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随遇而安》物是人非shine

35、第 35 章

　　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一个冬季来得迅疾又壮大，满月时分降临，清白色的圆月上浮着几丝乌云，而光芒并不因此受到遮敛，高空之上毫无吝啬地投下一片寒白，发出危险的警告。每一个在城堡内抬头仰望窗外皓月的老师或学生都打起了寒颤，忍不住猜想今晚的黑帽子又是怎样的凶残难缠。
　　伊莎贝·麦克多戈教授裹着深蓝色的斗篷矗立在冬风里，身后是深不可测、黑黢黢的禁林。月光给每一株树梢都铺上雪，空气清爽怡人。这样的夜晚很适合赏月，而她默默盯着不远处两个急促赶来的黑影，直到他们气喘吁吁地在她面前站定。
　　“对不起对不起——”戴里克喘着气，用手扶着膝盖歇了好几秒，才站直身子对教授鞠一躬，“我刚刚临时找不到我的魔杖，差点把寝室翻个底朝天……不过感谢上帝它还在，真的很抱歉教授我们迟到了。”
　　“我、我一直在肖像口、在肖像口等他——”莉莉艰难地在喘息间隙道歉，喉咙干燥难忍，“非常抱歉，教授。”
　　麦克多戈教授脸绷得紧紧的，莉莉和戴里克更是头都不敢抬，对于这位新来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他们几乎无从了解，只知道拉文克劳的学生们都很喜欢她，漂亮且干练，是老弗立维教授的好助手。最终，她只是叹了口气，甚至是无奈地笑笑，挥手说道，“不必太紧张，宵禁钟响起时我们才成为战士，好了，现在放轻松，我们的组员终于到齐了，那么，从现在开始做好战斗的准备吧——埃德文娜·赫尔曼！”
　　“是的，教授。”那个赫奇帕奇的德裔女孩扎着高马尾，长袍下腰板挺直，手里紧攥着魔杖，聚精会神地等待指示。
　　“作为学生会主席，你是今晚的组长，负责监督此前我布下的安排是否落实，是否有需要变通的地方。”
　　“我明白，教授。”埃德文娜用力点了点头。
　　麦克多戈教授也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向其他人，“西德尼·诺特、戴里克·普尔、莉莉·波特。”
　　“是的，教授。”被点名的三个学生齐声答道。
　　“之前跟你们说的，都记住了吗？”这是一个像疑问句的肯定句。
　　“是的，教授。”同样的齐声回答，声音蓬勃而有朝气。莉莉不安地看了戴里克一眼，后者信心满满地拍拍胸脯。
　　宵禁的钟声远远传来，荡开夜色四散，带着暮色四合，莉莉抬头望向城堡，这座巍峨的建筑成了压在她心头的千斤重，入冬以来心情的基调一直很沉重，真要命。
　　“如果凭弱小的我能够保护霍格沃茨，为什么不去？”
　　“如果要我在城堡有危机的时候坐视不管，那我不可能做到。”
　　“保护，怎么能单向心安理得的接受呢？”
　　“……”
　　突然觉得手被握住，莉莉转过头发现西德尼站在自己身边，与自己望着同一方向，她克制住即刻把他甩开的想法，礼貌地回握了一下他有些发潮的手掌，才缓缓将自己的手抽出。空气仍然沉默得只剩钟声悠扬，静静等待钟声缓缓沉寂消匿后，仿佛为了缓解尴尬，西德尼清了清嗓子，扭头问，“你刚刚在说什么？”
　　“啊……我大概是在说，保护怎么能单向心安理得的接受。”莉莉摸了摸衣襟，回过身寻找戴里克，他也正看着莉莉，两步外麦克多戈教授在与埃德文娜交谈。
　　“很有道理……”西德尼若有所思地说，“出自谁之口？雨果吗？”
　　“是的，”莉莉答道，垂下头叹了口气，“我刚刚，只是在回想我们这群格兰芬多曾经说过的话而已——”
　　“孩子们，”麦克多戈教授提高音量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现在，该进去了。”
　　四个学生在她身边一字排开，她举起魔杖，对准眼前的一棵树，在树干上戳了四下，岿然不动的树干突然扭摆起来，旁边的灌木丛向两边挪去，一条晦暗的小路蜿蜒向前，没有犹豫，麦克多戈教授带头走了进去。
　　城堡千年未变，而这片广袤的禁林变化了多少？霍格沃茨对它的看法可是从来没有起过一丝变化：如果不想惨死或残疾，不要擅自踏入禁林哪怕一米。冰冷带着潮湿的空气粘在脸上、脖子上，深呼吸时哈出的雾气会蒙住眼睛，斑驳的月光碎在地上随风摇晃，枯枝黄叶被踩出的声响还是那般吱吱呀呀，惊飞的鸟、吓跑的野兔时不时发出仓皇落逃的悉悉邃邃，风干成黑色的动物尸体在前方分布得愈来愈多，什么时候会遇到黑帽子，他们提心吊胆不得而知。
