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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我会担心你 ...

  •   一盏灯笼。
      晃晃悠悠。
      在不见五指的夜幕里,成了唯一的光源。
      “小姐,你看起来好开心的样子!小姐你一开心,月瑶也跟着开心。”月瑶笑起来,眼睛弯弯如月牙,很是可爱。
      马车的珠链半卷起,洛南南正一手撑着脑袋,把玩着一只双色蔷薇。
      “我哪有开心?胡说。”脱口而出的否认,把洛南南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补充道,“这黑灯瞎火的,你连我开不开心都看得出来?”
      “我可是看背影就知道小姐看不开心的,倒不是看出来的,就是能感受到。”月摇有些不服气地说。
      洛南南终于放下手中花,好奇地问道,“你还有这种本事呢?”
      月瑶瘪了瘪嘴,觉得有些委屈。这又不是本事,小姐竟觉得她连这个都做不到吗。那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又算什么。
      洛南南看着轿子外、夜色中模糊的身影,只是径直走,不再开口。即便如此,却还是走得不紧不慢,保持在她的车窗视野范围内,以便她抬眼就能看到,有什么事情,也方便交代,不禁心里一暖。
      月瑶从来都是这样,默默地陪伴在她左右。风里来雨里去,也不论黑夜百日。
      一路上虽是低头望着这朵娇嫩欲滴的鲜花发呆,但满脑子都想着和沈含衍有关的事。开始时,天还没全黑,双色花盛开的刚刚好,视线都不自觉地吸引在这花上。临着出李府时,思索片刻,她特意将其别在发间,大摇大摆从李府正门走的,深怕人家看不见似的。看着李家公子脸红的如斜阳红霞,她竟升起难得的羞愧情绪,心下几乎是慌不择路的想逃走。脚下的步子还是平稳,旁人看不出什么端倪,心却早乱如麻。
      出了门,不禁自嘲笑道,洛南南,洛府大小姐,自诩清高,可为了达到目的而做起心口不一的事时,却也是丝毫不含糊。
      顺着花儿,又想到李府新翻的土地,可能是她多心了,可是一想到沈含衍与李家公子的交情,再到突然冒出来的吏部左侍郎。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她只得谨小慎微,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担忧、迷茫、困惑、愧疚......缠绕在心头,扰得她不知所措。但是月瑶小丫头竟说,看着她很开心的样子。简直是瞎说,可是当月瑶真的说出口时,她又回答地那般果断,倒像又是想掩盖什么一样。
      开心。
      为什么开心。
      难道是因为这一枝花吗。
      怎么可能。
      洛府四季花香四溢,也不见得洛南南有多爱花。一只杂野串色的蔷薇,怎可能入眼,无稽之谈。

      偷偷从后门回的洛府,没有惊动府邸的小侍女。要是让娘亲知道了,自己回来的这般晚,可是会被狠狠批评一顿的。于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将后门附近的人都支开了,以防万一。
      刚下车,洛南南就成了松了绑的猴子。
      一手拽着花,一手扯着月瑶往里屋里奔,深怕被人发现。
      一个箭步还刚迈出去,就见着旁边没有被灯笼照到的黑暗处,好似有个人影。
      “啊——!!!”
      这个惨叫声完全归功于黑暗中的那个人影。
      也不知道那人在那里站了多久,只等她侧头望去,黑暗里头藏着一双亮亮的眼睛,正冷冷看着她。四目相对,她整个人一怔,心一下子提起来了,完全没注意脚下的石子路,步子迈得太开又刚巧打了滑,于是整个人都栽了出去。
      情急之下,她下意识松开了月瑶的手。
      完了,面朝大地,这下要毁容了。
      终于那人动了,纵身一跃,稳稳地接住了洛南南。倒也是奇了怪了,明明离得还有些距离,怎得眨眼间就到面前了,不过没毁容就好,不幸中的万幸。
      这深更半夜的,就算摔伤了也不敢叫人来。万一惊动了娘亲,一番苦口婆心的说辞定是跑不了的。
      洛南南惊魂未定,死死拽着身旁之人的衣襟,一颗脑袋深深埋在衣袖间。
      那人也不急着走开,任由她死死拽着,也不做声。
      待她缓过神来,抬头一看,只见那人正捏着一只双色花,细细打量。
      “沈含衍!!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这里站着当什么神仙!”
      “那小姐你又是为何大半夜不回家?”
      “我...你管我!你是我什么人啊!大胆,无礼。”洛南南甩开他的袖子。

