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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章 谈笑樯橹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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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天夜将资料抱了上来,三个男人聚集在一起,微弱的烛光跳动在每一个人脸上。
“首先,我来说说形式。”
迦叶随手拿起一份,漫不经心地看着。
南宫天夜顿了顿,道:“古叶国虽然江河日下,但是仍然掌握着主动权。他们地处云叶中心——”
“如果四面八方都起来反抗他,他没有别处。”
“但是所有的救援都可以直接抵达帝都。”
迦叶微微一笑:“每一个都可以抵达,就等于没有人抵达。就像每一个人都有点责任,那就没有主谋了。”
“虽说有九国,但是真正站到韩墨酏的对立面的,不出四个。”墨韬低声道。
南宫天夜点头:“苏泽底,龙刚,韩勖功,韩旷。”
“不要算苏泽底,”迦叶道,“他是个软弱无能的君主。”
“目前还是。”
“今晚以后就不是了。”
南宫天夜皱了皱眉头。
虽然他对迦叶一直有敬畏之心,但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轻薄口吻让他感到不适。
迦叶似乎看穿了他,冷笑道:“你已经是古叶第一大罪人,没有发号施令的权利。”
南宫天夜瞪大了眼睛:“你不能!”
“无知的凡人,”迦叶淡淡道,“我居然和你为伍?”
“爹,不要。”墨韬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的,南宫老人,你有一颗贵重的脑袋,但是我随时都可以割下来。”
南宫天夜看着灯光里似笑非笑的神之左手,那种周身散发出来的高华气质让他浑身一震。
“继续。”迦叶道。
“……我们首先要除的是九国。然后才直接跟古叶政权对抗。但是你为什么——”
南宫天夜战战兢兢却不无怒气,“要知道,除掉了苏泽底,那么古叶和其他八国会联合对抗我们。”
“连横,合纵?”迦叶笑得有些轻狂,“这些人类的把戏对我没有用啊!”
“你到底想怎样?”南宫天夜怒声道。
“没怎么样,我不需要一个稳定的国家,”迦叶冷声道,“我要古叶越来越乱,纵使它这个破牛车已经无法再前进了,但是我还是很想推它一把。”
“可是那么早就背叛古叶太失策了。”
“……我们真的背叛古叶了?”迦叶轻声道。
“这次你要除掉的只有谈熙一人是吗?”南宫天夜叹息道,“我不知道你跟他有什么仇,但是这次叛乱最大的受害人是谈熙。”
“聪明。”迦叶拍手。
墨韬眼神闪烁,终于没有说话。
这个如师如父,一直教导着自己的神机楼领袖,他心中曾经的高山,终于倒下了么?
“皇上,不能杀谈熙啊。”
一个一身朱衣的老大臣俯首跪了下去,不住地磕头:“这样就中了南宫天夜的计了!”
韩墨酏摆弄着机关鸟,似听非听的样子:“我当然不要杀他!我要他车裂凌迟而死。”
“圣上,谈熙身处帝都多年,对之了如指掌,当今乱世中的不世出的人才,希望圣上能抛弃个人恩怨,以国家利益为重。”
“圣上——”
韩墨酏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抿成了一根线。
“冯河,”他道,“帮我拟一道命令,将今日求情之人,就地正法。”
“圣上。”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传来。
韩墨酏不耐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愈发不耐烦了:“季源,怎么你也要来多嘴?”
“季源不敢,”那个韩墨酏跟前的新秀冷声道,“在下是恳求圣上尽快了结谈熙。不要再拖延了。”
韩墨酏饶有兴趣地扬起眉毛:“如何说?”
“最近只为了谈熙一人,朝野皆惊,为之上书的人,三日便有了几百个,而且每一个人背后不知道牵涉了多少人……”季源盯着他,“再拖延下去,内乱更大,牵涉更广——圣上,请三思!”
“够了,俊臣,”韩墨酏道,“别给我整什么讽谏!你们这些小的老的一齐上,昨天夜里,谈熙已经畏罪自尽了!”
