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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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中，做男子打扮的忆无心有些局促。千弦羽一身枫红，艳得像是将深秋的枫林裁了一角穿在身上。可即便如此热烈的红，也掩不去她清冷的气质与略显苍白的脸色。
风铃清脆的叮当声在车窗外回响，千弦羽忽道：“别再胡思乱想，我既答应会带你去见他，自不会食言。”
心思被戳破，忆无心微红了脸，“是。”
马车在正气山庄前停下，千弦羽先下车，又将忆无心扶下去，到了门口，也不敲门，就直接推门进去。
忆无心、君逍遥：“……”
虽说正气山庄没人守门，也不能直接闯进去吧？！
进入院子，就看见素有儒侠之称的史艳文披散着头发，正与冥医说话。
“当真没有别的办法吗？”
“等我想出，自然会告知你。嗯？小……丫头，你不好好养伤跑出来做什么？！”
史艳文微愕，顺着冥医的视线看过来。
俏如来与雪山银燕也恰从内院出来。
一瞬的杀意！
忆无心一声惊呼。
雪山银燕未及反应，已失了千弦羽的踪迹。冥医更是完全没反应过来。史艳文则是没料到千弦羽会突然发难，反应已是迟了。
俏如来只是突然察觉杀气袭来，脚步一顿，下一秒已见到一抹红色身影来到眼前。
躲不掉！
突如其来的杀劫，俏如来毫不怀疑，自己会死！
瞬息之间，杀意顿散，那抹红衣掠过自己。他听到她收刀回鞘的声音，以及她清淡的嗓音，“宫本前辈。”
宫本总司微愕，瞥了眼场中众人。
银燕已持枪护在俏如来身前，警惕地瞪着千弦羽；史艳文上前两步，此刻神色分明不解；冥医与忆无心则是惊疑不定，尚未反应过来。至于俏如来，僵着身子后知后觉按住颈上鲜血淋漓的伤口。
宫本总司蹙眉。那样的力道与速度，若她不收手，俏如来真的会死。可是，为什么？事发突然，即使他反应再快，也只来得及为俏如来收尸。她该是察觉他的到来，所以收手，是不想与他冲突吗？他看着她，只微颔首。
冥医只看见千弦羽手中逐月一转，便收了回去，然后一扫眼，就看见俏如来颈上压不住的血，惊呼一声：“俏如来！”
千弦羽没再理会旁人，自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望向史艳文，“史……”
对视一瞬，藏艳文便知她看出来了。
千弦羽不知道祝遥的具体计划，她只是按照祝遥的传信行事，所以虽知道冥医给了俏如来三颗药丸，却不清楚具体给谁用的。此刻看到藏镜人的样子，就知道冥医那日找先生讨的是什么账了。
阎王低头，冥医倒真舍得。
那日战中，护着她的是藏镜人，现在么，里边躺着那个该是史镜人才对。千弦羽思绪飘远，这俩人换衣服那么快的？！
知道这人是藏镜人，千弦羽心中轻松不少，将药递过去，“前辈既已用药，你便安心吧。这药你与他都得用，你们征战多年，身上暗伤都不少，趁此机会休养一番也好。”
藏艳文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黑着脸不肯接。
“不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千弦羽解释道：“是师傅给我的回气丹。我有伤在身，不至于不知轻重。”
藏艳文的脸色终于好了点，接过药，低声问：“你带忆无心来做什么？”
千弦羽看他一眼，道：“帮忙。”早先不知道躺着那个是史艳文。不过，来都来了，顺手照顾一下也无所谓。
“丫头！”冥医为俏如来包扎好，几近暴怒，“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给我添乱的？！”
千弦羽语气平淡，“我来取东西。既然前辈觉得麻烦，不会有下次了。”
这话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藏艳文尚未想明白，冥医已怒道：“我是叫你别乱出手，不是让你斩尽杀绝！”
“……”好吧，藏艳文知道是哪不对了。十六夜就不是能轻易劝动的人。
千弦羽转身就走，“我去看看小空。”
“丫头！”
雪山银燕眼见千弦羽进了自家二哥的房间，怕她再对小空不利，连忙追了进去。
千弦羽顾自走到床边。术法她不擅长，但探查神魂她却会。
灵力探入，受到强烈的阻碍，是正常的自我保护，至少说明小空的自我意识还在。不再强行探查神魂，转而探查经脉。内力游走四肢，纯阳体受到刺激，小空的内力被牵引，随着千弦羽的内力游走，运行一个大周天。
昏迷中，小空只感觉身上忽然温暖起来。
等小空略略放松，千弦羽再次外放灵力，探入小空识海，但并未强行唤醒，只是将灵力转化，为他治疗神识的损伤。
