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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一章 往事重纷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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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叶向后一闪,掠到一块空旷的地上。
月亮出于东山之上,断肠夜,明月地。
他突然抬头看了一下月亮,仿佛自言自语般:“这样的月亮,不管在哪里都看得到吧?”
他微笑的看着欲赶上来的睿冲,好整以暇地摇着轮椅:“你追不上的,睿冲。”
迦叶向后退去,身子也一步步被吞噬,变浅到透明到虚无。
“你总是喜欢捡我的破鞋。”
睿冲脸上的表情为之一僵。
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他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
“他更加厉害了。”春红醪微微喘着气,“他刚才用的是潜龙九式。最后一招——”
睿冲转过身,自顾自地往回走。
狼群更多了,无数双幽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虎视眈眈。
他们很奇怪方才还那么凶狠的女人为何这时变得那么畏首畏脚。
只是龟缩在枯木下,一动不动。
狼的首领试探她,她动都不动,但是身子仿佛在微微发抖。
他发动冲锋般向她扑了上去。
刹那间。
女人睁开了眼,狼在那双红色的眼睛里开到了比自己更为饥渴的神色。
她一口咬在狼的脖子上。
黑云翻滚墨遮山。
雷声隆隆。
“洄沙大人,快找人救凉景!”青照不顾礼节地冲到打铁声中,朝大汗淋漓的烂酒鬼吼道。
“你说什么?”更为粗暴。
“凉景我妹妹!”
“怎么了!”烂酒鬼扔了铁锤,用手抹了抹汗。
“她昏过去了!”
烂酒鬼定了定神,然后道:“你说做为清梦湖神力最强的凉景,昏倒了?”
雨。
无边的雨夜。
冰凉的,仿佛可以冰冻到内心深处的雨。
熄灭了蠢蠢欲动的欲望。
花粲然长啸一声,那声音撕裂了胸膛,如同濒死的狼。
“不要!不要逼我!”
她踉踉跄跄地走进大漠深处。
不要……不要。
“红醪,”睿冲的脸色苍白,“你退下。”
春红醪看着他失态的神色,不觉吃惊。但她温顺地点点头,点燃一支安息香,烟雾缭绕中她如流影般退去。
她刚走,睿冲就把脸埋在手里。
梦中的景象模糊极了。
她抱着粉嫩的婴儿,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几乎完全丧失了呼吸。
白衣男子侧身而立,手中寒光依约。
婴孩在哭叫,凄厉得令人不忍去听。但是那白衣男子神色没有一点变化,仍是那么轻轻冷冷,傲然出尘。
一十九根冰魄寒针。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全都刺入他的亲身骨肉。
她浑身颤抖地离去,在黑暗的房间里呆到傍晚,然后理了理妆容,强制镇定。然后敲开他的房间,看着那张漠然的脸。跪了下来。
“请救救我的孩子。”
在这个刚刚残害了她另一个孩子的男人面前,请求他救仅存的一个孩子。
“也请救救你的孩子!”
“我的?”他伸出右手,她怀中的孩子大哭,仿佛见到的是恶魔的爪牙。
她完全不能说话。
他一点一点的勒紧自己的骨肉,孩子粉嫩的脸变成紫黑色。
他不是人,是魔!
她忍住了。
那个杀人魔微笑地松开手,在婴儿的脑袋上弹了一下。
“眼睛倒是很像我。”
昏暗的房间里,已经有六七岁大的孩子不依不饶地问:“娘,哥哥去哪里了?”
她冷声道:“他去死了。你很快也会死的。”
“为什么?”
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门外就传来了粗暴的敲门声。顷云惊恐地睁大眼,不用她提醒,也知道是爹爹。
“快回房间里去,记住你还在禁闭!”
她本想让顷云从窗口逃出去,但是门口的锁头被踢坏了,仓促之间她只能让顷云钻到柜子里。
那个人冲了进来,他喝了很多酒,但她并不会因此惧怕。
“出去。”她冷冷。
“为什么背叛我,”他的声音已有些含糊,死死捏住她的手,酒气喷到她的脸上,“为什么。”
她轻蔑地看:“他是谁?我有三百零七个你所谓的‘他’,能不能详细点?”
他却笑了:“镇定自若的粲然小姐,我喜欢你的勇气。”
说完他就走了。
她暗自舒了一口气,强制镇定的心脏不可抑制地在颤抖。她刚想把孩子放出来,突然一件重物从后面扑过来,疯狂地吻着她,如同一只完全失去理智的兽。
这只是激起了她更大的反感,她抬起左手,拼命挣扎。但是一个踉跄,膝盖被他一顶软了下来,立刻被压到床上。身上的衣物被撕裂,破碎的布条像是哭泣的眼泪一样落下。
要是在平时,她也许会当成是狗咬了,但是现在不行——顷云在柜子里,不行!
