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倚西窗》舒抒

11、Chapter11.

　　曾先生遣散了宾客。
　　他被苏知真叫到曾喜门口，把事情说给他听后，已经在暴怒的边缘徘徊，只因为事情还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他才隐忍不发。
　　曾先生拍了拍苏知真的肩膀，真诚地说：“多谢你。”
　　苏知真笑不出，只说：“我让阿喜先去另外一个房间休息，也没有让她洗澡，要保留证据。也叫了女民警。”
　　曾先生再次感叹苏知真的处事妥帖，与他一同下楼等待警察的到来。
　　救护车早来了，洪洋抢救的及时，应当不会有生命危险，曾太太泪眼婆娑地看着曾先生，“洋洋他……”
　　苏知真惊讶于曾太太竟然如此愚蠢，此时她居然胆敢主动提起洪洋。
　　曾先生果然发怒，厉声喝道：“你还敢提他！”
　　曾太太瑟缩了一下，被她哥哥拉到身后。她哥哥说：“妹夫，你看洋洋也受伤了，而且睡也睡了…要不…就亲上加亲，让阿喜嫁过来。”
　　苏知真一个眼神扫过去，比南极大陆常年不化的冰雪还要冷硬。他冷笑了声，不无嘲讽地说：“看来洪先生是将共和国刑法当作废纸了。还是您觉得，您儿子可以凌驾于国法之上？”
　　洪先生哪里和这样伶牙俐齿的人打过交道，一时语塞，只得怒吼：“你算什么东西，来管我们的家务事。”
　　“我是阿喜的男朋友，也会是她未来的丈夫。”
　　曾太太说：“我怎么不知道。”
　　曾先生掀起眼皮看他，面如沉水：“可我知道。”
　　会客厅里的气氛忽然凝固住，谁也不敢贸然打破这片诡异的宁静。这时节，唯有苏知真开口。
　　“我母亲告诉我，无论如何，要懂得维护法律的尊严，只有维护法律的尊严，坏人才会得到惩罚。我深以为然，并且愿意履行作为公民的职责。”他停顿一下，坚定地表明立场，“所以，即便今天受到侵犯的不是阿喜，我依然会坚定地站在法律的立场上。”
　　“国法至高无上。”
　　曾太太听完这一席话，脸色发白。她是知道苏知真的本事的，这番话的意思就是决不妥协。而他既然敢在曾家宅子里大放厥词，定是得到了曾先生的首肯。她开始动摇，在兄长和丈夫之间摇摆不定。
　　这时候陈管家把警察领进来，苏知真带着女民警去曾喜所在的房间做笔录，敲门以前，他恳切的请求女民警：“请您不要太严格，她现在情绪不太好。”
　　女民警理解，“她是受害者，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曾喜坐在床上，被子裹住整个身子，只把头露出来，见到苏知真，立即哭出来，“你去哪里了？怎么才过来？”
　　苏知真感到抱歉，事态紧急，他只想稳定局面，确实忘记曾喜才是最需要关怀的那一个。
　　保姆说家庭医生给做过检查，大小姐也已经清理过了，苏知真点头表示了解，请民警坐下，他坐到曾喜身边。
　　才坐过去，曾喜整个身子靠进来，苏知真无奈，只好抱住她，低声哄她：“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阿喜，我们先回答民警的问题好不好，她也很辛苦的。”
　　曾喜抬头看了一眼女民警，她胸前别着的警官证上写着周渡两个字。曾喜吸了吸鼻子，竭力让自己冷静，“您问吧，周警官。”
　　周警官说：“没什么好问的，只是希望曾小姐尽量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形，时间，地点，什么细节都可以。”说完，她有说了一句很不专业的话，“如果有你实在不愿意回忆的，那就不回忆。”
　　苏知真有点惊讶的看她，对上她的眼睛。
　　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难怪她会这么说。
　　曾喜把事情简单陈述一下，周警官就表示足够了，起身要离开以前，她很诚恳地对曾喜说：“记住，你没有错。犯罪的是他，你没有任何错。”
　　曾喜愣愣地点头。周警官和她道别，苏知真站起来要送她。曾喜马上拉住他衣袖，紧张地问：“你去哪里？”
　　苏知真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弯下腰，唇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我送周警官出去，很快回来。”
　　曾喜这才放人。
　　才出屋门，苏知真立即问：“周警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您也看到阿喜的状况。”
　　周警官问：“她是未成年人，对吗？”
　　苏知真明白她要说什么，“是。但请您相信，我没有伤害过她。”
　　周警官笑着说：“我知道，我看得出。”她拍了拍苏知真的肩膀，“好好对待你女朋友。”又很善解人意地说，“别送了，回去吧。”

