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梦钟》殷九眠

20、第 20 章

　　钟晚回了宿舍，其他三人都围着她问东问西。
　　——怎么就回来啦？
　　——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你吃饭了没？
　　钟晚木讷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脸色不太好看。宋诗语眼尖地看到她手里的申请表，接过来看了几秒，夸张地尖叫起来：“啊！！！钟晚！！！你要和王孟同居了？！！！”
　　宋诗语激动地在原地转圈圈，嘴里一直喊着哦买噶哦买噶。
　　牛玲和陈冰清震惊地看着钟晚，一时之间没说出话来。
　　会不会太快了…
　　宋诗语发完神经后渐渐回了神，才发觉其他人都没出声，她后知后觉地问道：“钟晚，那你岂不是马上就要搬出去了？”
　　她一下子难过了起来：“别啊钟晚，我们四个在宿舍多好啊，你和王孟同居了你还得打扫卫生，洗衣做饭，说不定王孟还会把臭袜子扔给你洗，钟晚钟晚…”
　　她将钟晚往外挤，两人各有半边屁股擦在椅子上，然后攀着钟晚的肩撒娇，看到钟晚额头上有一道细细的红痕，登时急了：“这里怎么了？你被人打了？！”
　　牛玲和陈冰清赶紧凑上来看，钟晚头上的伤痕不明显，但是钟晚白，那道红痕格外打眼，大概有三四厘米。
　　钟晚想起王孟将申请表甩到她脸上的力度，自嘲地想：如果她不是女生，王孟可能会当场揍她一顿。
　　她神色复杂，牛玲将申请表拿过来一看，咦了一声，“这只有导员的签字啊，怎么院长没给你们盖章吗？”
　　陈冰清心里一下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因为就在钟晚回来之前，马楷给她发消息撒娇，说王孟像吃了炸/药一样数落他，还顺便提了一嘴袁来已经开始往外搬了，可是没提王孟也要搬出去。
　　钟晚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袁来的事还没解决，王孟这里又出了岔子，她实在没精力又在宿舍的人面前扯谎，干脆将今天的事三言两语说了一遍。
　　陈冰清气得眼睛都红了，她站起来又坐下，又站起来，嘴里不停地说：“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他以为他是谁啊？！他怎么那么自以为是，以为谁都稀罕他那几个臭钱吗？！”
　　宋诗语和牛玲也气得不轻，牛玲看了一眼钟晚额头：“你这个伤也是他弄的吧？”
　　钟晚愣了一下，她讪讪道：“这也不算伤吧…”
　　一句话把三个人噎得要死，本来还想去找王孟打一架的宋诗语也恨铁不成钢地闭了嘴。
　　沉默许久后，宋诗语不死心地又问：“那你们…”
　　钟晚不假思索道：“再让他冷静半小时，我会去找他说清楚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四个人心里都知道钟晚没救了。
　　钟晚心想：我早他妈没救了。
　　钟晚敢放王孟离开，是因为她知道王孟很谨慎，他的“货”一定不在宿舍。所以就算他忍不住了也会想办法去学校外面，而那个地方一定是他租的仓库，安全又能藏东西。
　　他现在需要冷静。
　　两人之间说白了感情基础太薄弱，一直都是钟晚埋头勾引，王孟将信将疑地拿捏着。这次答应同居也许是他突然心血来潮想试试同居生活了，又或许是他真的对钟晚上心了。
　　钟晚很少为自己做的决定后悔，因为她是一个不愿回头看的人，她的人生箭头永远超前，且不会拐弯。今天她是真的肠子都快悔青了，千不该万不该在王孟交了一年的房租后说那些话。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消化自己重活一世也没能将王孟从毒品手里夺回来的事实。王孟在她眼皮子底下吸毒，比王孟堕落了去吸毒还要让她心痛，也更让她难堪。不知道王孟吸毒多久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王孟去祸害其他人，再说服王孟去戒毒所。
　　还来得及…
　　别慌，钟晚。
　　钟晚用右手狠狠捏住自己的左手，疼痛使她拉了一些理智回来。
　　她当机立断让陈冰清向马楷打听情况，又匆匆忙忙从衣柜里翻出一张新的银行卡。那是她做家教的工资卡，密码是王孟生日。她这周末才去家教，所以卡里只有500块，是她省吃俭用从生活费里抠出来的。她想拿去给王孟看，想和王孟说这是以后小屋的水电费和菜钱，她看上的不是王孟手里的关系，也不是王孟的钱。
　　马楷结合王孟脸臭得发黑的样子，立马就懂了是怎么回事，隔几分钟就汇报一次王孟的情况。
　　老大在抽烟。
　　老大上厕所去了。
　　老大说想飙车了，估计马上就出门了！
　　钟晚抓起申请表和银行卡就往楼下跑。
　　从宿舍楼角拐个弯，没跑几步居然迎面遇上了袁来。
　　袁来找人去宿舍搬东西，期间只和琰炎聊了两句，当马楷和臭着脸回来的王孟是空气。他指挥两个搬运工将东西送到新公寓，不愿意和他们坐一趟车，只说后面自己打车过去。刚好渴了准备去买瓶水喝，没想到看见钟晚匆匆忙忙地往他们宿舍赶。
　　肯定是去找王孟的。袁来拧了拧眉。