雪山银燕进入时，只见忆无心站在一边，而千弦羽立在床前，闭着眼，一手搭在小空额上。能感受到内力流动，她在为二哥疗伤？
雪山银燕不能理解千弦羽。明明先前还对俏如来下杀手，现在为何能毫不设防地为小空疗伤？要知道，若是他现在出手，千弦羽不死也要重伤。
许久，千弦羽睁开双眼，收回手。
雪山银燕稍稍犹豫，还是开口问道：“二哥已昏迷许久，为何不见醒来的迹象？”
“他不是昏迷，是我封了经脉让他沉睡。”
“什么！你……”怒气上涌，雪山银燕就要责问，但想到千弦羽若是真想害小空，根本没必要救他，又强行冷静下来，“你究竟何意？”
见他冷静下来，千弦羽似是有些意外，“小空的身体虽无大碍，神识却受损严重，再加上他身患巨骨症。若此时让他醒来，神识无法掌控身体，会因承受不住巨骨症的影响爆体而亡。”
自家二哥的病症雪山银燕也清楚，知道千弦羽没说谎，只得问道：“无法可医吗？”
千弦羽疑道：“我是武者，不是大夫，你问我做什么？”她只会治疗神魂，还是因为早些年祝遥翻出本秘籍扔给她让她自学的，雪山银燕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雪山银燕一噎。他能说是因为她表现得太过自信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他误会了么？！
忆无心表示理解，因为她刚才也以为琴主会治来着……默默收起自己的尴尬，忆无心道：“银燕大哥放心吧！小空不会有事的！琴主会帮他养护神识，一定能好起来的！”
千弦羽虽不赞同这种没有依据的盲目自信，却也没否认会帮小空这件事，只是道：“我会再来。”
目送二人离开，银燕帮小空掖了掖被角，低声承诺。“二哥，我一定会治好你！”
忽然，他想起什么，搭上小空腕脉，内力探入。他虽不会治伤，探查还是懂的。
竟然，毫发无损！
雪山银燕一再确认。小空不止没有外伤，连内伤都没有！要知道，与炎魔一战，众人都是下了死手的，小空的身体绝不可能没事！
他想起火海中盛开的鲜花，以及俏如来叮嘱自己不可外传，难道……
“你不用跟着我。”看出忆无心的拘谨，千弦羽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吧，只是，不能离开正气山庄。”
忆无心正好想去看看藏镜人。她总觉得他很熟悉，听千弦羽这话，轻应了声，“好。”
千弦羽有些疑惑。忆无心与藏镜人真是一点都不像。那么暴力的人怎么会有那么温柔的女儿？想想灵界，突然又觉得可以理解。她是不是该提醒藏镜人，让他好好谢谢灵界？
循着气息指引找到关押祭司与柳生鬼哭的房间，宫本总司正与祭司说话。
听到祭司请求宫本总司保全西剑流其他人，千弦羽不为所动，与梁皇无忌相互示意，便在一旁等他们说话。
宫本扶起祭司，看向千弦羽，“琴主来此，所为何事？”鉴于先前她毫无征兆暴起伤人，他移步挡在千弦羽与祭司之间。
“宫本前辈谈完了？”见宫本点头，她步入结界，执起柳生的手，以指为剑划破柳生手腕，内力探入，“我来取我的东西。”决战时，柳生鬼哭曾重伤濒死，此后虽迅速恢复，在他体内的九幽玄蛇却受到影响，需要她引导才能离开。
宫本看她面色沉静，放下心来。她的手法虽说不上温和，却也绝不粗鲁，看得出，柳生并不十分痛苦。
柳生鬼哭本是想躲的，但考虑到众人目前的处境，便没反抗。出乎意料地，她很小心。内力入体先护住他的心脉，之后才流入经脉探寻。他看着她的眼睛，如夜的墨瞳看不出情绪。他们本是敌人，她本不必如此，但似乎护他心脉减轻痛苦，在她眼中是理所应当之事。
一条细小的黑线从柳生腕间游出，顺着千弦羽的食指游上她的右手。
“九幽玄蛇？！”梁皇无忌愕然，上次见到不还在千弦羽手中吗？什么时候进了柳生鬼哭血脉中的？！
宫本总司与祭司脸色大变。
九幽玄蛇是世上至阴至毒之物，单论毒性，可排入毒谱前十！这东西在柳生体内，意味着她本可轻取柳生性命！可为何，一直没动手？
千弦羽取出纱布想为柳生裹伤，就见他腕间的细小伤口已经愈合，有些惊讶地伸手摸了摸，才想起他是不死之身，于是道：“多谢。”
“琴主？”宫本皱眉，“能否说明缘由？”看千弦羽那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就知道他若不问，她必不会解释。
“嗯……”千弦羽似乎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但仍是道：“小黑在小空体内两年多，需要合适的地方休养，它想要不死之血，我就请赤羽军师带它进西剑流。”
这话有些难懂，“请”赤羽带入？他们怎么觉得，赤羽也完全不知道这事呢？
千弦羽看了眼祭司，拍了拍玄蛇的脑袋，将玄蛇放在祭司腕上。
柳生未及阻止，黑线已绕上祭司手腕。
祭司只觉腕上一阵刺痛，然后就眼前一黑。柳生连忙扶住她，眼见她恢复成旧时容颜，有些没反应过来，“熏？”