群臣面面相觑,竟不知是这样结果。
韩墨酏漫不经心地吐出嘴里的葡萄籽:“我也很震惊。但是三司已经确认了尸体,为了杀鸡儆猴,我已经叫他们斩下他的头挂在城门口,你们现在可以去看看,表示你们的忠心。回来以后,该死的还是要死。”
季俊臣眼睛盯着那个玩世不恭的末代君主,一字一字说着:“我韩墨酏平生最讨厌的莫过于结党。”
“一个小小的二楼主谈熙,竟然劳烦诸位元老出面,真是不简单啊,”韩墨酏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苍老的面容,“看来朝廷的确需要大换血了。”
谈熙的人头在城门口盯着每一个进入了混乱皇权帝都的人。
那些挥斥方遒,谈笑风生的年青人每每进入之前,莫不感到古叶心脏里传来的天子威严。
朝廷上人心惶惶,韩墨酏亮出他的最后班底,大刀阔斧进行整改。礼部忙得火上浇油,不停地引进杰出的新秀以及神机楼的剩余人才。
这场改革来得如此迅猛,雨横风狂,肱骨之臣也不免惴惴。
其中,以大鸿胪卿游简为首,开设了黄金台,吸纳各行各业人才。门槛一放低,各行各业的精英齐聚繁露。长年来因为谈熙掌权,许多不愿与之为党的人都沉沦下寮,此刻终于等到出头之日,每一个新官都恨不得点起三五把火来。
而在季俊臣被五马分尸后,新刑部尚书换成了有“血腥魔王“之称的辛涅。刑部击垮神机楼登上古叶人最恐怖之地。很多人还没有进刑部的大门就害怕得要自杀。里面的酷刑全部翻新,并且一一记录下来,和着证据(血肉模糊的尸体)放在宫廷外的校场上,向乱臣贼子露出阴森的笑容。
这些由南宫天夜叛乱引起的改革,在古叶历史上称为神机之变。
神机楼完全垮台,以韩墨酏为首的古叶政权正缓缓升起,接待血雨腥风的洗礼。
韩墨酏也撕掉了韬光养晦的面具,将后宫妃嫔,笙歌美酒一一推拒,旰食宵衣,颇有人界秦始皇当年的冲劲。
“改得太急了,”黑暗的斗室里有人轻轻叹息,“只会加速古叶的灭亡。”
“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了。”
“赐他鸩酒。”
“请你再说一遍?”
“古叶决定以窝藏罪犯之名,号召七国同仇敌忾,讨伐魏国。现已兵临城下。”
苏泽底用求助的眼光看着那字字铿锵的老臣龙泽,道:“怎么办?”
“当初老臣叫陛下不要放墨韬入城,陛下不听,才有今日之果。”
苏泽底心下大骂龙泽牢骚发的不是时候,脸上却赔笑:“是是是,都是寡人的错。不知道老臣有何高见?”
“杀。”
“谁?”
“墨韬。”
“不行,”苏泽底强硬起来,“这是我争取到的人!”
“圣上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什么意思?”
“敢问这几个月,墨韬都在做什么?他有提供新式武器吗?他有献过一言半策吗?”
“他只在小楼里面,但是他也有关心局势啊!”
“他当然关心局势,”龙泽冷笑,“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观察我们的兵力,一直在计划如何逃跑!”
“跑到哪里去?”
“古叶!”龙泽的花白胡须飞起来,这一声让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他、他是细作,难道你还不知道?”
苏泽底大惊失色。
龙泽重重用白玉杖锤了锤地:“快下令逮捕他!”
苏泽底慌乱地点点头。
此刻,残阳如血,从他身后的镂花窗外倾泻而下。
“墨韬呢?”他恨声道,“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锁在一个小楼里,怎么就不见了!”
执金吾战战兢兢道:“属下不知。在我们冲进去前,在场的人还看见他在楼头弹琴,身边有两个童子捧剑,笑容可掬……但是一冲进去,就没有人再出来。”
“我忘了。”苏泽底抱住了头,“他最擅长的是炸药啊……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在楼里研究那个东西……但他到底是死了吧!”
“必死无疑,”执金吾答得异常坚定,“方圆百步没有人能幸存!”
“死了。”苏泽底竟然发怔。
“恐怕古叶不会舍弃这颗棋子,”龙泽沉吟,“他不能说必死无疑。前几年老夫在神机楼看到他的时候,虽然是个孩子,但是已然鹤立鸡群。”
“先别管墨韬,”苏泽底绝望的说,“怎么对付韩墨酏!不,怎么收束我蠢蠢欲动的手下……!怎么让我的子民不到黄金台哪里去……老师!”他的目光绝望而锋利。
龙泽看着龙椅上惴惴不安的帝王,低声叹了一口气,跪了下来:“自从跟随你的父亲苏疾,我便不再想回去了。”
“老臣誓死效忠陛下!”
苏泽底心慌意乱,点了点头。
墨韬看着城下满城烽火,低声道:“没有想到那么快。”
南宫天夜拉了拉额头上的帽檐,道:“龙泽可是当年的名将,要不是摊上这样一个软弱无能的苏泽底,还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我们的计划不是要争取他?”
“不可能,”迦叶看着那个满头银发的老人站在楼头上指点着手下大队人马,虽然夜色深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脸上那肃然之气不减分毫,“龙泽是为苏疾而战。还有变数……”他沉吟着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好看着吧,云儿。”
“这次战争不会像打蒙洛那样轻松了,”迦叶的眼睛里竟然涌动着激动之色,宛如一头狼嗅出了血的味道,“……真是名将啊,一人便将那种气氛挽回来了!”
南宫天夜看着夜色下神情激动的男子,心下思忖:这真的是神之右手吗?……为什么对人类的血战那么着迷?
“是啊,”他附和道,“古叶国方除利弊,国内局势复杂动荡,如果这一战输了,那么更大的矛盾就会将古叶四分五裂!如果赢了,那么将是一统天下的第一块垫脚石。”
狼烟乱,烽火急。
夜色吞没了山头上三个观望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