　　终于进入一片平坦的空地，一行人停了下来。“这里就是我们其中一个营地，”麦克多戈教授说着，从外兜掏出一个小布包，用魔杖捣鼓了一会，一个帐篷就支了起来。“这后面就是我们划定的防御界限，只要黑帽子待在那里面，我们就没必要攻击。你们都知道，若他们有同类受到攻击，就很容易激怒整个群体，激烈的情绪才是他们最可怕的地方……记住我说过的，正面遇到黑帽子的话，尽量拖住他们，等我来处理。”
　　麦克多戈教授为营地施加过保护咒后，便吩咐埃德文娜与戴里克跟随她去巡逻，莉莉和西德尼留下看守。
　　两个人无声地坐在帐篷口的两边，或发呆、或张望，周围环境始终没有起任何变化，连风吹送的节奏都是规律的。时间慢慢流逝，人的神经也渐渐松弛，莉莉甚至有些打盹，但是森林里的深夜太冷了，寒风直往脖子里钻，她忍不住打了颤。于是西德尼开口打破沉默，“你进帐篷睡会吧，外面太冷风太大。”
　　莉莉撩开帐篷帘口往里面张望，是个空间较小但干净整洁的住处。“跟你一起在外面站岗更好，万一黑帽子出现了，你一个人行吗？”
　　“反正我对自己是挺有信心的，”西德尼抬起下巴笑了，“你快进去吧，漫漫长夜，说不定一会就轮到我们去巡逻。”
　　莉莉没有回话也没有看他，抱着膝盖盯着地上的落叶看了好一会，才慢慢支撑起身体，转身拉开帘子。刚走进去，又急急忙忙探出头来，“无论有什么情况，都一定要叫我。”
　　西德尼看着她笑了，随后点点头，回过身开始用魔杖在地上画圈圈。
　　莉莉选了离门最近的一张床躺下，其实她只是觉得跟西德尼待在一起有些别扭，才选择进来。不过，那个家伙的笑容倒是比以往还要多。她叹了口气，给自己盖好被褥，百无聊赖地睁着眼睛乱看，脑子里胡思乱想，不知道城堡里的同学们都在做什么呢……时间过了好久好久，混混沌沌地，她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清醒着……她看见黑帽子绕过巡逻队直冲冲进入城堡，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城堡的每一个角落，惊慌失措阵脚大乱的学生们到处呼救尖叫，却只能被一群又一群的黑帽子包围、撞击、甚至撕咬……她在不安的睡梦中缩紧了身体。
　　“伊莎贝……”
　　“听说今晚是你带队巡逻，所以赶来看你啊，我的妹妹……”
　　“……没有用的卡崔娜，这些话你们跟我说过太多遍了……”
　　“可是麦基需要你……”
　　“克拉伦斯夫人，不用跟我提你那总是有许多奇思妙想的丈夫……”
　　“正义还是邪恶，谁有资格评判呢？”
　　“我还有个学生在帐篷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脑袋很疼很乱很多杂音，身体又冷又僵，她想要醒来，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皮和四肢……混乱失重的空间内，她徘徊了很久，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她全身神经紧绷着，极度缺乏安全感；突然想起自己的魔杖，却怎么也找不到它；想找刚刚还在身边的同伴，却找不到一个能够救她能够跟她说话的人……
　　……
　　时间在她的世界里慢慢流逝，迷迷糊糊的她也停止了徘徊，熟悉的暖意慢慢附上身体，随着安全感一并充实了她，这一次好像真的睡着了。
　　……
　　莉莉在黑暗中蓦地睁开眼睛，首先察觉到腰间的重量——身后有人抱着她——她瞬间打了一个寒颤，尖叫被理智堵在喉咙口，她一把抓起在睡梦中怎么找都见不着的魔杖，一个翻身用杖尖抵住那位不速之客的喉咙。
　　“嘿——”黑暗中那个人也迅速从床上爬起，发出倦懒而沙哑的，男人的声音，他已经乖乖地将双手举高，“怎么了？是我，是我。”
　　莉莉的身体在那一刻被石化，脑子一片空白，喉咙失去发声功能。这个声音……这个轮廓……明明很陌生，为什么她还会觉得熟悉？
　　对方点亮床尾的烛台，暖黄色的光修饰他的轮廓，覆上他英挺的五官，他眼里摇晃着火焰，热切地看着眼前的女孩——是安西尔·格林诺。
