延时间,不如寻一个有利的地形,等待援兵。”
      梁皇无忌道:“我可张开九宫天火壁,至少能撑两日。”
      “我与你联手,可撑五日。”景行道,“现今,琴主、赤羽在外,圣邪封盾剩余成员在海境,教坊司内也还有一部分兵马可用。若我们配合得当,可对魔军进行反包围。”
      “但黑水城被封,外面又有魔军包围,如何传出讯息?”
      “已经传出去了。”景行抬手,掌心放着一枚小巧的铃铛,与祝云柔交给俏如来的一模一样。“赤羽信之介有心相助中原,必会设法来援。琴主可凭此物与我联系,我们便能掌控战机。”
      大匠师仍有些不放心,“五日,来得及吗?”
      “苗疆内战结束,众人便能回援。有赤羽相助,苗疆战事已至尾声。”
      惜海棠不由蹙眉,与君逍遥对视一眼,二人都想到了前往苗疆的靡颜毓秀,一时有些担心。

      正被惜海棠与君逍遥挂念的靡颜毓秀,此时正在鱼龙穴内。
      她看着被损毁的石壁,以及石壁后仅容一人的空间,都快被气笑了。鱼龙穴是一个死穴,内中并无其他出路。她带着人内外探查了两遍,只发现了这处被损毁的机关和石壁,结果仍是死路。
      这就是欲星移说的“一线生机”?
      还真是多一线都不曾!
      靡颜毓秀气得脑仁疼,寒声问:“有线索吗?”
      为防北竞王起疑,她特地等入夜后,确认苗军都撤离,才进入鱼龙穴,结果根本没找见苍狼。
      原本跟在苍狼身边的五名护卫一死三重伤,都被送回教坊司养伤去了。她派去保护夙的人,加上为夙治伤的寒针,一共有六人,其余人因为黑水城被围,都被她派去黑水城附近了。现今她身边只跟着悬针与利针。
      悬针道:“四处查探过。大约两刻钟前,有两人从鱼龙穴离开。看方向,一人往北竞王府,另一人,似是去月凝湾。”
      往北竞王府那个多半是苍狼,往月凝湾的,是此前苍狼偷偷去见的人?他来这做什么?
      靡颜毓秀蹙眉看着破损的机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欲星移说鱼龙穴内有一线生机。如今看来,撼天阙也理解了这个机关的用途,当时必然是将苍狼藏在内中。但北竞王找不到苍狼如何肯罢休?所以得由月荒凉代替苍狼赴死。
      可问题是,她从未对欲星移提过,月荒凉可以假扮成苍狼,欲星移是如何知道的?他若不知道月荒凉的存在,那这“一线生机”有何意义?
      再有,月凝湾那人来得太过凑巧。从月凝湾到鱼龙穴,少说也要走半日。北竞王追杀苍狼到鱼龙穴,已是酉时,苍狼身亡的消息传出也需要时间。可如今才刚过子时,那人若是收到消息才从月凝湾赶来,如何能在她之前救走苍狼?可若是早就出了门,他如何得知苍狼会来鱼龙穴?
      再说了,那人大老远赶来做什么?收尸?北竞王便是为了颜面,也一定会为苍狼收殓,举行国葬,他来收哪门子的尸?吊唁?哪有人大半夜跑那么远来吊唁的?!
      可疑!
      再联系欲星移的安排,靡颜毓秀简直要怀疑,欲星移与月凝湾那人是否有所勾结!
      “乐执教?”悬针见她出神,轻声唤道。
      靡颜毓秀轻叹,“罢了,多思无意。我们去北竞王府。”

      北竞王府内,竞日孤鸣独身对月。
      意料之中的刺杀,却因意料之外的人,松懈了防备。
      是孤寂,还是心死呢?重伤之下的竞日孤鸣,一掌又一掌,却始终留一线。苍狼的成长令他欣慰,却也使心中难言的寂寥越加放大。
      最后一招,竞日孤鸣败在苍狼拼死誓杀的决心之下。刀锋袭身,内心一片空白。
      肩上传来剧痛,竞日孤鸣咳出一口血,“这刀……偏了……”
      握刀的手青筋暴起,苍狼声声皆是愤恨,“我该杀你!因为你,造就了苗疆内乱!因为你,血亲相残!因为你,生灵涂炭!全都是因为你!”
      “动手吧!今至如此,何必多言!何必迟疑呢?成长的狼!”
      唐刀扬起,却迟迟下不去手。
      忘今焉问他,天下苍生与私仇,孰轻孰重?
      撼天阙传功时对他说,七天后,他便会因内力反噬而失去武功。
      看着眼前的竞日孤鸣,苍狼心中一片苍凉。
      失去武功的王,镇不住苗疆,也护不住苗疆……
      “我想杀你!我真的想杀你!”
      竞日孤鸣轻叹,“小苍狼啊……你是不忍心?还是下不了手?”
      泄愤的一刀,终究还是没落在竞日孤鸣身上。
      “我知道我比不上你!我永远也比不上你!但我不愿……让自己变成你!”
