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花开 ...
-
宋睦有好几天没跟岑林他们吃饭了,下课之后就跟着他们到学校外面吃日料。
“我很好奇。”岑林喝了口苦荞茶,凑到宋睦身边小声问,“你女朋友到底是谁啊?”
“什么女朋友?”老大听见了,大嗓门地说出来。
“女朋友?你?”柏帆挑了挑眉,一脸戏谑。
一直默默吃拉面的老三语出惊人:“不应该是男朋友吗?”
此话一出,四个人一并看向宋睦,神色各异。
宋睦被他们盯得头皮发麻,破罐子破摔道:“就是男朋友。”
岑林一口苦荞茶差点喷出来,老大筷子吓掉了,唯有柏帆和老三神情镇定,一脸意料之中。
“你背叛了我们!?”岑林难以置信,悲愤地抽出张纸巾擦嘴。
老大默默的把筷子捡起来,紧皱眉头问:“你是在开玩笑吧?你喜欢男人?”
氛围瞬间变得凝重,宋睦放在腿上的手指蜷了蜷。
还没想好怎么说,另外三个人很有默契的齐刷刷用谴责的目光注视老大。
“喂,干什么这样看我?”老大很委屈,忿忿不平地解释,“我又没有歧视的意思,我只是太过震惊,不敢相信问一下而已。”
岑林一脸严肃,问宋睦:“是不是因为他你才搬出去的?”
老三点头:“我也觉得。”
柏帆叹息一声,摇摇头:“没想到你是那样的人。”
老大更委屈了,“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啊,小宋你相信我。”
宋睦看着他们,各自对视一瞬,忍不住笑起来,“够了啊,别玩他了。”
几个人憋不住了,看一眼老大憋屈的小表情,哈哈大笑起来。
笑闹了一阵,老大正经地问:“小宋你搬出去是因为我们吗?”
“不是。”宋睦放下筷子,“有其他理由。”
柏帆揶揄道:“理由就是男朋友。”
“你快告诉我们是谁。”岑林迫不及待,一脸好奇。
宋睦摸了摸后颈,“这个...你们都认识。”
除了柏帆,其余三人一头雾水。
宋睦不卖关子了,开门见山说:“就是知礼。”
三人震惊,一人吃瓜。
柏帆率先鼓起掌,拿起茶杯敬他,“恭喜。”
宋睦碰了碰他的茶杯,回道:“客气。”
“厉害厉害。”岑林也鼓起掌,“没想到啊,怪不得柏帆总是带他跟我们吃饭,我还单纯的以为你们俩是兄弟情,结果人前兄弟,背后情侣。”
“你这么说,我也想到了好多蛛丝马迹。”老大摸了摸下巴,思考起来,“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了,怎么小宋老是在我们面前提起谢知礼,而且女孩跟他表白没一个成功,直得都让我们怀疑了。”
宋睦也不知道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只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别聊这个了,我们聊点别的吧。”宋睦说。
岑林看他耳朵,了然道:“害羞啊?”
众人起哄,宋睦敌不过四,不情不愿的喝下给他倒的清酒,又被迫听起了他往日暴露出的蛛丝马迹。
这顿饭吃到晚上九点,几个人都有些醉了,两两勾肩搭背,一脸醉态的跟宋睦道别。
宋睦没喝多少,就最初被迫喝下了一小杯清酒,此刻还清醒着,目送他们上了车,戴上卫衣帽子,插着兜往老居民楼走。
一个人走着,难免开始胡思乱想。
方才聊天时宋睦脸上不显,但其实他很感动。上大学前听说大学宿舍矛盾最多,所以他带着这点顾忌,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甚至可以说是疏远,秉着少接触少闹矛盾的想法,半个学期了都没跟宿舍的人熟起来。
也许是他表现得太过孤僻,岑林这个厚脸皮的人开始缠着他,拉他一起吃早餐、一起参加班级活动,渐渐的他跟岑林熟起来了,另外两个舍友也加了进来。
高中收集作文素材时,宋睦看过一段话,内容大致是人生像一趟列车,有人一直陪着你坐到终点,有人中途上车,也有人中途下车,但无论是陪到终点还是只陪了一段路的人,他们都是你人生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宋睦那时看了觉得煽情,都是些煮到汤料都要烂掉的鸡汤。他不喜欢,也不认可,他觉得人都是自私的,没有谁会是谁不可或缺的人,彼此之间只有互相利用的关系。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那些烂透的道理往往在他嗤之以鼻之后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印证。
如今列车又开出了一小段,他逐渐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回过头去看那时候的自己,其实也不过是因为他没有朋友,他的世界乏善可陈。
慢慢踱步回到老居民楼,打开门进去站了会,宋睦被风吹僵的脸才慢慢有了知觉。
客厅灯开着,但没人。
宋睦搓了搓脸,摘下棒球帽揉了几下猫耳朵,开始找人。
书房没有。
房间没有。
厕所没有。
人呢?
“宝贝儿。”宋睦喊了声,准备拿出手机打电话。
阳台的遮阳帘突然被撩开,谢知礼探出脸来,“你回来了?我怎么没听到开门的声音。”
找着人了,宋睦连忙走过去,“你在干什么?”
