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长安（生子文）》健康的豆子

5、等待

　　自选秀之后，宫中最好的乐师才士开始陆陆续续续地进入菡萏宫，转眼一年已过。

　　一年之中，卫墨仅仅回旋于需要每日问安的皇太后的广宁宫和灵帝所在的神宇殿。也并非谨小慎微，是他的外祖母，当今的皇太后告诉他，他只要记住拜见她和灵帝即可。

　　卫墨一早到了广宁宫，拜见了太后之后等着吩咐去神宇殿向灵帝请安，等了半天，太后没有言语，忍不住偷偷抬起眼角看了看正在安然端坐的太后，心里不安起来。
　　燕姬皇太后毕竟是个厉害的女人，觉察到异样，就稍稍侧头看了看刚好要垂下头去的卫墨，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卫墨，过来。”她招招手让他站到他的身边。
　　卫墨乖乖地站到她身边，燕姬让他坐在自己的卧榻旁边，将他放在自己的腿上，顺着他的头发，像是自言自语地问，“墨儿可会兵法？”
　　卫墨一怔，也不敢起来，僵着身子点点头。
　　燕姬暗笑，轻轻抚抚他的背，朗声道，“好，最近可有再读兵书？”
　　卫墨立起身子，有些猜到太后的意思了，就又点了点头。
　　燕姬看到他脸上有些了然的表情，自己也变得对他宠溺起来。她摸摸卫墨的头，问他，“你可知道为什么让你进宫？”
　　卫墨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又摇摇头。
　　燕姬又笑，问，“你可知道为什么让你入住菡萏宫？”
　　卫墨点头。
　　“知道就好。”燕姬收回手，挪挪身子靠在床榻的软枕上，对贴身的太监苏昂使了个颜色，苏昂心领神会，挥挥手让其他宫女太监下去，自己也悄然退出去，轻轻阖上门。

　　“卫墨，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燕姬靠在软枕上，看着卫墨淡淡地说，“在后宫里，无论男子女人，众人看得都是他们的美貌。”说着将卫墨的手拉过来，轻轻抚着，“可是，本宫却知道，要在这宫里活下去，还得靠自己的运气和智慧。”又看了看坐在身边默不作声的孩子，又说，“墨儿，进了宫，你就不是你一个人了，你的身子和命可就是整个卫家的身子和命了，卫家，也就不再是可以潇洒征战疆场的兵法之家。”她摸摸卫墨柔顺的黑发，接着说，“墨儿长得可是不比几个姊妹兄弟好看，就是这样，能否活下去，或者能否活得安好，就看你自己了。”
　　卫墨没有回声，一反常态地没有抬头看正对着他说话的皇太后，他再一次感觉到，这个统治大渚国后宫四十年的女人，是如此的不简单。
　　想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问，“太后，卫墨现在可以问么？”
　　燕姬满意地点点头。
　　“卫墨既然进了宫，该是怎么做，也早就想到了。只是卫墨不明白，太后您是想要怎么样的？”说完也不避忌，直直地看着燕姬。
　　燕姬一愣，没想到卫墨会直接问她，默不作声了半晌，才缓缓开了口，“卫家帮着皇家保了天下，你的娘亲又是我的侄女，也算是本宫的家人，”说着顿了一下，卫墨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耐心等着，他正在等着她说出该说的话，“但是，掌管着天下的是我的儿子，打下天下的是我丈夫、我儿子的祖先，他们可是我至亲的人。”
　　听着燕姬省去了自我的尊称，神情有些激动，卫墨全然明白了。
　　这个女人，终究还是走不出自己的命。
　　卫墨惨然一笑，顺势在床榻边跪下，磕了一个头说，“太后，卫墨今日都知道了。卫墨也知道该要怎么做了。太后，”他定定地看着神情逐渐恢复的燕姬，说，“请让皇上准许卫墨去西北疆场，既然是定好的命，可卫墨还是想搏它一搏。”
　　燕姬怔住，明白后惨然一笑，将脚从榻上挪下来，看着跪在地下的卫墨，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慢慢将手放到卫墨的头上，托起他的下巴，看着他脸上隐约的泪痕，还有眼中异常的坚定，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卫墨在菡萏宫里等着消息，他知道那个他所谓的祖母，那个大渚国尊贵的皇太后一定能让他达成愿望。

　　果然，黄昏的时候，他等来了结果，灵帝直接到了菡萏宫。

　　卫墨跪在地上，头垂着，灵帝也没有说话，走了几步就停下来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他。

　　半晌之后，才叹了一口气，话语里难得的温柔，“起来吧。”

　　卫墨又磕了一个头，谢过灵帝，才站起身来。

　　灵帝也没有让他坐下，只是自己踱着步子到了菡萏宫的软榻前，拍了拍坐下。

　　“王子们有没有来过？”

　　“回皇上，没有。”卫墨恭敬而老实地回答。

　　灵帝一怔 ，继而又苦笑，“难为你了，很寂寞吧？”

　　卫墨没有答，想了一会，就直接问，“奴才想问皇上，奴才的大胆请求，不知可否答应？”
　　灵帝没有立刻回答，闷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你知道自己来是做什么的吗？”

　　卫墨一怔，咬咬唇，回答，“知道。”

　　“那你怎么就确定自己能去西北前方？”

　　卫墨没有回答，反而扑通跪下，伏在地上不起来。

　　“卫墨！”灵帝怒了，呼地站起来，猛地来回走了几步，一甩袖子叹口气，“罢罢，想卫琸养你来想也不是为了让你进宫来当什么太子妃，想去就去罢！”呼呼走到门口，却被身后的卫墨叫住。

　　“皇上！”

　　“又怎样？”灵帝顿住身子，头也没回地问。

　　“皇太后千岁身子日渐难安，是奴才横生枝节硬要的请求，此事的责罚奴才领了便是。”说完磕了个响头。

　　灵帝一愣，心里不由地惊了一下，这个相貌平常的卫家之子，一年未曾接触外事，竟然也发现了自己的心思，竟然知道自己是为何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