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秘史》金庆锦

9、9

　　“啥机会？”老金的语气里带着愠怒。

　　这怒气倒不是针对张闯的，而是针对张闯口中的主编的。老金也突然发现，其实自己内心还是有愤怒的，只是一直被其他的情绪压抑了，张闯转述的主编的话，把这种情绪点燃了。

　　“他说一直想提拔我做主笔，但是此前一直没有位子，今天跟我说让我好好表现，应该很快就有机会。”张闯毕竟年轻，并没有听出老金口气的变化。

　　“哦？那对你很好啊。”老金冷冷地说。

　　“净他妈扯淡，”浦强非常适时地插了进来，“老金是首席记者，比主笔高一个级别，他他妈的忽悠你。”

　　老金知道浦强是好意，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过张闯的信息证明了他此前的猜测，这次自己被辞退，杂志社内部肯定是有故事的。

　　“嘿嘿，我知道他在扯淡。”张闯长得一张娃娃脸，更显得年轻，但是行为上却总有点儿想跟浦强、老金这些新闻老炮们靠近，他点了一支烟，向斜上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你下去调查这个水坝的事儿，水很深。”老王是老江湖，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他，这个时候开腔了，“浦强跟我说过之后，我打电话给地方上的朋友们问了问。”

　　“对对对，听老王说，你们都别说话。”浦强吆喝道。

　　“你的稿子一出来，上面就把这个水坝项目叫停了，地方上一下子就乱套了。”老王说，“他们投入很大，这一停，不说经济代价，可能有的人要承担政治代价。”

　　“地方上马上表态，坚决执行上级指示，事情没搞清楚之前，项目不复工。但是内部也分软处理、硬处理两派。”老王说道。

　　“现在决定怎么处理了吗？”浦强追问。

　　“还没有，但是两种做法都在进行。”老王说，“项目停了，但是内部调查在进行，而且推得很猛，其中一个内容就是查你这篇稿子。”

　　老金听到这里，背后凉了一下，虽然此前也猜想过这种可能，但是当这种猜想被确认的时候，特别是得知自己的稿子，当然也包括自己被调查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恐惧。

　　餐桌上的氛围也随着老王的消息变得紧张了起来，所有人都紧锁着眉头。

　　“前两天我的线人突然来北京找我。”老金对老王说，“还带了个亲戚，当时我就觉得怪怪的。”

　　“打电话了么？”老王问。

　　“不通。”

　　“嗯。”

　　“嗯”过之后，老王不再说什么，但是老金心里最坏的那个猜测基本也被验证了。

　　“操。我可能把人家坑了。”老金骂了一句。

　　“怎么回事儿？”浦强和张闯追问到，于是老金把那天宋青松来办公室找他的事情说了一遍。

　　“操，你没留个电话什么的吗？”浦强也点燃了一支烟，紧锁着眉头，深深吸了一口。

　　“没事儿，金老师，我来查监控。”张闯插嘴说道。张闯的性格跟他的名字一样，有点儿唬，当然，在他这个年纪，这反而是年轻锐气的表现。老金也没有太在意。

　　“下一步怎么办？”老金面向老王问到。老王毕竟经验最为丰富，见识也多。老金开始有点儿求教的意思了。

　　“你们杂志社这态度也是比较有问题。”老王说到。

　　“此前我被社长找去过。”老金把自己列出来的第二组疑点说了出来。

　　“这么听肯定是有问题的。”老王不抽烟，被使劲儿吐烟的浦强和张闯呛得咳嗽了两下。

　　老金突然想起来，今早会议上说辞退的原因是“严重失实”。

　　“你他妈问了怎么‘严重失实’了么？”浦强问到。

　　老金自然是没有吭声，他也觉得自己的性格里面有非常软弱的一面，这种软弱并不是无能，也不是懦弱，而是非常不愿意和别人发生冲突，也不愿意强求任何人。这一点，总让老金觉得自己是入错了行，因为作为一名优秀的调查记者，需要有一股子轴劲儿。而自己的这种软弱，使得他太随遇而安了。

　　“靠，你也是太老实。他们就欺负你这种。”浦强愤愤不平地说，“要是我，当场掀桌子。”

　　“你准备怎么办？”老王问了一句。

　　老金突然发现自己还真的没有想过接下来要怎么办。

　　“你别问他了，他没想过。”浦强说，“你明天去办公室，见你们主编，如果可以，直接找到社长也行，这事儿怎么也要有个说法，你把你的条件也整理一下，大家坐下来谈。”

　　“我也多帮你打听一下背后到底怎么回事儿。”老王说。

　　大家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老金的手机响了。

　　“我已经到星巴克了。”杨知否发来短信。

　　老金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约了杨知否。他赶紧站了起来，说：“我还有个约。谢谢啊。”

　　出门那一刻，他发现那种被羞辱和愤怒的情绪竟然没有了，被长安街上凉爽的风一吹，竟然有一些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