谢知礼拉过他的手腕,把人带到阳台,趴在护栏上指了指楼下,“你看,她们在放烟花。”
宋睦趴栏杆上低头往下看,是两个小女孩,拿着两根仙女棒在烧,耀眼的火花画着圈,黑夜下很是漂亮。
“好看。”宋睦说。
“是吧。”
宋睦看她们烧了好一会,转过头看他,“哥哥明天给你买。”
谢知礼牵着他的手笑了一下,在他耳边低声说:“谢谢哥哥。”
宋睦喉结上下滑动,舔了舔嘴唇,“再叫一次。”
他们靠得很近,谢知礼抬手搂上他的腰,偏头对着宋睦的耳朵说:“哥哥。”
宋睦扛不住,那一小杯喝进胃里的清酒好像在身体里烧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喝醉了,缓慢地眨了眨眼,看向黑夜里朦胧的人,说:“哥哥爱你。”
谢知礼很轻的笑了一下,宋睦慢半拍的清醒过来,脸都羞红了。
“风好大啊。”
“我听见了。”
屋外下起了雨,宋睦听见了雨滴声。
可是眼睛被捂住了,视线里一片昏暗。
耳旁,谢知礼说:“不要哭了,睦睦。”
“Langsam.”宋睦颤着嗓音说。
谢知礼笑了一下,“怎么还用上德语了?”
宋睦无暇思考自己说了什么,张了张嘴,话还没说便被堵上了。
雨水打在窗上,分针滴答走着。
被子有晒过的味道,脸颊被人轻轻抚着,宋睦渐渐有了睡意。
快睡着的时候,谢知礼在他耳旁轻声说了句话。
“Du bist mein Licht.”
你是我的光。
你说了什么。
宋睦想问。
可是眼皮抬不起来了,算了,明天再问吧。
宋睦在做梦,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
一只黑猫出现在他身前,半回头用金色眼瞳看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
“要带我去哪里吗?”宋睦问。
“喵。”它说。
“那走吧。”宋睦走了几步,黑猫见他跟上来了,回过头带路。
他们走在一条小巷里,坑洼不平的石板路很长,两边是矮小的砖房,墙面贴了各种各样的广告纸,石板路与砖房之间长着青苔。
巷子很多,绕来绕去,他们走了好久也没走出去。
宋睦四处张望,不远处带路的黑猫突然跑了起来,绕过一间砖房拐过了弯。宋睦追上去,却不见它踪影。
“你去死吧。”
宋睦回头,一间开着门的房子前站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孩子低着头,怀里抱着一只刚出生不久的狸花猫。女人穿着暴露,脸上化着浓妆,一脸嫌恶和怒意,红指甲戳在小孩身上,把他戳得摇摇晃晃。
“我说了不能养!不能养!你是不是听不懂!?”女人戳了几下,戳累了,一把推开他,“辛辛苦苦养你,你倒好,什么垃圾都往家里放。”
女人嫌恶的不再看他,说:“再让我看见它,你就给我去死。”
扔下这一句,女人踩着高跟鞋走了,只剩下踉跄退后了几步,依旧垂着头的孩子。
宋睦看女人走远,视线落在孩子身上,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一步,“你...”
垂着头的小孩突然抬起脸,眼泪一颗一颗流出眼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无声哭着,时不时抬手擦擦脸。
“睦睦。”
......
“宋睦,醒一醒。”
宋睦睁开眼,谢知礼撑着身子看他,抹掉他眼角的泪,问:“怎么又哭了?”
“我哭了吗?”宋睦摸了摸眼睛,摸到一片湿意。
谢知礼却神情怪异的看他。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宋睦擦了擦脸,心想难道是因为他哭得太丑了。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谢知礼皱着眉头,“你知道了不要哭。”
宋睦瞪大眼睛看他,忐忑不安的问:“什么事?”
“你的猫耳朵不见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宋睦猛地坐起来,摸向自己的头顶,“我操,我的猫耳朵不见了?”
谢知礼摸了摸他的尾椎骨,说:“尾巴也不见了。”
“我操,我的尾巴也不见了?”
宋睦摸了摸头,又摸了摸尾椎骨,终于意识到它们真的不见了。
“项圈也不见了。”宋睦抬起手,上面空荡荡。
谢知礼握住他的手,“给你买一个。”
宋睦捏捏他的手指,低声问:“你会不会难过?”刚才做的梦他还记得一些,不太清晰,只能记起一些模糊不清的片段,“我刚才做梦了。梦见了小十,我们在一条小巷里,很多房子的小巷,它带着我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很久,后面的我记不得了,我好像看见了让我很难过的画面。”
宋睦看着谢知礼,说:“也许是小十托梦给我了,它实现了你的愿望,所以它从我身上离开了,耳朵尾巴和项圈也不见了。”
此刻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映进来,又是阳光普照的新一天。
谢知礼捏捏他的耳垂,眉眼温柔,“说不定是呢。”
宋睦想了想,“不对。”
窗帘被吹进来的风吹起了一角,阳光洒进来一大半,宋睦看着他,扬起一个明朗的笑,“小十没有离开过,应该是它很想你,所以把我派过来陪你了。”
谢知礼笑了一下,亲了亲他的脸,“那实在太好了。”
你来了真好。
我的世界荒野一片,你来了花也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