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月华如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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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热，蝉鸣不绝。
月瑶在身侧摇着小扇，扇面上绣着峻岫山水画。
皓腕摇动间，也带着些山风凉气，徐徐吹来。
洛南南辗转在街市之间，一双眼睛，简直不能从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上挪开。“木雕蜻蜓的眼睛会动，青蛙能跳出三寸，螃蟹的钳子可随意摆动，有趣有趣。”
“小姐旧居深闺，自然是少有机会识得。”月瑶抬手擦了擦额边的细汗，而眼前的人竟一眨眼间又去了别的铺子前，只得叹气追上。
炎炎烈日，呼吸间都冒着热气。
洛南南这足不出户的娇贵大小姐竟觉得乐意无穷，顶着烈日在街角巷口闲逛。
“小姐怎么今日突然想出来逛逛？”
“可不是来闲逛的。”洛南南拿起一只瓷兔子，用手抚摸着兔子光滑的后背，就像那兔子是真的有软毛一样，细细抚摸。盯着兔子做工精细的红眼睛，洛南南神秘一笑，“我们是来看戏的。”
月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早上我听着隔壁的小丫鬟说，梨园今日确实有一出戏曲。”
“我要看的戏，可比戏台上的还要精彩。”
“小姐此话怎讲？”
洛南南难得卖个关子，小心翼翼将瓷兔子拿去结账。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月瑶眉头一皱，摇扇子地手停了下来，“小姐，你可不要再惹什么麻烦了。”
“看别人演戏罢了，我们就当个旁观者而已。”洛南南拍了拍月瑶的肩膀示意她放心，顺手接过了折扇，“戏台上的曲再多，也不及人间正道的风流事赏来有趣呐。”
月瑶不说话，可眉头快与天齐高了。
洛南南假作没看见，展开折扇，转身打算离开。
可谁知，刚侧身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臂膀。
不知道是不是洛南南的错觉，那人好似站那里很久了，只为等她转身的一瞬。
“谁啊，不长眼睛的嘛，撞我家少爷作甚！”
那白衣公子身侧的小侍童，长得人模狗样的，说话却不客气的很。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我家小姐这样说话，怕是不想在京城混了。”月瑶一步上前，将洛南南挡在身后——那架势，简直是要打一架。
可洛南南知道，月瑶并不会什么武功。
明明身高还没有她高的瘦弱小丫头，可就这么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身前。像是刻进骨血的责任感，是血水相融的至亲姐妹可能都无法做到的。
洛南南缓步走到月瑶身边，盯着眼前的人慢慢开口。
“李公子家的护卫，真是霸道的很。”
是李府的小公子李泸彬。
好巧不巧，他怎么会在这。莫非这台戏，也有他的一个角色。
李泸彬着一袭白衣，长发披散，俨然一副江湖公子的形象。与那日发髻高束，满身华贵的样子截然不同。
此时，芝兰玉树潇洒万分的俊俏公子，正双手合十，虔诚地对洛南南道歉——看起来倒是挺滑稽。
洛南南低头若有所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哎，小六，怎么还不快给洛家小姐道歉，真是失礼！实在是抱歉，是我不小心撞到了洛家小姐。这余小六是我的侍童，年纪小又口不择言。是我在街边捡的，在自家府里就总是惹事。是我总是惯着他，觉得他心肠不坏，而且没有家人，便一直没舍得逐他出门。这下惹得洛家小姐生气，回去定要好好管束一下他。在下改天定上门赔罪，尽量求得洛家小姐的原谅。”
“道歉？你失礼了太多次了吧，何时能礼数周全些，我真是拭目以待。”
月瑶这丫头，脾气是真暴躁，见谁都是一顿怼。
不过倒也是说出来了洛南南心中所想。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去李府登门拜访时，李泸彬指责身旁的侍童没有及时叫醒他，导致他未在门口迎接。那时，他身旁的侍童便是这个余小六。
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纰漏，却总是悬而不决。
洛南南从上到下看了看余小六，年纪确实很小，是牙都还没长齐的毛头小子。她看得仔细，倒将那余小六看得满身不自在，脸红脖子粗。
“抱歉，是小六口出狂言。洛家小姐人美心善，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吧。”余小六认错倒是挺快，态度也很诚恳。说完还挠挠头，一股子少年气。
堂堂洛南南，两世为人，怎么能和毛头小子计较。
“既然李家公子心善管束不了，就带来我家吧。洛府对于管教下人，也是有些手段的。”
还是得计较的，堂堂洛家小姐，怎能任人欺负。
李泸彬轻叹一声，“让你平日里多读些书去，你偏不。”
余小六有些害怕地拉扯了一下李泸彬的洁白衣袖，“公子，我不想去。”
“小六，做错了事情，就要得到相应的惩罚。于你，也不是坏事。”
李泸彬轻轻抚摸男孩的头顶，像是在安抚他。又像一只残忍的鹰，逼迫着余小六成长。
“公子，可是.......”