      “苍狼……”欣慰吗?看着苍狼的背影,心中的空洞却越来越大。
      “善待苗疆子民。疼惜他们,保护他们……”
      哈!竞日孤鸣抬头,空中的月亮已被阴云笼罩,再不见光明,正如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苍越孤鸣,仍是不改……天真!”竞日孤鸣起身提掌,击中苍狼。
      角落里有人影瞬动,却又顿住脚步。
      苍狼一开始也以为北竞王是要杀自己。内力入体,才觉出不对,“竞日孤鸣,你做什么?!”
      “孤王的小苍狼,你还是永远的天真!”是嗟叹,也是释怀,或许,见到苍狼还活着时,他就已经输了。
      “你可知,孤王放开防线以显薄弱,不只是为了对抗魔世先做准备。但孤王仍算错一著,行刺的人,竟然不是最后的王族亲卫。”
      “要杀你,我怎可能让他人帮手!”
      “孤王的小苍狼确实成长了。如此快速的逆袭,将赌注压在孤王绝不可能的松懈之心。但是,孤王确实松懈了……在得到一切之后,在见到你没死之后,在失去了自己之后。孤王,确实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之中……”
      “哈!”自嘲一笑,他得到了一切,却又好像,失去了所有。“小苍狼,无论你是因何原因没杀孤王,孤王也收不下,你所赐予的仁慈悲怜。”
      “竞日……孤鸣……”传功带来的疼痛使苍狼无法完整地说出话来。
      “三十年了……到了今天,我仍不知我的面具,是否已经摘下,是否摘得下。得到了三十年所等待的结果,却失去了三十年来曾经与共的一切,这是否值得……这盘棋的下一子,又该如何落?小王,迟疑了……”
      竞日孤鸣的语气太过悲凉,听得苍狼也止不住地悲凉,“你……”
      “小王擅长等待,想不到等到最后一刻,小王要等待的那个自己,却不是吾要等待的自己呀!”
      “乖苍狼,小王将轮回劫全数功力传给你,你将成为太祖之后,第一个真正练成三部宝典武学的王族传人,以卫苗疆强悍!”
      三部宝典内力汇聚,化消苍狼体内内劲冲突。
      气劲反冲,竞日孤鸣被震退,被刺穿的伤口血流不止,他也只是抬手按住。
      姚金池为竞日孤鸣捧来披风,“王爷……”
      竞日孤鸣一步步走过,“叛逆,竞日孤鸣,已经伏诛。”
      “祖……”唤不出口的祖王叔,回不去的过往,连同被毁坏的花园,成了心头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北竞王拢了拢披风,“贺苗王,苍越孤鸣,登基。”

      角落里,粉衣的小姑娘轻缓地舒了一口气,动了动手,便被掌心的刺痛引去目光。
      摊开手,左手掌心已是鲜血淋漓。原本握在手中的瓷瓶竟是被她捏碎了,内中的药丸沾了血,已是不能再用。她心中一慌,随即又反应过来,苍狼已经不需要这药了,便又放下心来。
      在欲星移的计划中,撼天阙一定要死。有了那封信,撼天阙死前有可能会将功力传给苍狼。撼天阙根基深厚,苍狼必定难以承受,所以她提早准备,费尽心力炼制出一瓶镇元丹。借助丹药,能暂时压制撼天阙的内力,让苍狼有时间能慢慢吸收消化。
      但如今……
      靡颜毓秀将毁了的丹药随手掷在地上,取出纱布随意地握在手心止血,迈步离开北竞王府。
      随着靡颜毓秀离开,王府内外又退出五名黑衣人,隐入黑暗中。
      苗疆内乱已平,他们该去黑水城了。

      北竞王带伤离开王府,挑着无人小道走,很快便进入山林中。
      内力不复,北竞王体力难支,眼前一阵阵发黑。山路难行,他不小心被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有人从后方跟上来,伸手搀住他。
      心下微惊,他偏头看过去,好奇来人是谁。
      “令狐……千里?!”
      北竞王愕然,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令狐千里,他不是应该死在葬骨岭了吗?!
      令狐千里并未出声,反倒是他身后传来一个清淡女声,“王爷还是先坐下吧,好让修儒为你疗伤。”
      北竞王略抬眼,便看见了一身青布素衣的千弦羽。
      “我以为,以琴主与千雪和藏镜人的交情,是来杀我。”
      祝云柔没看他。他浑身血染,一身血气浓郁得令她不适,“我会找到他们。藏镜人要报仇,不需要他人帮手。”
      北竞王一愣,又意味不明的低笑一声。
      他已经足够狼狈了,此时也没心情计较得失体面,在令狐千里搀扶下,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
      修儒看了看祝云柔,得了示意,这才上前去帮北竞王看伤。
      北竞王难得全然放下防备,任由修儒施针,还有兴致打量千弦羽。
      青布素衣,未戴环佩,满头青丝只用一支木簪束住。极为素净的打扮,似乎是……
      心头一动,北竞王问道:“祝遥……过世了吗?”