　　他对钟晚印象不错，觉得是个可以交往的朋友，只是向来淡漠又理智的钟晚一碰上王孟的事就有些拎不清。想到钟晚因为他和王孟打架的事被吓到住院，作为朋友有些话他不得不说。
　　钟晚显然也有话问他，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她猜袁来没把王孟的事抖出来，于是她一把抓住袁来的手腕说了句‘先保密，改天找你’就往王孟宿舍冲，没成想袁来借着力道反将她拽了回来。
　　“钟晚，你是不是魔怔了？你知道王孟是什么样的人吗？”袁来特意将‘什么样’几个字咬得很重，钟晚的脸瞬间像打翻了的调色盘，一下白一下红，像是被扒了最后一块遮羞布，整个人底气全无，无措中带着点恳求。
　　袁来见她这幅模样，脑子转得飞快，不禁诧异地问道：“你都知道？”
　　钟晚急着去找王孟，心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她不想惹袁来不快，放低身段和袁来打商量：“我们改天再说行吗？我现在有急事要去找王孟…”
　　话音未落，袁来重重地推了她一下，钟晚没设防地撞在了墙上。那墙是钻块式，布满随意排列的小圆点。钟晚以前在王孟宿舍楼下曾经数过，百分之九十九的钻上有十九或二十一个点，极少有二十个。
　　她懵了几秒钟，才觉得后背火辣辣地疼。
　　袁来见她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还嫌不够。他从小就知道父亲不喜欢母亲，母亲无论做什么都会引来父亲的不满。两人这么多年没分开，一是因为联姻需要，二是因为母亲不愿意放手。
　　年幼时的袁来不懂，记忆里只有父亲毫无缘由的指责和母亲默默躲在房间流泪的画面。当他渐渐长大以后才知道，父亲心有挚爱，是他画了许多年的一个女人，腰上有玫瑰花胎记。
　　后来那女人和丈夫双双去世，父亲伤心得差点进了医院。当他听那女人的长子在电话里诉苦时，竟然急不可耐地出手相救。砸钱，砸关心，就为了让这兄弟俩过得好一点。
　　那是母亲第一次和父亲争执，她说袁家的钱不养外人，被父亲一个巴掌扇到耳鸣。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久到母亲忘记了曾高高肿起的脸颊，对父亲仍然嘘寒问暖。可是袁来没忘，他无力改变母亲，家里的企业也轮不到他来接管，他从很早的时候就计划自己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
　　当他上大学后，他想这家公司里一定有王孟，有马楷，有琰炎，当然也算上了这三人的另一半。
　　所以当他看见王孟腰上的玫瑰花胎记时，第一反应是巧了他也有胎记，后来联想起王孟的家境，想起马楷一直吹嘘王孟家里贼有钱，胸中才慢慢涌上诸多恨意。
　　他恨王家兄弟的不要脸，也恨父亲对母亲的态度，与此同时他又想起了王孟的仗义，想起王孟曾经冒着多么大的风险在手术单上签了字。
　　双重作用下，他把一切都归在王孟身上，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可是钟晚怎么会知道的？王孟告诉她的？那这两人都够不要脸的。
　　本来还因为自己对女生动手的行为有些不耻，此刻他却恨不得找个麻袋罩住钟晚的头狠狠揍一顿。
　　钟晚忍着疼挺直了身子，又被袁来重重一推，这下骨头都响了，钟晚闷哼一声，显然是痛得有些受不了了。
　　“你早知道他哥跟我家要钱，拿去发家致富住别墅是吧？”
　　袁来恶狠狠地盯着钟晚，恨不得在钟晚脸上烧几个窟窿出来。
　　钟晚心头一震，诧异地望向袁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拉住袁来的手腕，指甲盖用力到发白。刚刚那副低头认错的模样荡然无存，反过来气势汹汹的质问袁来，袁来被她的转变弄得火大，想挣开束缚真的动手打钟晚，没想到竟然没挣脱。
　　钟晚整个人都有些癫狂了，满脑子都是袁来什么意思？他是因为这个才和王孟打架的？不是因为王孟吸毒？那是不是说明王孟还没吸毒？
　　王孟，没吸毒？
　　王孟还没开始吸毒？！
　　王孟还没开始吸毒！！！
　　这个认知让她头皮发麻，她急于从袁来嘴里得到证实。
　　她怎么可能放袁来走。她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突然吃了仙丹妙药，眼睛亮得吓人。声音都变了调子：“袁来你再说一遍，你和王孟打架真的就是因为这个？”
　　袁来手腕都快断了，硬是没从她手里挣脱，脸色难看到极致，闻言火冒三丈，两只眼睛瞪着钟晚恨不得烧死她：“你他妈的你再说一遍？！什么叫就因为这个？你知道这么多年我妈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吗？！”
　　钟晚靠的就是一股蛮力，其实她的手也很痛，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无名指可能已经断了。
　　就在她快要放开袁来时，准备出去飙车的王孟看见接连几天都让自己难堪的两个人纠缠在了一起，难舍难分。
　　于是他开口讽刺道：“哟，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