　　莉莉举着魔杖的手剧烈颤抖了一下，又迅速回归原位，用尽所有的控制力保持准备攻击的架势，一开口却止不住自己的哭腔，“真的是你吗……”她的声音抖得像帐篷外冬风中的树叶。她多害怕这只是她冗长梦境里的其中一个片段，多想即刻放下所有怀疑和戒备，但她仍然紧咬下唇，尽全力忍着眼泪稳住握魔杖的手。
　　“是我，十万分的肯定和安全。”他笑意盈盈地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轻轻压下她的杖尖，起身将簌簌发抖的她揽进怀里。这个拥抱的温度和力度和从前分厘不差，带着板蓝根的微苦，似乎还有忍冬的甘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时自己哭成一个在石头上磕破膝盖流血的孩子。
　　“我提前逃回英格兰了，过完新年才会走，”不等她开口问，安西尔一面轻轻帮她擦脸上的泪痕一面闷闷地解释道，“日落的时候刚到家，放下行李就赶来学校，亚栗希亚说你在禁林，看在梅林的份上，我被你吓坏了。”
　　莉莉含泪笑了出来，伸手捧住他的脸颊，好像比离开前多了几条疲惫的纹路，眼下也有淡淡的乌青沉淀，“心疼你待在那边又冷又不自由，提前逃出来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你听我说，”他皱起眉，有些责备地将她的手拉下来握在自己手里，“我到的时候帐篷外只有戴里克，他说你病了在发烧，我就喂你喝了点药……还好退烧了……”说着，他仔细地探了探她额头和脸颊的温度。莉莉安静地，甚至是贪婪地听着，他的发音比以前多了一些浑重，一句话说到最后一个尾音会略微上翘，却不影响他以前就持重的语调。看不到听不到抱不到的四个月让她觉得人生已经被拉长了几十年，她想他，哪怕此时此刻他就在眼前。
　　“要好好照顾自己，明知道今晚执行任务就应该带厚衣服，在森林里你得保暖，然后防湿气，最好再隐藏自己的气息——”
　　顺着乍然翻涌的冲动，莉莉情不自禁地贴近，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一下。空气即刻静默了，帐篷外传来飞鸟扑棱翅膀的响动，一阵风从缝隙中流入，烛影摇晃，灯芯油破出极轻的嘶音。他剩余的话仿佛被堵在她吻过的唇间，不再出口。只是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看不够。
　　“挪威有什么花？”莉莉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石楠。”他答。
　　“霍格沃茨也有。”她牵动嘴角去笑，轻轻倒进他怀里。
　　“是啊，”他低不可闻地哽了一下，不知道谁主动，两人贴得更紧了一些，在禁林的冬夜里，依偎着互相汲取体温，“但只有霍格沃茨才有你。”

　　“什么？安西尔都回来了？他人呢？已经走了？”雨果面对眼前这两个刚从禁林归来却毫发无损的人，看呆了眼。
　　“他只留了一个晚上，昨天天一亮就离开了。”莉莉努努嘴，有些失落地答道。
　　“城堡无事也就罢，可是你们作为巡逻组员居然连黑帽子的影子都没看见？”雨果惊讶得嘴巴都忘了闭上。
　　“才不是！”戴里克连忙摆手打断他，“西德尼遇到了，昨天凌晨巡逻交接的时候他报告营地遭到十几个黑帽子的攻击，他和它们僵持了差不多半小时，用守护神咒打退了，之后它们就再也没出现。”
　　“那时候我在帐篷里昏睡过去了……”莉莉内疚地搅着衣角小声说道，“是他发现我发烧了，就没有叫醒我。”
　　“守护神咒？”雨果凝神盯着自己的杖尖，他用它在空中画了两个圈，圈出一个银色雾气组成的圆，“看来守护神咒的作用被他亲自测试了……可是，对付它们真的只是守护神咒那么简单吗？”
　　“看着上帝的份上，召唤守护神只是对你、对西德尼这种人来说简单而已，”戴里克嘟囔着，“在那种情况下我怀疑自己根本召唤不出来，满脑子都想着自己会怎么死掉——”
　　雨果眯眼望向塔楼窗外可见的那条禁林防线，风在一众树梢之上旋转，吹得连窗棱玻璃都透着寒凉。黑帽子在学校采取行动之后突然收起暴戾之性，他反而觉得情况愈加不乐观——它们是在试探吗？这场与黑暗生物的正面博弈什么时候才能到头？霍格沃茨除了被动防御，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