      祝云柔抬眸望过去。
      夜色下,北竞王随意地坐在山野树边,白皙的面容因失血过多显得更加苍白,却仍是赏心悦目。
      ——“他坐在哪里,哪里就能显出雍容华贵来。他就是有这样的气质。”
      祝遥的书房中,留了很多信。一些是给教坊众人的,一封是给先生的,最多的,是给她的。
      他写了很多信,从她住在浅草千川开始,就在写信。说不出口的愧疚与叮嘱、偶尔想起的趣闻逸事、未曾与她讲过的过往人事,有时候只是单纯的记录时间——比如“小云柔进入中原的第一百二十九天”。
      没寄出的信,琐碎纷杂,是他对她的担忧与关怀,满满两大箱子。
      养伤的近一年时间里,她大半时间都在看信。人为何会有那么多情绪呢?为何会有那么多说不出口,却深埋于心的话?
      为什么,没有选择她?
      思绪飘远,祝云柔看着幽深的森林愣神。
      修儒已经为北竞王包扎了伤口,又开了药方,嘱咐他要好好温养。一回头,便见祝云柔又在出神——最近,她总是容易发呆。
      “云姐姐……”
      她醒过神来,安抚地拍了拍修儒的肩,冲北竞王道:“顾北亭救下令狐千里后,他就一直在教坊养伤。师傅知道后,将他留了下来,要我等苗疆战事结束,再送他回来。”
      北竞王默了默,问:“为何要等内战结束?”
      祝云柔轻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师傅说,若你胜,送他回北竞王府,若你败,送他到你身边。”
      北竞王默念一遍,有些诧异,随后泛出一个自嘲的笑。若他胜了,身边有别的下属,不会在意也用不着在意令狐千里是否忠心;若他败了,身边无人,自然需要令狐千里保护照顾。
      “他还有别的话吧?”
      祝云柔顿了一下,才道:“小王爷心思深重,需要个简单的人陪着。”
      北竞王一愣,随后低低地笑起来。他抬手遮住双眼,逐渐笑得难以自抑。
      修儒皱起眉头,想提醒他,这样下去会崩开伤口,却见祝云柔已转身离开,想了想,还是跟着离开了。
      天空阴云散去,如霜月色洒落,照在林间一站一坐的两人身上。
      北竞王笑够了,面上划过一滴晶莹。
      令狐千里默了许久,轻轻蹲下身,取出一枚玉佩,仔细地为北竞王系在腰间。
      北竞王放下手,看了眼玉佩,认出是当年祝遥送给他,又被他压箱底的那一块,不禁有些无奈。又看了眼一脸呆样的令狐千里,深深叹了口气,道:“我知晓默苍离手段狠辣,仍将你派出。因为我不信任你,毕竟你是出自苗兵军营。”
      令狐千里看着他,不答话。
      北竞王再叹,“我明知你会死在葬骨岭,却没召回你……我想让你死在葬骨岭,你明白吗?”
      “我明白。”令狐千里终于开了口,少有地说了许多话,“我明白主人当时无旁人可用。要成大业,我帮不上忙,我只能帮苗疆支援中原。那个人问过我,愿不愿回主人身边,我是自愿回来的。”
      北竞王愣住,“你……”
      “主人。”令狐千里头一次打断了他。他背起北竞王,往树林深处走去,“主人,我们去哪里?”
      北竞王默了默,道:“你不是背着我在走吗?”
      令狐千里立住,面上现出纠结的神色,不知是该继续走,还是该返身下山。
      北竞王轻轻笑起来,不再为难他,道:“走吧!翻过这座山,往东面走,有一个小山谷,风景尚可。”
      “是。”
      北竞王伏在令狐千里背上,瞥见腰间的玉佩。
      那是一枚离尘石制成的玉佩,雕作精美的阴阳面具模样。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是九岁?还是十岁?
      某天夜里,浑身是伤的祝遥翻墙进了北竞王府。看见举着刀的夙,竟然淡定地扑过去挂在夙肩上,昏迷前,还坚强地冲夙道:“救我……”
      他当时也不知是抽的什么风,真就让夙救了他。
      那之后,祝遥就赖在了北竞王府。
      祝遥住了多久来着?
      已经不记得了。
      但他记得祝遥总是叫他小王爷,会抢他的躺椅,会在他看书时在一旁陪着。养好伤便离开,又带着一身伤回来,却还记得给他带礼物。
      最后那一次,祝遥的伤尤其重,心口的刀伤几乎要了他的命。
      那天夜里,他守在祝遥床边。祝遥问他,要不要随他离开,他没答话。
      清晨,他在床上醒来,祝遥已不见踪影。屋子里干干净净,没有祝遥来过的半点痕迹。唯有枕边一枚玉佩,昭示着多日的相处并非虚假。
      阴阳面具的玉佩。他只是看过,就将它收了起来,后来,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还收过这么一个礼物。
      那天之后,他却再不曽摘下面具。
      是否那时,祝遥就预料到,他这一生,会带着面具而活,直到连自己都辨不清,自己的真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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