      沈含衍沉默地收回手,站在一旁,像个眉清目秀神形悲悯的菩萨。
      花丛林间的虫鸟都熟睡了,院子里潺潺流动的溪水也在没了声响。星星有两三颗挂在天上,也挂在枝头,装点着整片寂静黑沉的夜空。
      “我的花。”洛南南伸出手,气呼呼地说道。
      沈含衍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花,缓步上前,将长长的花茎,轻轻放在了她的掌心。
      “不要再这么晚回府了。”
      月光下他的眉眼都变得格外温柔,洛南南心里一动,不敢再对视。
      “为何?”
      她只期盼这个对话能快些结束。因为她的心跳,不能自已地变快。
      可是寂静的夜晚庭院里,半响都没有回声。
      等到她打算转身就走时,旁边的人终于说话了。
      “因为会担心。”
      “娘亲他不知道我。。。”
      “我会担心。”
      沈含衍还是静静地站在黑暗里,温润如玉,皎洁如月。还是她一见便会满心欢喜的人。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洛南南勉强笑了笑,“又没人要吃了我。”
      幸好是天黑,没人能看出她神色里的躲闪,和局促。
      沈含衍神色如常,一双眼被月光渲染地多情又脆弱。
      “倒是你,为何身上,一股子血腥味。”洛南南用花指着沈含衍问道。
      他一怔,用手拢了拢衣袖。
      “无事。”
      洛南南眨了眨眼,一拍脑袋,“哎呀,是本小姐忘了。眼前这位沈公子,可是吏部的贵人了。是本小姐打搅乱了吏部新贵深夜赏月的闲情雅致,失礼失礼,还望沈公子不要介意。”
      沈含衍一愣后,反应过来了她的调笑。“是在下冒犯了小姐,半宿睡不着便出来透透气。万古长夜无际,沈某迷失于交错小径,正踌躇忙乱,巧遇有人如星河亮起,玲珑灯盏照入我心。”
      “沈公子文采飞扬,能得吏部狐狸的青眼,实属情理之中。只是本小姐不知,公子为何总是夜不能寐,是洛府招待不周,饭菜不合口味,还是遇人不淑。也是,身处曹营,岂能安睡?”
      “洛府知遇之恩,终身难忘。幸得福照,得天眷顾,在下如贪杯之人,愈饮愈烈。不知足者,不足为惜。佳期如梦,聚散有时,望一切安好。”
      终身难忘。
      优美的词藻,却只听得洛南南打了一个寒颤。难忘的是洛府的月光,还是身上的疤痕。血腥味混合泥土香扑面而来,她呼吸变得急促不堪,抬眼去看眼前人,留下一点点美好幻想。再见面,说不定便以何种身份了。
      对了,他要走了。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满园,满仓,满世界的甜瓜,明明想要就可以拥有,走近一看却兴致乏乏。
      不知足而贪杯的醉酒人,是沈含衍,又或者是自己呢。
      洛南南心里闷的难受,却又无言以对。像个用尽力气挣扎的溺水者,不会游泳,气喘吁吁想游上岸,却是只在湖中心打转。
      横竖都是无力的挣扎,不如果断地重新开始。
      用最短的时间承受最悲伤的事,然后一切重新来过,才是不辜负每一寸春光。春风吹又生,人不管是处于什么阶段,都是这个活法罢。
      当一株风吹日晒雨淋的小草,深根于泥土,成长于泥土,再生于泥土。总好过于当神女花冠上的玫瑰,惯于享受掌声与赞赏,一旦跌入尘埃,只会万劫不复。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若有嘉宾,鼓瑟吹笙。鹏程万里,实乃有识之士心之所向。沈公子心怀天下,视苍生于己任,小女子我心里佩服。前路坎坷,祝君...平安。”
      沈含衍抱拳回礼。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晚风掀起了他的发梢,在微凉的空气里,上下飘动。
      “好了,我可要去睡觉了,不打扰你赏月啦。”洛南南好奇问道,“这月亮天天年年都在这天上挂着,怎得天天相看两不厌?”
      沈含衍一笑,温柔地要融化在月光里了。
      “月亮也并非每天都能看到,天气不佳,它便会躲在云后面不出来。玄月与满月又有不同,不论如钩如盘,都叫人有无限遐想。岁岁年年人不同,可借此月光,想到一些陈年旧事,不禁心旷神怡。”
      原来是想孟檀舟了。
      洛南南自觉没趣,不想再理会他,转身离去。
      “祝君好梦成真,不必在忍受相思之苦。”
      沈含衍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直到消失在一块石墙后面,再也看不见,才收回目光。
      何夜无月?
      沈含衍松了松胸前的衣衫,束缚的紧了,勒的伤口生疼。
      月瑶早在两人打照面的时候,就偷偷跑掉了。回来时的一车人马,也不知何时散的干净了。
      他抬头看了看月亮,索然无味,转身离去。
      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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