　　苏知真在外面给童婉简单说了情况，告知她今夜可能不会回去了，假如有急事先请刘阿姨帮忙。
　　童婉沉默很久，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再开口已经是带着哭腔了，“好好照顾阿喜。”她叮嘱道。
　　“您放心。”苏知真挂了电话以后，想，他的直觉依旧这样精准。
　　童婉和曾喜何其相似，乃至于连经历都有雷同。可是上天为什么不能让这样好的两个人一生顺遂，偏偏要遭受种种不幸。
　　他推门进去，把曾喜揽在怀里，和她说他幼时的故事。
　　苏知真的声音很平静，逐渐曾喜和他一起平静下来，安然卧在他的怀里，听他讲他小时候的故事。忽然很羡慕，“你可以和童老师一起生活这么久。”
　　苏知真笑，“以后你也可以。”
　　曾喜忽然情绪低落，握住他的手，低声问：“你真的不介意？”
　　苏知真凝视着她干净的琉璃一样的眼睛，最开始吸引到他的就是这样纯粹的坦荡。
　　曾喜总是这样坦荡，爱也坦荡，恨也坦荡。
　　他以近乎是虔诚的态度低下头，吻了她的眼睛。“阿喜。”他唤道，“不是你的错。”

　　曾喜睡着以后，苏知真才从房间里出来，走到会客厅，看见曾先生还坐在那里。
　　苏知真主动上前，“曾先生，您辛苦了。”
　　曾先生看了苏知真一眼，对他说：“已经立案了，阿喜不会白受委屈。”
　　苏知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伤害已经被留下，罪犯能否得到惩罚于曾喜的关系其实不大。
　　惩罚的作用是警示。洪洋不过是用以身试法告诉旁人法律的尊严不容挑战。
　　“这些日子，请你多陪陪阿喜。”
　　“您客气了。”苏知真说，“这是我理应做的事。”

　　在征得曾先生和曾喜的同意以后，苏知真把她接到自己家里。
　　童婉已经在等，看见小姑娘进门，眼泪立刻落下来，直接把她搂在怀里，感同身受地说着：“阿喜，你受委屈了。”
　　曾喜原本被苏知真哄得已经快要恢复，结果童婉一掉眼泪，她也忍不住跟着掉眼泪。
　　苏知真觉得头疼，直说：“妈，您快别哭了，不然阿喜哭起来没完没了的。”
　　童婉渐渐停下哭泣，笑苏知真，“现在已经不关心妈妈了，满心都是阿喜。”
　　曾喜居然还跟着露出一个谴责的目光。
　　“……妈，您别乱说。”苏知真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又将小马扎塞给曾喜，“我当然是关心您的。”
　　谁知童婉说：“这样很好。你一定要把阿喜放在心里。”
　　“是，那当然。”
　　有童婉和曾喜相互照顾，苏知真放心许多，但还是每天在学校和家两头奔波。
　　童婉说她们两个可以照顾好自己，让他安心复习。结果苏知真说：“就把家里当自习室好了，也免得去图书馆抢位置。”
　　有一天，童婉和曾喜在院子里浇花，郭子陌敲响了大门，说苏知真答应他要请客。
　　童婉笑着指屋里：“知真在学习。”
　　郭子陌就不见外地进去，把人拉出来，左手拿着他从苏知真哪儿夺过来的防蓝光眼镜，放在窗台上，说：“答应了别人的事可不能反悔的。”
　　苏知真挣开，“我知道。”他看向童婉，童婉和他点点头，他才跟着郭子陌出去。
　　马上要走的时候，曾喜追出来，说要跟去。
　　苏知真手指抵着她额头把她往后推，“小朋友就应该在家里好好待着。”说完拉上郭子陌离开。
　　郭子陌问他：“怎么不把弟妹带出来？”
　　苏知真睨他一眼，“就凭你这一句弟妹，我就不该把她带出来。”
　　郭子陌早就知道苏知真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光明磊落的一个人，他自私刻薄又虚伪，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可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好他所在意的人。
　　酒桌上，郭子陌笑他，“到底还是下手了。”
　　苏知真默然，灌自己一杯酒，“我现在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儿认识她。”假如她十五岁那年遇到的是他，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可也许苏知真遇到十五岁的曾喜，也会像对待其他女孩一样礼貌疏离。
　　谁知道呢。他们在这时候相遇，那么如今就是最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