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泪》洛丹

18、第十六章 战场疾点兵

　　三月初涧松来找墨韬，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整装待发。涧松最后一次检阅那批新兵后，推开了墨韬的门。
　　墨韬的房间里摆满了兵书阵图，不时在纸上画着什么。
　　涧松把笔从他手中拿走，墨韬瞪着他。
　　“纸上谈兵没用，出去走走。”他笑。
　　“不想。”
　　“明天就要出发了呢。”
　　“要准备。”
　　“这一个月来我都没有打扰你，今天晚上不行吗？”
　　“不行。”
　　“花信节，你也不去吗？”
　　墨韬顿了顿。
　　花信节是云叶最盛大的节日，因为今天是万花生日。
　　虽然血统越来越混杂，但是没有人会忘记，千百年前，云叶以花之精灵出名，每一个人都是一朵花的魂，每一朵花都有开放的理由。在花朵随花主睿冲的离去而渐渐失去神采时，古叶国的人更加尊崇花神花节。
　　“我已经有二十二年没过了。”他淡淡。
　　涧松沉默了一会：“那你就更应该去了。”他伸手把他拉起来。
　　墨韬狠狠甩开他的手：“现在不是玩乐的时候。”
　　“你真的不去？”
　　“不去。”
　　“你不去我就亲你！”
　　“不去。”
　　涧松眼睛一眯，向他走了一步。
　　还没等墨韬反应过来，涧松一只手把他摁在墙上，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腰。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的唇已经在他唇上点了一下。
　　墨韬回过神，立刻狠狠甩开他，用手捂着嘴，用力搓了搓。
　　“恶心。”
　　涧松依然笑得从容不迫：“你还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不去。”
　　“你不去我就上你！”
　　“你！……”

　　“公子还没出来吗？”繁露车式府邸的丫鬟娉婷细声细气地问。语气中也颇有些不耐。
　　“没有，他去叫墨韬公子了。估计墨韬公子不肯，所以迟了。我带你去找他。”
　　丫鬟们还没动，便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涧松一身白衣胜雪，优雅从容，整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嘴角还挂着温和的笑意。旁边跟着的是一脸黑云的墨韬。
　　“羽霓公主要来了？”
　　娉婷努力保持平静：“是。”
　　“没关系，”他看了看天上一轮弯月，“时间正如我所算，刚刚好，不会迟到的。”
　　他抖开折扇，带着墨韬登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宝马香车。

　　风动柳树梢，人约黄昏后。
　　稀疏的柳影披了涧松一身，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涧松微微一笑，假装不闻。一双温润的小手就遮住了他：“猜我是谁？”
　　墨韬把脸扭到一边。
　　“一只猪吧。”
　　“你就不能用雅点的词吗？”
　　涧松回过身，看着一身光鲜被灯火朦胧的女人，挑起她的下巴：“羽儿，你希望我很雅吗？”
　　羽霓虽然比涧松大了六岁，但皇室的襁褓仍让她看起来像个粉红色的小女孩。
　　羽霓捶打着他的胸口，天真地仰起脸来，闭上了眼睛，“好，我不许你雅了。”
　　涧松看着那玫瑰粉也修饰不了地开裂的嘴唇，温柔地吻了上去，女子的手缠住了他的腰。
　　墨韬走开了一段距离。
　　“他同意了，”女人喘息着说，“他同意让出八千铁骑，支援你。”
　　“兵符呢？”
　　羽霓瞪了他一眼：“你是为了兵符而来的吗？”
　　“羽儿，你真是可爱，”他的手伸入她的发际，“我当然是为你而来，顺便来拿兵符。”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华灯初上，歌吹阵阵。
　　“他是——”羽霓瞥了墨韬了一眼，眼中满是不快。
　　“他是我的一个远方表弟，缠着我要带他出来，真是苦恼啊，善解人意的羽儿，应该没问题的吧……”
　　“可是，今天晚上……”羽霓蹙紧眉头
　　涧松抬起她的脸：“哎，等我领了功回来，我们再聚也不急嘛。”
　　“好吧……”
　　涧松叫上墨韬，三个人向人流走去。

　　“快点，洛。”
　　洛是他在队里的代号。
　　几个月后，他们已经离开帝都，来到了呼兰沙漠。
　　“涧松大人又杀降了？”
　　墨韬问随行的人。
　　“该，那些投降的都不是好东西，”同伴咬牙切齿地说。
　　“大错特错。”
　　突然一个圆圆的菱花镜滚了过来，他俯身欲拾，一双苍白的手就伸了过来。镜面被拾起时他从镜面上看到了一个满脸疤痕的女人，心中微跳了一下。
　　那女人似乎也从镜子中看到了他，有些骇然地睁大眼睛。
　　“你是昨天救回来的那个女人？”他正视真人。
　　女人瞪着他，有些语无伦次。瞪着他。
　　“洛，快迟到了。”
　　墨韬最后看了她一眼：“我先走了。”
　　快步离开。
　　心里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好像下楼时踩空了一个楼梯，那个满脸疮疤女人的背后是怎样的一副容颜？
　　那个徒手杀狼的女人。

