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之困》7号的秘密

10、焚琴煮鹤

　　阮子衿手扶上皇后的手“嫔妾不知皇后娘娘为何如此，但嫔妾有一句话说，嫔妾请皇后娘娘振作，不是为了别人，只为了嫔妾自己。”皇后，菱西，乃至云坠都摇摇头，不明白阮子衿的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嫔妾入宫之时，曾经许愿，不求富贵显达，只求安稳一生。但如今帝后失和，后宫难免大乱，人人觊觎大权，难免互相争斗。嫔妾等人微言轻，如今竟是连一片安稳的之地也无。皇后娘娘从前流连病榻，嫔妾不敢叨扰。如今”见阮子衿不再说，皇后脸上带着一层薄怒“你说，本宫便要听听这宫中究竟如何大乱”阮子衿跪着回到“回皇后娘娘的话，前日嫔妾见到秦婕妤，秦婕妤说自皇上命她学习六宫事务以来，每日卯时起身，去长春宫站规矩，抄账本，亥时方归。鲁贵人位分不高，不过是承宠几次，前日被拿掉了绿头牌，只说是身子不好，三个月内都不能再侍寝了。说起来，秦婕妤，鲁贵人，都是母家身居高位，有所依仗。自嫔妾以下，到宫中的宫女太监，无不是等着娘娘做主。”
　　“她真说了这样的话？真是好大的胆子”萧祁说道“不过是个聪明的。李启明，把这个送去关雎宫。”将手中把玩的团龙羊脂玉牌，扔到李启明手中端着的盘子里。又说“把那个紫檀彩漆掐丝珐琅铜鼎，准备出来，待会儿皇后来了，赏给皇后。”李启明不解，但是又不敢问只好应下。出门后小太监王长庚问道“李总管，皇后娘娘没说要来，皇上这是？”李启明说道“你话真多，皇上怎么想的是不是还要和你解释？”王长庚不敢争辩，陪着笑领了去关雎宫送东西的活儿。关雎宫的懿美人，一向大方爽朗，对下人也是不吝赏赐，何况宫里总有些新鲜玩意儿，往关雎宫送东西，在小太监小宫女眼里都是美差。
　　果然，王长庚走至关雎宫前，里面正是欢声笑语好不热闹，王长庚找小姑娘回报，懿美人请王公公里面说话呢。走至扶云殿主殿内，见懿美人正在倚在软塌上，一群小丫头正围在一边，桌上放着一大碗乳酪，和一盘水果，想是她们主仆才在吃的。“奴才扰了主子雅兴”阮子衿见到来人正了正身子，说道“小王公公太客气了，想必是皇上有什么吩咐？”“这是皇上让奴才送来的，说是送您的。”阮子衿忙起身，行礼谢恩。又说道“小王公公，辛苦了，明苒去将我们吃的东西给王公公包一份。”王长庚出去之后，阮子衿拿起玉牌，认出了是皇上平时在手中把玩之物，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又随手拿出自己的方旧丝帕，眼睛一转说道“怜儿，你去将这方手帕送到乾清宫去，亲手交给皇上，就说是给皇上的回礼。”一个娇俏的小宫女站出来回到“是，主子”便将帕子放在铺着黄色锦段的托盘上，呈去乾清宫。刚出扶云殿的门思南就着急的说话，阮子衿见情况，让其他人先退下，只留下心腹三人，思南才说道“主子，你怎么能让怜儿去呢，她颇有几分姿色，若是，若是。”思南不再说下去，阮子衿也听懂了，点点头道“她若是有有攀龙附凤之心，我们自然留不住，若不是何必冤枉人家。”