灵力被抽离，却是经由九幽玄蛇锁入她命门，对上千弦羽双眼，祭司便知她看出自己时间不多，此举实是为拖延自己性命。虽不知千弦羽目的，祭司仍是道了声多谢。最后的时光，她也不想以那副样子度过。
“小黑想要你的灵力。”千弦羽云淡风轻，“辛苦你再养它几日，等俏如来做下决定，我再来取。”实际是她对“桐山薰”的样貌很好奇而已。
至于俏如来，祝遥传信，西剑流一事听由俏如来处理。但，她方才险些杀了俏如来！
矛盾，却不见她纠结。
宫本跟着她又转去赤羽等人所在的房间。顺便问出先前的疑惑，“琴主为何要杀俏如来？”
“我不喜欢他。”
宫本总司闻言一愣，仔细看她，却见她神色平淡，仿佛这话不是她所说。千弦羽七情淡漠，便是当初教坊司对上西剑流，也未见她有过如此明显的情绪外露。她对谁都极淡，就连与苗疆三杰的交情，都不见如何深厚。他原以为，她不会有“不喜欢”这种情绪，甚至，他以为她辨不出这样的情绪。
宫本沉默片刻，又问：“琴主因何停手？”她该是不惧与他动手的，当时的情况，她强杀俏如来之后，便是再对上他，也必然不会有性命之忧。
“我不想与你动手。”当年战场上一见，她就很喜欢这个人的眼睛，深沉明亮，包涵万千情绪，看人时总是带着笑，让人感觉暖暖的。
宫本感受到她的目光，仍是不解。似乎，这位琴主看自己时，总是这样好奇探寻的目光，像是孩子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他却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特别吗？
“而且，你是温皇认定的对手，我不想搅了温皇的兴致。”
宫本笑了。千弦羽七情淡漠，却并非无情，相反，她对认定的人，格外用心。
“琴主要如何才能放过俏如来？”
“我不会动他了。”
宫本看着她，忽然明白，先前她是真的想杀俏如来！他本以为她只是试探，但现在他能确定，她是认真的！若非他恰巧在此，俏如来真的会死！可是，为什么？就只因为“不喜欢”？
“总司？”赤羽抬眸，就看见宫本总司复杂的神色。
“军师大人，能将瓶子还给我吗？”那里面的毒是专门为九幽玄蛇配制的，再做一份很麻烦。
赤羽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带着瓶毒药，递出去，问道：“琴主予我此物，究竟何意？”
见千弦羽不想说，宫本叹息着解释，他就说赤羽也不知道吧？
“九幽玄蛇？！”几乎一瞬，赤羽便明白了西剑流的炼化之术失败的原因，以及查探不出小空体内毒素来源的原因。又想到自己将之带入，竟是害了柳生鬼哭，赤羽脸色大变。
“柳生没事，已经取出了。”宫本安慰道。虽说现在在祭司那，总也取出了不是？
赤羽真心心累。是说，他还要多谢千弦羽难以预测的脑回路是吗？否则自己大意之下带入的九幽玄蛇，在毫无防备之下，可消灭西剑流大半战力！
此时，角落里，一名打扮极似月牙泪的人缓步至千弦羽身前，单膝跪下。
“鬼？！”
“薄樱鬼！你做什么？！”
不理会西剑流众人的惊诧与呵斥，他平静地道：“琴主。”
千弦羽此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他，教坊司安排在西剑流的暗探。
“风间澈。”
平淡的声音念出一个名字，却令在场众人齐齐色变。
风间澈，十八年前因地震而亡的风间家分家少主，同时也是，风间始与风间烈的堂兄！
当年他传出死讯时，不过十一岁，但西剑流内薄樱鬼的资料，他今年该是三十五岁！这怎么可能？！
更何况，他被调入中原的一年来，从未向外传过消息，教坊司安排他在西剑流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琴主。”声音嘶哑低沉，像是生锈的刀剑发出的低吟。那是从前损伤嗓子留下的后遗症，如今看来，却分明可能是药物所致！
“随我来吧。”
“是。”
“薄樱鬼！”赤羽叫住他，“是从何时开始的？一年前？还是……”一年前，为了调查教坊司，他将暗部最优秀的影武者调了过来，其中就有薄樱鬼。
薄樱鬼是被月牙泪带回西剑流的，短短两年，就因为出色的情报收集能力成为月牙泪最信任的副手。如果是被人顶替身份，只可能是在一年前。
只可惜，风间澈否认了。他站直身子，摘掉戴了十多年的面具，浑浊黯淡的双眼中逐渐现出神采，“不，军师大人，从一开始就是我。至于薄樱鬼……”他想起当年那封信上张扬的字迹，“是坊主开的一个玩笑。”
——“化身为鬼，潜藏暗处，不如你干脆叫薄樱鬼吧？”
坊主？教坊司之主不是千弦羽吗？！
千弦羽跟风间澈完全不理会受到打击的众人，淡定地找了个僻静处谈话。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