　　走近议事厅，他觉得胃里一阵绞痛，记忆里似乎爆出一点炙热的火花。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天很蓝，蓝的要滴出水来，有那么一两朵白云，散成纤维状分布，朦胧如纱。
　　那时的天也很蓝，好像清梦湖的水。
　　“你好好坐在这里，不要吵哦。”
　　他一言不发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在不远处忙碌着的女人，不是有几句他听不懂的笑语传来。
　　他记得太阳很大，他的影子被缩得好小好小，他也觉得自己好小好小。他不吵，他乖乖的。
　　他低头看脚尖，他的影子已经变得很高很大了。
　　那个女人呢，记忆中那个女人呢。
　　“大家聚到这里来。”熟悉的声音。
　　爹爹走了，娘也不见了，他跟着那个叫蓝的陌生人到了一个更加孤独的地方。
　　所以，只要有一点点的相似，他都会觉得很安慰。
　　“洛，你怎么想？”
　　洄沙睁着宿醉未醒的眼，把问题抛给了他。
　　“……我想我们不能在这里继续呆下去。应该主动去找蒙洛。”
　　“你这是以人之长，攻己之短。”
　　“你找不到他的。”涧松低声道。
　　“给我五十个人，我去找。”
　　“好大的口气！”
　　“为什么要信你？”
　　“一万人的军队不要再分散了。这样会被人逐个击破的。”
　　“很明显这是错的。”
　　“你可有什么计划？”涧松双手交叉。
　　“有，我有，”他终究垂下目光，不敢看他，“我要的是洄沙大人的五十个死士，深入敌军内部的死士。”
　　“不行，就算有内探，更外面也很难取得联系。”
　　“不需要取得联系,”墨韬咧开嘴笑了，“他自己会来找我们。”
　　“洛——”
　　他昂起头，“我叫墨韬。”
　　他扯下外衣，裸露的后背上刺着一只黑色的凤鸟，张牙舞爪，占据了整个后背——神机楼的徽章。
　　他刺破了手指，拿过桌上的一个空酒杯，挤出血来。鲜血落到杯里。他把酒杯递给众人，洄沙一把夺过，在腰带边摸索了好一会儿，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到酒杯里，腾地竟燃起一团烈火。
　　“神机楼，神之左右手，清梦墨韬。”
　　一言既出，涧松若有所思地看着坦言身份的他。
　　没有人出声。
　　“我早就知道，”烂酒鬼洄沙喃喃自语，“没有人可以制出神雾弹，除了神机楼里的人。”
　　“什么人，竟敢偷听军情！”一声断喝，一个彪悍的士兵拖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那女人抬起脸来时，那满脸伤疤让人心惊。
　　“我早就知道，又是你！蒙洛的探子，”烂酒鬼粗声粗气道，“不该收留你的。”
　　那女人双唇颤抖着，只是看着墨韬。
　　“你是什么人？”涧松问，淡淡的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而那女人像傻了一样，看完墨韬又紧盯着涧松。
　　“没有关系，”气氛层层加重，墨韬道，“我就是要蒙洛知道。”
　　他笑着拱拱手：“那么这五十个人中，我先要这一个。”

　　逃离了墨韬的视线，花粲然捂住头，陷入了思维的混乱中。
　　蓝，蓝。
　　她皱紧了眉，蓝。
　　那个优雅而冷酷的男人。
　　他俯下身，向她伸出手，却像施舍一样，眼睛里溢满了不屑和骄傲。
　　直到她折断那棵唯一可以活命的树枝，他的眼睛里才充满了恐慌。
　　“来不及了，”她张着嘴，无声地说，“来不及了。”
　　花粲然从噩梦中惊醒。
　　“睿冲，”她低声道，喊出的确是另外一个名字，“睿冲。”

　　第二天早晨，墨韬看都不看涧松一眼，径直走过议事厅。
　　自从确认身份后，他的地位实际上已经跟涧松平级了。人们带着好奇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少年天才。
　　这个黑衣服的人，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到哪里都似乎是耀眼得不敢让人逼视。
　　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救世主墨韬吗？
　　消息轰炸着传开，清梦已经派人通知帝都这一消息，很快得到了谈熙的肯定。随着信件来的，还有一块让他指使五千人的兵符。但是墨韬没有接受，这个举动让营里上上下下心疑不已。
　　“不要多想，墨韬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去，一个墨韬能有多大本事。”
　　“墨韬最近跟涧松大人不怎么样啊？”
　　“咸鱼翻身，不用依仗别人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