　　此时的怜儿走在紫禁城的长街上，她知道自己将要见到这紫禁城的主人，整个国家年轻的君主。乾清宫离关雎宫不远，走了几步也就到了，在门口便有人盘问，殿前又被小太监拦着“你是哪里的宫女？到乾清宫做什么？”此时恰巧李启明出来，便走上前去，怜儿急忙行礼说道“回李公公的话，奴婢是关雎宫扶云殿，懿主子的宫女，懿主子有东西，交代奴婢务必亲手交给皇上”说罢，怜儿露出灿烂的笑容，却看到李启明面色淡淡说道“皇后娘娘正在里面，你若是非要自己呈上去，待皇后娘娘走后，我会为你通传。”怜儿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只得说道“谢谢李公公”过来半个时辰，皇后娘娘方才出来，怜儿看着皇后身着红色蜀锦海棠春衬衣，头上戴着双尾通玉凤钗，尊贵体面，让人不敢逼视，一边行礼，心中却掀起来一层波澜，怜儿只觉得自己此时如同盛放的牡丹旁的一胚泥土。直到皇后走出乾清宫门，李启明上来宣她，才缓缓起身。西暖阁温暖如春，又奢华无比，窗边的榻上坐着一人，剑眉星目，不怒自威，怜儿愣了片刻行礼，又小声说道“奴婢是奉懿主子之命给皇上送东西的，主子说务必亲手交给皇上。”萧祁听到一个有些颤抖的声音，放下书本抬头，只见那小宫女，容颜清秀，温柔恭顺，行止虽有些怯懦，却另有一番意趣，一双玉手呈着一个黄杨木的方盘放的一方旧丝帕，看清了东西，李启明眉头有些皱起来了，时刻警惕着皇上有可能的大怒。但萧祁笑了笑，又好像有些不悦问道“你们主子叫你来的？”怜儿不明就里只说到“是主子叫奴婢来的”“知道了，下去吧”
　　没人知道那日皇上和皇后究竟说了什么，但当皇后离开乾清宫时，一道口谕传遍六宫，说皇后身体痊愈，将会重掌凤印，命容妃协理六宫，后宫一时又是暗流涌动。又不过半日，便传出皇帝在养心殿斥责容妃与僖贵嫔，中宫凤体违和，二人不仅从无探视，更是在后宫兴风作浪，可见毫无恭敬之意。阮子衿倚在榻上听着小顺子娓娓道来，拿起一块蜜饯，笑着说“皇上虽然斥责但却没罚，终归是舍不得”小顺子只是陪着笑，阮子衿又问，“可还有什么有趣的？”小顺子见问道便又说“容妃娘娘回宫后便宫门紧闭，听人说发了好一通脾气，僖贵嫔倒是仍如常。林昭仪和秦婕妤一接到旨意，就去坤宁宫汇报六宫诸事去了。”“小顺子，你是个机灵的，去找你朝云姐姐讨赏吧。”说罢阮子衿闭上了眼睛，今日已是太累了。却又在想自己身边须得有个得力的小太监，可靠中用，小顺子机灵，小安子忠厚，不知道哪个是堪用之人。手里拿起了皇上送来的玉牌在手里把玩着，这又是一个平凡的夜晚，也是一个人人都不能安枕的夜晚。
　　紫禁城飘起了小雪，红墙黄瓦映着白雪，比往日更多了一份静谧，连日来紫禁城确实安静的很，犹如宓雪湖平静的湖水一般。早先阮子衿的大哥阮怀远拔擢为谏议大夫，确是格外恩赏。又将阮明调入京城，做了通政司参议不过是些微末小官未在后宫引起什么波澜。阮子衿恩宠日盛，也是宫中人人可见，但一般的荣宠兴衰，也是这红墙黄瓦之下时有的，众人虽然眼气，倒也不甚在意。可是今日皇上将一块石头扔进了湖中引起千万波澜，一道圣旨下来晋容妃为容良妃，林昭仪为婉妃，僖贵嫔为僖昭仪，懿美人为懿贵人，秦婕妤赐封号“庆”，宫中众人哗然。僖昭仪仍是如从前一般，鲜少与旁人来往，延禧宫整日大门紧闭，容良妃的长春宫却是门庭若市，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庆婕妤家世显赫，又是太后的侄女，来往之人便也是不少，只是秦希言对人素来都是一样，笑脸迎人又拒人千里。阮子衿为了躲那来来往往的贺礼，走到宓雪湖旁，湖水已然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只觉得视野开阔，一片苍茫大地，干干净净，白雪皑皑，一阵寒风吹过阮子衿拉紧身上的大红织锦羽缎斗篷。阮子衿见旁边有一小亭，便嘱人端了炉子，又向御膳房讨了一块羊羔肉，烫了一壶黄酒，招呼着给关雎宫内的下人们也送了一份，遣了众人独自坐在亭中饮酒，竟然觉得有几分畅快。