又密又重的吻落在她赤裸的胸膛上,愈吻逾深,仿佛要把她撕裂。
她的手摸到了一个干涸的砚台,径直操着它向他揍去。砚台在她手下裂成了两半,她伸出脚用力往他下面一踹,他不得不负痛跳开。
衣不蔽体的她再也顾不上什么,只是想把柜子扔出窗外。但是一双强壮有力的手环住了她的腰,重重地把她拖了归去。
她的头撞到桌子,钻心地痛。
她在被拉扯的过程中拉到凳子,向后砸去。他避开了,但是她听到他肩胛骨有碎裂的声音——这彻底激怒了他。
他把她扔在藤椅上,拼命地踹她。藤椅吱吱呀呀的激烈摇晃,几乎要解体,她屈辱地捂着肚子,猛然一拳打了过去,她用的是左手。
局势一下子被扭转,他被那拳打倒在地。她却莫名地激动起来,侧身骑到他身上,抡起拳头一下接一下用力地打着。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他很快把她横抱起来,重新扔回床上。
床板摇得要散架,她不得不用力握住床柱,固定自己的身体。
他疯狂地掠取着,舌头与她纠缠,身体与她交合。
但是心却渐行渐远,终于怎么找,也找不回来了。
一些零碎的图像似乎像是被震坏了一样散乱地浮现在脑海里,然后彻底湮灭。
花瀑流影中,刀光剑影的较量中惊鸿一遇。
他抱着一大堆应时的花草,陪伴她寻找属于自己的花魂。
他温柔地环着他的腰,本来急促的雨幕好像被拉长的慢镜头,似乎怕打扰到羞涩接吻的两人。
榕树下,星河灿烂,浮光掠影,百年的岁月。
雨声滴碎荷声,断虹明灭。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顷云便变得沉默了许多。
之前他始终固执不信她的忠贞,把大儿子剑韬折磨到奄奄一息送到所谓的“生父”家中,她便以为没有比这更糟的事情。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跟他神似,他终于弄清真相后,她才发现悲剧真正开始。
都说虎毒不食子。
没有哪一个父亲会拿自己的孩子炼蛊。但是迦叶总是那个例外。
顷云沉默着,愈来愈接近他爹爹的阴暗。
而她四方打听,也没有听到剑韬的消息。
神之右手,她当年最敬佩奉若神明的人,却成了为魔之左手的实质主人——更不用说他占有着她。
他的野心在膨胀。
最后,封印了自己的记忆,逃了出来。浪迹的山水田园中,渴望获得新的开始。
她时常会感到莫名其妙的忧郁,也许往事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副作用,无论怎么伪装。但是她的理智从能让她从往事的阴霾中找回自己。
不管怎么,她有着世界上最灿然的微笑,这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很奢侈了。
纵使她还是会常常梦见满树的光影以及,跌落一地的梦。
这些往事拼命地挤入一个人的梦境中,是人都会发疯的。
她但愿自己在梦中没有说胡话。
醒来时,她又看见了那双讨厌的眼睛。
烂酒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感到眼角湿了一片,颇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大大方方坐起来,自然而然地撩起头发,顺手拭去了泪痕。
“你好。”她笑了。
烂酒鬼仍然一眨不眨盯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花粲然。”她笑吟吟地说。
烂酒鬼脸上一点变化也无,但是她简直可以透过他的头骨盖看到他思维的齿轮是怎样在宿醉中艰难的运转。
“能写一下吗?”
“我想不用了,”她用右手捋了捋头发,上面随意扎了个堕马髻,松松垮垮,要让人不相信她是在故作姿态的确是件很难的事,“随便找一本历史书,骂的最臭的那个名字就是这样拼写的。”
烂酒鬼干笑一声:“小姐,你酒喝多了?”
花粲然挑挑眉毛:“哦?”
“我虽然讨厌看书,但是我记得清楚,花粲然有神之左手。”
“自然。”花粲然脸色突然突变,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烂酒鬼提起她的左手,那只曾经不可一世的手如今软趴趴的塌在那双长满老茧的手上。一看就知道,里面的骨头都没有了。
然后,烂酒鬼晃了晃她的手腕,神之左手像是一堆多余的肉,从她面前掉了下去。
然后,好像是断线的木偶似的,她身上的各个关节相继松动脱落,向四面八方滚落。
她尖叫着从梦中惊醒。
做起来后,看着周围重重围住的人墙,神经质地抱住自己,紧张地辨别自己是不是又逃到了另一个梦里。
旁边坐着一些荒原上的牧民,好奇又敬畏地打量着她。视线牢牢锁在她的脸上。
“女人,你醒了?”
一个流着披肩发的葛衣女子冷冷打量着她,一双明眸里塞满懒洋洋的傲慢:“还可以说话吗?”
花粲然张张嘴,发现自己果然说不出话,顺便往脸上摸了摸,定了定神。
“有镜子吗?”她比划道。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显然不理解她的话,那披肩发女人摇摇头:“既然你没事,那就不打扰了。”说完腰身一扭,甩肩走了。她转身的时候,旁边一个矮小的女人条件反射似的向后挪去,还是被头发扫了一脸的灰。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她站起来,透过帷幔看到了外面的星光。