余小六浑身颤抖。
“不必说了，今天结束以后，你就去洛府学学规矩。”说完，李泸彬彬彬有礼地对洛南南作礼，“有劳了，是在下的错，培育顽童，惹得洛家小姐生气。还是不要责怪他，终究是我管教不当害下的祸事。今日之后，定会尽我所能，尽量偿还洛家小姐。”
洛南南点点头，“你放心好了，只是邀请他来玩玩，本小姐定不会为难他。”
杀鸡儆猴，这小家伙可能是无意，但她必须有所作为。
为了她自己，也为了洛家。
“您的意思，我明白的。”李泸彬笑地春风和沐，狭长的眼睛眨了眨。
洛南南莞尔一笑，没想到竟是个上道的人。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很多话语都在不言中。
不论是洛府还是李府，身处皇城中，这些少爷小姐天生带着些难言之隐。像是附骨之蛆，甩不掉拿不走。身处其位，方行其事。旁人不知道的，又或是不理解的，只当是金贵矫情，其实都暗藏深意，一步三算。
谁都想过的简单些，可有些人可以顾头不顾尾，可以头撞南墙，但有些人不行。他们身上背负着太多东西，是家族，是使命，亦是守护。小心谨慎成了他们的天性，只为对抗无常世事的百年浮沉。
看来这个李小公子，也并没有看上去的那般人畜无害。也许，这一切也并非巧合。不过现在还没到彼此见识真正面目的时候，既然他想玩，那洛南南索性就陪他玩一场，看看这李泸彬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必叫我洛家小姐，叫我洛南南就好。”
“好的，小南。”
“？”
“大家应该都叫你洛南南吧，我想别出心裁一些，这样下次人群中叫你，你便知道是我。”
“随意。”
洛南南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李公子事情还真是多。
传言道，月华如霜人如玉。
月华楼坐落在城西，一处偏远的护城河旁。
虽说地势偏远了些，可是架不住名声大，多少权贵千里迢迢坐着步辇，也要一睹月华楼的风流。
“月华如水笼香砌，金环碎撼门初闭。传说中月华楼的老板娘风姿卓绝，歌声曼妙，舞姿轻盈，多少追求者想一览芳华，都被拦在了门外。”李泸彬感慨道，“不知这老板娘的背后，是何人在撑腰。得罪那么多的权贵，竟仍是将生意做的风风火火。”
洛南南摇着扇子，站在琼楼前。月华楼共有五层，扶摇直上，站在楼上仿若手可摘星辰，摸云雾，很是气派。
“李家公子怎么有闲情逸致也来此地，莫非也是为了一览芳华？”
“在下较之幸运些，芳华已览。”说完，这小子好巧不巧，侧头看了她一眼。
洛南南面上不动，摇着折扇，一脸气定神闲。
“只是今日，月华楼中要唱一曲戏，百年一见，在下不敢错过。”
月瑶在一旁不做声，眼睛却转而盯向了自家小姐。
是出什么好戏，竟是让人趋之若鹜。
她心里知道铁定没什么好事，可是又不得不随着小姐留下。
这月华楼外面看着气派，里面也不输阵势。
一眼望去，摩肩接踵，来者皆是些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李泸彬慢慢挪到柜台前，与接待的清秀姑娘聊了两句，就被带去了三楼的包间。
“小南，一起去三楼就座吧。”
洛南南未料到月华楼里的规矩颇多，连座位都要提前预定，临时订座已晚，无奈答应一同去三楼的包间。
李泸彬看着她答应，显而易见地高兴起来，边走边给她说些月华楼的旧事。
“月华楼素来以歌舞闻名遐迩，老板娘曾经亲自为朝中重臣献唱过，可惜那次是包场。除了那位爷，几乎没有人见过老板娘。”
“你说的蹊跷，这五层楼里，莫非没有人见过老板娘本人的？”
洛南南不相信。世界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说到点子上了，这里也被江湖人称作‘哑姑楼’。因为这里只有女子服侍，且她们的嘴都出乎意料的严实，从不透露一星半点关于老板娘的消息。”
“难道没有人出钱收买人的？”
“有，只不过他们都不在了。”
“什么意思？”
“知道老板娘身份的人，和背叛老板娘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月华如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