“美人果然自有一段风流兴致”惬意竟被如此打扰，阮子衿有几分着恼，扭头看去竟是容良妃的胞兄，阮子衿行礼到“嫔妾是皇上的懿贵人，见过平章侯”佟颖今日入宫为妹妹贺喜，走至宓雪湖旁竟然见到亭中有一红衣美人，正对雪自酌，真如谪仙一般。此时得知佳人竟是皇上常常提到的懿美人，有些讪讪，面上还有几分不忿。“见过懿贵人，是在下冒犯了。”阮子衿见他面色不豫，以为他因为妹妹的事看不惯自己，笑道“平章侯虽如此说，却不是真心，若是真觉得冒犯，便不会再直视嫔妾，更不该仍站在嫔妾身旁。”佟颖面上一红，却仍是说”臣确实无心冒犯，不过天寒地冻的见贵人在此吃肉喝酒好不惬意，想讨贵人一杯酒喝。”阮子衿见他言语唐突，颇有冒犯之意，皱皱眉头“平章候，深受皇恩，要什么美酒没有。”“臣曾有幸，品过贵人的金英酒，确实不同凡响。”佟颖不再客气上前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果然好酒”说罢转身便走，竟将酒杯也一道带走了。阮子衿心中暗自腹诽“这人真是奇怪，恐怕没安什么好心，不过倒也有几分豪爽。”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自觉无比舒畅，便又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不过一刻钟，便又有一人站在远处望着这亭中看着阮子衿饮酒赏雪自得其乐，不觉感慨这女子果真有一份别样的情致。就这样想着走上前去，离得老远说道“子衿果然好兴致。”又摆摆手让李启明等人留在原地，向着亭子走去。阮子衿转头看到那人披着一身玄色狐裘大氅，欣长笔挺，走至阮子衿身边打量一番“子衿今日果然极美，怎么不带着手炉，可冷吗？”说着将阮子衿的手握在自己手中，阮子衿微微一笑，引着皇上走到桌边“皇上既然来了，便也陪臣妾尝尝吧，这羊肉的做法是嫔妾前几日用秋日里的金英酒向宁嫔娘娘换的方子。”皇上尝了尝羊肉，又接过酒杯喝了一口，摇摇头。“如此良辰美景，朕却在此陪你喝酒吃肉，真是焚琴煮鹤。”“横竖焚琴煮鹤的是嫔妾，皇上雅的紧，臣妾可不逼着皇上。若此时皇上往梅苑去，多得是风雅之人”皇上被她打趣自然不服气“唉，脉脉花疏天淡，云来去、数枝雪。胜绝。”赌气般看着阮子衿，阮子衿见他抬杠，笑道“嫔妾就陪在皇上身边，皇上却念着此情共谁说”萧祁将她拥入怀中“是朕不好，不该念这诗，意思不好，朕自罚一杯。”阮子衿心中嗤笑皇上也忒痴了，却不愿说出来扫兴只说道“但愿皇上不要食言。”两人坐了片刻，李启明上来说到吏部尚书正在御书房候着了，皇上并不理会只是喝酒，李启明有些为难的看向阮子衿，阮子衿会意说到“皇上先去处理朝政，臣妾也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看着皇上像孩子一般，阮子衿笑着站起来催促着。两人动身一个往坤宁殿去，一个往御书房去了。出了园子见朝云侯在一旁，皇上点了点阮子衿的头笑着说“伺候你这样的主子真是不易，古怪的很。”走至宫道上便见着皇上的御辇候着了，阮子衿行礼请皇上上辇，皇上见了只吩咐到“懿贵人赐步辇，冬日行走也便宜。”阮子衿急忙跪下”皇上嫔妾不能乘辇，皇上切莫坏了规矩“”朕说你能坐，你便安心坐，你且等等，朕先去御书房了。”阮子衿急忙行礼谢恩，看着萧祁离去的背影，阮子衿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